《慕士塔格》榆迟

26、第 26 章

　　在冰洞里又待了一会儿，两人决定离开。尽管眼前有太多未解之谜，但眼下最紧急的事还是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适合搭营的地方。

　　走到半路时，云辞腰间的对讲机忽然传来一阵杂音。她连忙拿起来查看，没想到那边传来了王磊的声音。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距离和王磊分开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竟然让云辞感到一阵久违的熟悉感。

　　“有人……有……吗？我们……救……”

　　风雪中，信号时有时无，王磊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但云辞感觉情况不妙，立刻警觉起来。她将手里的对讲机递给纪野然，随后迅速从背包里取出已经电量不足的地图，像之前寻找纪野然一样，开始定位王磊对讲机的位置。

　　地图上的红点在耳边王磊失真的声音下闪烁，但没过多久就归于沉寂。云辞迅速记下坐标，在地图上做好标记，转头看向纪野然：“他就在附近。”

　　纪野然和她对视片刻，点点头：“我们过去要多久？”

　　“大概一个小时。”云辞说着，指了指面前的路，“从那边绕过去，可能只需要四十分钟。”

　　“王磊的情况听起来不好。”纪野然担心地说，“我们绕路吧。”

　　云辞也在想着同样的事。那条路虽然有点危险，但她有把握。她点点头，拽了拽连接他们腰间的绳子，“跟紧我。”

　　两人在风雪中又走了半个小时，几乎一直在爬雪坡。等到他们终于到达王磊定位的地方时，看到了一顶在寒风中摇晃的帐篷。

　　他们迅速走上平台，拉开帐篷门，却发现帐篷里躺着的人是周琳。

　　不知是昏倒了还是睡着了，周琳此刻紧闭着眼躺在睡袋中，神色平静而自然，甚至平静得有些诡异。

　　李浩死去的画面再一次在脑海中闪回。

　　云辞面对眼前的周琳，顿时感到十分不安。纪野然在一旁忽然抓住她的手，云辞侧头，在他眼中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担忧。

　　“……应该没事的。”

　　云辞小声说着，像是在安慰自己。她一只手紧紧抓着纪野然的手，另一只手缓缓靠近周琳，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周围全是冷空气，但当周琳鼻腔那细微的暖意落在手指上时，云辞心里的石头才终于沉沉地落了地。

　　她冲着纪野然点点头，随后拉着他离开了帐篷。

　　“她还好吗？”

　　风雪中，纪野然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沉着。云辞不自觉地放心了些，点点头，“暂时没事，但她看起来还是很虚弱。”

　　“不过，王磊呢？”纪野然在四周环视了一圈，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们是跟着王磊的定位来到这里的，这说明王磊比她先一步找到了周琳。云辞不清楚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唯一能向他们解释这一切的人却不在这里，这让她也感到同样的不解。

　　云辞拿出对讲机，试图再次呼叫王磊，但回复她的还是熟悉的沙沙声。

　　她有些懊恼，“联系不上。要不然我们今天就先在这里搭营？”

　　纪野然看向四周的地形，虽然不清楚他们现在在哪里，但周围的地面还算平整。他点点头，“那我先去搭帐篷，你再去看看周琳吧。”

　　云辞本想留下帮忙，但纪野然的语气十分不容置疑。

　　想起周琳的样子，云辞心底也十分担心，最后还是点点头，“你小心一点，有什么事叫我。”

　　“放心吧。”

　　纪野然轻轻抱了抱她，随后卸下背包，拿起帐篷杆走到一处看起来平整的空地，开始忙碌起来。

　　云辞也转身，进了那顶外表已经积满雪的帐篷。

　　周琳似乎也被他们的动静吵醒了，云辞进帐篷的时候看到她睁开了眼，此刻有些虚弱的看向她。

　　云辞连忙走到她跟前，“你醒了，还好吗？”

　　“云辞……你怎么……”

　　周琳的声音格外的沙哑，此刻语调中还多了几分迷茫。

　　“王磊联系上我们的。”云辞解释道，“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他不在这里？”周琳也有点疑惑，她看向四周，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没事，他可能过会就来了。”云辞没有追问下去。

　　“你们……你和纪野然一起吗？”周琳继续问道。

　　“对。”云辞说着，心下的担忧难以抹去，连忙问：“先不说我了，你怎么样？当时下山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我不是很记得了。”周琳闭了闭眼，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随后才断断续续地说，“我记得我好像踩到什么，然后就摔倒了，之后我感觉有人在拉我，但是我还是在往下滚。”

　　“嗯，然后呢？你被雪埋住了吗？”

　　“……应该吧？”周琳说的很不确定，随后又想起什么，忽然起身，抓住了云辞的手，“你呢，你当时是不是因为我也摔倒了？你有没有事？”

　　云辞反握住她的手，又把她推回了睡袋里，“别担心，我没事。”

　　“那纪野然呢？”周琳皱起眉，“他也还好吧？”

　　“嗯，他在外面搭帐篷。”云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以及那一晚的噩耗，但面对这样的周琳她怎么都说不出来，于是继续转移了话题，“然后呢，你还记得什么吗？比如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埋进雪里的时候我记不清楚了，我记得我从雪里爬出来的时候感觉特别冷，又冷又热。然后我想着我要回去找你们，我转头往上走，没找到你们，结果我又回到了c2，我爬上去的时候王磊就在那，他看到我，脸色特别慌张。然后我就又不怎么记得了……”周琳缓慢陈述道，声音很弱。

　　云辞伸出手在她额头试了试，皱起眉：“你发烧了。”

　　“可是我感觉很冷啊。”周琳有些迷茫地说。

　　“我们得送你下山。”云辞说着，有些犹豫，“不过……”

　　周琳看出了云辞的犹豫，她有些不懂，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会让你下山的。”云辞安慰道，又伸出手将周琳的睡袋整理好。

　　“云辞。”周琳忽然喊她的名字。

　　“怎么了？”

　　“谢谢你。”周琳轻声说着，像是看出来她的矛盾，又很快转移了话题，“我想再睡一会。”

　　云辞点点头，坐起身：“……那我出去帮纪野然的忙。”

　　拉开帐篷门，风又从四面八方灌进云辞的身体，但她却察觉不到寒冷，只是面对眼前的一片纯白，叹了一口气。

　　她对周琳隐瞒了发生的事，周琳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没有为难自己，但云辞却觉得格外无奈，这个时候她竟然有点懂陈志远的心境，关于当年矿脉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特别周琳还是现在这样的状态，她不想让她再冒着这样的风险参与进来。

　　走到纪野然身边，他帐篷搭了一半了，云辞帮他撑起塑料布。风灌进来，塑料布跟着鼓动，在耳边发出轰隆的风声。

　　“周琳好点了吗？”

　　等到帐篷搭完，两人一起钻进去避风。云辞将自己的背包放在角落，想收拾一下东西，纪野然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事一样，轻声问道。

　　“我进去的时候她醒了，我们说了一会话。”云辞说着，语气又夹杂着几分忧虑，“她发烧了。”

　　“我们是不是要尽快把她送下山治疗？”纪野然说。

　　“嗯。但是我们现在下山，队长怎么办？”云辞垂下眼，细数着他们身后的麻烦，“还有李浩，以及那帮雇佣兵。”

　　“如果我们能找到王磊，他或许可以送周琳下去，顺便再找增援上来。”纪野然想了一会，缓缓说。

　　“我刚问周琳，她也不知道王磊去哪了。”

　　“再等一晚吧。”纪野然放心地说道，“既然周琳在这，王磊应该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云辞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她现在想的并不是这件事。

　　“我还没有和周琳说李浩的事。”云辞心事重重地说，“还有队长他们的事我也没有说。”

　　“她现在应该难以接受那些事吧。”纪野然明白云辞的处境，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惆怅，“真的要说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啊。”云辞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等她病好了，再告诉她吧。”纪野然轻声说，“云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云辞抿了抿嘴，看向纪野然，他眼中的安慰如此温柔。

　　她觉得内心有种东西正在翻滚，半晌才缓缓开了口：“我总是觉得我能做得更好，但我总避免不了被这些事情牵着走。我感觉，特别无力。”

　　“面对无奈是一种能力。”纪野然拉过她的肩膀，把她揽在怀里，轻声说，“有的时候越想做好反而做不好，不是因为你不够努力，而是你把标准定得太高了。”

　　云辞靠在他肩膀上，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是吗？”

　　“在我眼里，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纪野然迎着她的目光，认真的说，“云辞，你是我见过的，最坚韧，最厉害的人，所以，偶尔也允许自己休息一下，允许意外发生，好吗？”

　　“……好。”

　　云辞默默答应下来，心里却又觉得奇怪。怎么安慰人的角色忽然换成了他，她不是想要救他的那个吗？

　　但是听到纪野然的话，她却又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这么多年以来她独自生活，习惯一个人解决所有的问题。她想要把能做到的事都做到最好，这种掌控生活的感觉给她一种安全感，但她总觉得不够，特别是在工作上，她总希望每一次行动都万无一失。所以她特别害怕自己处在被动的局面，只能做一些类似于等待和寻找的工作，这让她会不自觉地焦虑起来。

　　但焦虑是没有解法的，因为焦虑本身就是在寻找解法。越是纠结于该如何做，就难以开始。云辞明白这一点，为此还想过很多种办法去缓解，可是她却总是忽略他人的力量。

　　他人总是在控制之外，云辞对待人际关系十分谨慎，但面对纪野然却从一开始就很自然。

　　他给她带来的感觉跟其他人都不同，这感觉很私人，让她觉得如果是他，可能自己那些复杂的情绪就会被理解。

　　正如此刻，他甚至不需要任何过问，便明白她心中的矛盾，心灵相通般给予自己需要的肯定，这甚至让她觉得格外踏实。

　　他或许是她焦虑的解药，她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