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士塔格》榆迟

24、第 24 章

　　离开营地已经是中午。

　　两人后来又说了很多话，云辞想要清楚地了解他们目前的处境，以及即将面对的挑战。她需要理清思路，找到一条可行的路径。

　　首先，是张远与这些事情的联系。

　　他们暂时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张远和那帮雇佣兵有关，但每一条线索似乎都在暗示，张远是这一切的导火索。

　　如果张远在上山之前就计划好了这一切，那么他在帐篷坐标上做的手脚就显得毫无必要——除非他对云辞和纪野然的恶意已经盖过了他的计划，导致他冲动行事，做出了那样冒险的举动。

　　但张远的恶意从何而来？

　　云辞觉得十分奇怪。她想起张远和陈志远争论的话，以为是因为陈志远偏心，以为是她在队里有着所谓特权让他嫉妒。然而，随着事件的深入，她发现事实远比这猜测复杂得多。关于当年的那场意外，争执的两派，这件事在整个系统中都被刻意掩盖，但张远却对此了如指掌。这本身就不正常。

　　然后他逃跑，打伤了陈志远，在明知道他们会追踪他的情况下，仍选择将当年的事彻底暴露。以至于现在，不管是队里的人还是被未知企业的雇佣兵，所有知晓矿脉存在的人，都会前仆后继的寻找。

　　这是他的目的吗？吸引更多的人去往神秘的矿脉，然后呢？如果他做这一切的前提是继承他父亲的意志，想要将矿脉进行商业开采，又为何执意将他们牵扯进来。

　　还有，他遗失的那张地图，为什么上面标记的坐标会和她母亲可能失踪的位置重合，她不由得怀疑当年自己的母亲是否与这些事有联系。

　　而陈志远，显然知道的比他透露的更多。他的失踪也与张远脱不了干系。纪野然告诉她，陈志远被带去了矿脉。作为当年事件的幸存者之一，陈志远清楚地知道矿脉和当年雪崩的具体位置。

　　然而，最初抓走陈志远的那帮雇佣兵却不知道。这说明，为了矿脉在山上行动的人肯定不止营地里的那些。小郑编织的谎言中，似乎也有真实的部分——他们有寻找矿脉的后援。或许，将陈志远带走的那帮人就是后援，他们为了找到矿脉的地点，不会轻易将陈志远处理掉。

　　这意味着，他们还有时间。只要比那些人先一步找到矿脉的位置，或者在他们处理掉陈志远之前阻止他们，就有可能救出陈志远。

　　至于矿脉本身，云辞暂时还无法将这件事列为优先。

　　虽然保护矿脉确实有必要，这座雪山的生态也需要被重视起来，但她不觉得自己可以承担英雄的角色。

　　她从不无私。她要保护纪野然，救出陈志远，找到失联的周琳和王磊，这些事都比拯救矿脉要重要的多。甚至现在关于当年母亲失踪的真相都要往后排队，眼下，一切都没有她在乎的人重要，她在心中划分了先后顺序，并知道什么东西可以暂时割舍和放弃，但有些事却不能。

　　最后，是他们手中所拥有的线索。

　　纪野然提到他和李浩在空帐篷里发现的半页数据，在他们将李浩安置前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云辞拿到的时候纸张已经沾满了血。云辞想到李浩将这线索小心折叠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沉痛。

　　她仔细看过了那张纸上的数据，张远似乎将当时勘探帐篷坐标的记录打印了很多份，这半页纸上的内容和他们在雪地里捡到的其中一页是一样的。

　　虽然这张纸很大可能是陈志远丢在那里的，但云辞却也没有将张远的可能性完全抹去。这张意义不明的纸，云辞暂时还无法破译其中想要传达的信息。

　　而现在她们唯一还能追踪的线索，就是她手中地图和张远的地图重合的坐标。但坐标离她们所在的位置有一定的距离，加上恶劣的天气，到达那里或许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眼前的路似乎还很长，但云辞已经下定了决心。在和纪野然梳理完这一切之后，即使要做的事情很多，但她却非常清楚，自己唯一的目标就是让所有人都能活着下山。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他们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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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第一站是回到那帮雇佣兵的营地。

　　虽然不是为了复仇，但如果能在营地附近找到一些线索，哪怕是他们杀害李浩的证据，对之后将他们绳之以法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一夜的风雪过后，昨晚雪坡上那鲜红的血迹已经被彻底掩盖。纪野然看向自己滚落的位置和方向，那里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云辞的脚步很快，抓起冰镐开始往上攀爬。纪野然跟在她身后，那根之前断掉的结组绳此刻又重新将他们连接在一起。纪野然低头看着那摇晃的绳索，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云辞在他眼前消失的那一幕，心头顿时一紧。

　　这时，云辞回过头来看他。她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只是指了指自己刚走过的一段路，叮嘱道：“小心一些，这附近的冰有点脆。”

　　纪野然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没事吧？”云辞终于注意到了他的神色，有些担心地看向他。

　　“……你当时为什么要切断绳子？”纪野然忽然问道。

　　“什么？”云辞一时没反应过来。

　　纪野然补充道：“昨天下山，遇到雪崩的时候。”

　　这个问题似乎触碰到了云辞的痛点。她回忆起昨天的场景，感觉那剧烈的冷风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她解释道：“我不那么做，我们都会被埋在雪地里的。”

　　“即使你知道自己会掉下去？”纪野然依然有些后怕。

　　“……对不起。”云辞忽然道歉，“我想那个时候，我是不在乎的。”

　　“现在该我说那句话了吗？”纪野然问。

　　云辞有些愣：“什么话？”

　　“我在乎。”纪野然说。

　　不久前那场对话的清晨又在眼前闪过。云辞有些心虚，冲着纪野然眨了眨眼，“哎呀。我已经道歉了嘛。”

　　纪野然笑起来：“好，好。”

　　两人快速攀爬，没过多久就登上了营地平台。

　　出乎意料的是，仅仅经过了一晚上的时间，那帮人已经离开了。

　　纪野然看向昨天还拥挤的平台，此刻变得空空荡荡。别说线索了，甚至连他们离开的脚印都被雪盖得严严实实。

　　纪野然站在昨天他们对峙的地点，心中顿时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愤怒。

　　一旁的云辞显然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她看向纪野然，有些不确定地问：“就是这里吗？”

　　“他们应该昨晚就走了。”纪野然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

　　“连夜离开，是怕早上会留下证据吧。”云辞轻声分析道，随后走近，指了指一个位置，问道：“这是小郑开枪的位置吗？”

　　“天太黑，我不确定。”纪野然说着，走到她附近，用手大概划出一片区域，“但大概就在这跟前。”

　　“我找找，或许能找到弹壳。”云辞蹲下身，用冰镐拨开地上的雪，一边找一边小声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开枪。”

　　纪野然听到了她的声音，也走过去蹲在她周围，跟着在雪地里寻找起来，“她看起来，人很好。”

　　“小郑吗？”云辞问。

　　“嗯。”纪野然点点头，缓缓说道，“她很热情，对我们很有礼貌。就像是个小姑娘一样，但她开枪的时候却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云辞在脑中尝试勾勒小郑的形象，却怎么都想象不到她拿枪的样子。她甚至在这个过程中尝试理解她开枪的逻辑，设想着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她又觉得可笑——她竟然在为杀人犯找借口，就因为那人感觉不像杀人犯。

　　手中的搜索动作没停，忽然，她在雪白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反光的东西。云辞连忙捡起查看，果然是一个弹壳。

　　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纪野然，“我想我们找到证据了。”

　　“太好了。”纪野然接过那个反光的金属，在手心握紧，又很快松开。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将那东西还给了云辞。

　　云辞接过弹壳，有些意外：“你不要吗？”

　　“还是交给你保管吧。”纪野然认真地说，没有多做解释。

　　云辞点点头，将那枚弹壳用采样袋包装好，最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背包中。

　　“我们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她向纪野然保证，“相信我？”

　　纪野然点头：“我相信你。”

　　之后，他们又在营地里搜寻了一会儿，但除了那枚弹壳，再也没有找到其他线索。

　　两人离开营地时，风雪变得更加猛烈。

　　他们顺着地图上那个坐标的路线逆风前进，互相搀扶着走了很远的路。

　　几个小时过去，云辞感觉自己的体力逐渐不支。纪野然的步伐也变得有些沉重，但他们依然坚持往上走。雪山仿佛没有尽头，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自然的力量对抗。

　　终于，在他们走到一处陡坡时，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冰洞。

　　不知道这里曾经是否发生过雪崩，当他们来到这里时，积雪已经掩盖住了入口。云辞伸手碰了碰，发现积雪显然已经有了年头。刨开表层的新雪，内部的积雪已经变成了坚韧的冰墙。

　　她不甘心，用冰镐在入口的冰墙上每一处都凿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冰墙并不是密不透风的。

　　她在最底端发现了一个脆弱的一角，随后便用力砸了起来。纪野然也过来帮忙，两人在寒风中砸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坚硬的冰墙角落凿出了一个可以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两人顺着缝隙走进了冰洞。有光从刚才他们砸开的缝隙中泄露进来，照亮了这块不大的区域。

　　奇怪的是，即使这个地方已经被雪掩埋了很久，云辞也能看出来这并不是一个天然冰洞。

　　谁会在这座雪山的深处凿出一个人工冰洞？云辞心中充满了疑惑。就在这时，纪野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云辞，这里有个木箱。”

　　他说着，手指向阴影处的一个箱子，“是有人留在那里的吗？”

　　一种诡异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云辞盯着那个看起来十分陈旧的箱子，心中有一种奇怪的预感——那里面的东西，似乎与当年的事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