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士塔格》榆迟

20、第 20 章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风雪却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仿佛要将这片雪山彻底吞没。营火在营地中央跳动，风将火苗和烟雾吹向一边，火光在雪地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纪野然和李浩走到营火旁时，周围已经稀稀拉拉地站了几个人。小郑坐在角落，正抬头和他们的领队说着什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手里拿着那张有些皱巴巴的明信片，炫耀似的举起来，给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看。

　　那男人个子很高，火苗的光影打在他身上，将小郑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他站得笔直，低头看向小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明信片上时，侧脸的表情露出了一丝疑惑。

　　营地的氛围整体很安静，只有风声和火苗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纪野然和李浩站在一旁，试图不引人注目地听些有用的信息。

　　没想到，小郑很快注意到了他们。她将明信片收好，站起身，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你们来啦！我给你们拿两个罐头，等一下。”

　　她说完，转身从一个纸箱里拿出两个罐头，打开后放在火堆旁加热，随后又走回来，热情地说道：“我带你们认识一下队长。”

　　纪野然和李浩对视一眼，想起一开始拒绝他们的那个冷脸男人。此刻，他就站在那里，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依旧冷漠而带着探究。

　　但小郑的热情让他们无法拒绝。犹豫片刻后，两人还是跟着小郑走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先开口。小郑则主动打起了圆场：“这是我们严队长，严维。这是纪野然和他的朋友……？”

　　她看向李浩，似乎有些懊恼自己忘了问他的名字。

　　“我叫李浩。”李浩连忙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一丝恭敬，“严队长，很感谢你愿意收留我们。”

　　听到“李浩”这个名字，严维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一开始拒绝你们，抱歉。”

　　“理解理解。”李浩不在意地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你们的营地人还挺多的。”

　　严维点了点头，语气平淡：“我们上山是为了工作。”

　　“小郑跟我们说过，”纪野然接过话，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你们是开采队的？”

　　严维似乎没料到小郑连这都告诉了他们，目光转向小郑，带着一丝责备。小郑心虚地挪开了视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严维并没有怪罪她，很快收回了目光，看向纪野然，点了点头：“是的。”

　　“听起来就很可靠。”李浩笑着说道，“不像我们的队伍，很快就走散了。”

　　“你们是跟团来的？”严维问，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

　　“是的。”李浩回答。

　　“大雪导致通讯断了，你们还记得队伍扎营的坐标吗？”严维继续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我可以让小郑查一下位置，再找人把你们送回去。”

　　“坐标什么的，我们也不懂。”李浩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C1，C2？也不知道？”严维眯了眯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李浩，“登山的路线一般都是固定的。”

　　“这个倒是听领队提起过。”李浩回避了严维的目光，语气中带着一丝辩解，“我们是路上走散的，也不知道剩下的人会不会扎营。”

　　严维再次扫视了他们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似乎对他们的解释并不完全相信，但最终没有继续追问。

　　一旁的小郑按捺不住兴奋，试图用平静的语气说话，却还是失败了：“队长，他就是纪野然，帅吧？”

　　“哦。”严维这才抬起眼，认真地看了纪野然一眼，“你就是明信片上的那个明星。”

　　纪野然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是的。”

　　“小郑很喜欢你，你想在这里待多久都没问题。”

　　严维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纪野然有些意外，没想到严维会如此顺从小郑的意愿。

　　他微微点头，礼貌地说道：“谢谢。”

　　随后又问了一句：“不会打扰你们吗？”

　　“天气原因，我们还没有开始工作。”严维淡淡地解释，语气中听不出情绪，“等天气好转，你可以再联系其他人。”

　　“这样啊。”纪野然故作理解地点了点头，“麻烦你们了。”

　　“天要黑了。你们吃过晚饭也早点休息吧。”

　　严维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迈步之前，忽然又回头看了李浩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意：“李浩，是吧？”

　　李浩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虽然不清楚严维眼中的深意，但也能感觉到那目光与之前不同。

　　他故作轻松地问道：“严队长，还有什么事吗？”

　　“你认识一个姓陈的男人吗？”严维冷冷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纪野然的心猛地一紧，立刻警觉起来。

　　他当然知道严维指的是陈志远。

　　他不明白严维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默默看向李浩。

　　李浩显然也有些意外，但他很快调整了表情，装出一副迷茫的样子：“我印象里没有认识姓陈的人。”

　　严维盯着他看了几秒，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伪装。

　　李浩感到一阵紧张，手心微微出汗，但他依旧保持着笑容，故作轻松地问道：“严队长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严维收回了目光，语气平淡，仿佛刚才的试探只是随口一问，“只是随便问问。”

　　说完，他转身离开，步伐稳健而从容。

　　纪野然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进营地最大的一顶帐篷，才收回目光。

　　严维的眼神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隐藏在那冰冷的目光之下。

　　“罐头好了。”小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纪野然回过神来，看向小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

　　小郑将加热好的罐头递给他们，脸上依旧挂着热情的笑容：“你们慢慢吃，不够的话再跟我说。”

　　纪野然接过罐头，感受到温热的触感，却觉得心底依旧冰凉。

　　他看了一眼李浩，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风雪依旧在外面呼啸，营火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营地里没有什么人说话，除了和严维的谈话之外，他们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到。

　　晚上，纪野然回到帐篷，却怎么也无法入眠。李浩则因为一天的疲惫，很快就打起了呼噜，声音在狭小的帐篷里回荡。

　　外面的风雪依旧在呼啸，纪野然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明明早上出发时，他还和云辞说，这趟行程是一场探险。可现在，云辞消失在自己眼前，而他们又被卷入了这场复杂的事件中。故事似乎正朝着更危险的方向发展，而他却再也无法保持那种探险的心情。

　　他满脑子都是云辞——她的声音，她被雪掩埋的样子。

　　她现在怎么样了？安全吗？

　　她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找到了避风的地方，还是仍在风雪中独自挣扎？

　　无数的未知让他心烦意乱，甚至连眼前经历的这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试图闭上眼，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耳边李浩的呼噜声不知何时停了，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纪野然转过身，看到李浩正在穿衣服，动作迅速而轻巧。

　　他本想开口问李浩要去哪儿，但转念一想，或许他只是起夜上厕所，便没有出声打扰。

　　李浩很快穿好衣服，拉开帐篷门走了出去。

　　纪野然等了几分钟，李浩却迟迟没有回来。

　　他心中渐渐升起一丝不安，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迅速起身，穿好衣服，背上了自己的背包。

　　李浩的背包还放在帐篷一侧，纪野然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大惊小怪，但内心的焦虑驱使他走出了帐篷。

　　营火已经熄灭，夜晚的慕士塔格被风雪笼罩，显得格外寒冷而恐怖。

　　纪野然打开探照灯，看到地上李浩的脚印。

　　虽然已经被雪覆盖了大半，但依然能辨认出他离开的方向——朝着营地平台最边缘的位置。

　　纪野然顺着脚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尽量压低脚步声，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严队长，你怎么在这？”

　　是李浩的声音，虽然被风雪掩盖得有些模糊，但纪野然还是辨认出了方向。

　　他顺着声音的来源走去，最终来到一处平台边缘的石头旁。

　　“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是和陈志远一伙的。”严维的声音从石头的另一端传来，冰冷而充满敌意。

　　纪野然侧身躲在石头后，悄悄探出头，看到严维正站在李浩面前。

　　李浩腰间的探照灯照亮了严维的脸，他的眼神冷得像冰，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

　　听到严维的话，纪野然心底一沉。

　　虽然晚上在营地时他就感觉到严维的态度有些奇怪，却没想到对方早已识破了他们的身份。

　　深夜的雪山上，严维挑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显然不怀好意。

　　李浩显然也吃了一惊，但他还是试图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和那个明星一起行动，但我记得你的名字，还有声音。”严维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当然，陈志远自然什么都不肯说。但我们拿到了他的对讲机。”

　　“什么？”李浩终于无法继续伪装，声音中带着愤怒，“你们把队长抓到哪去了？”

　　“他还有用处，暂时还活着。”严维冷冷地说道，“但你不一样。”

　　“你什么意思？”李浩的情绪激动起来，“你们把队长怎么了？”

　　严维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冰矿是我们的，你以为你潜入我的营地能做什么？救出陈志远？别这么天真。”

　　“你——！”

　　李浩彻底失去了理智，伸手抓住严维的领口，腰间的灯光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动，“把队长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别忘了你在哪。”

　　严维冷笑一声，伸手握住李浩的手腕。

　　他的体格虽不如李浩健壮，但力气不小，且用了巧劲。

　　纪野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李浩的手腕被严维狠狠掰开，疼得他忍不住喊出声。

　　李浩用另一只手握住受伤的手腕，脸色痛苦。

　　纪野然再也无法躲在石头后面，他刚准备站起身，下一秒，却看到严维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

　　黑漆漆的枪口直指李浩，严维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仿佛早已做好了决定。

　　纪野然刚想起身的动作一顿，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他用力握住自己的手腕，感受到那股疼痛，才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李浩陷入绝境。

　　悬崖旁的对峙还在继续。

　　李浩看到手枪，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严维，你要干什么？”

　　严维露出一副厌倦的神色，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无比厌烦。

　　他伸手将子弹上膛，又缓缓拧紧消音器，再次将枪口对准李浩：“我真是看不惯你们这种人，为了什么自然啊，大义啊，就觉得自己是英雄，想要改变世界。”

　　李浩又往后退了一步，脚却踩空了。

　　身后是漆黑的悬崖，眼前是冰冷的枪口，他已经无路可退。

　　“这不是你杀我的理由。”李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我不会杀你。”严维冷冷地说道，“杀你的是雪山。你知道在雪山的事故率有多高吗？特别是在这样极端的天气下。”

　　“你们不是开采队的吧？雇佣兵？”李浩努力保持冷静，试图从对方口中套出更多信息，“我不知道你秉持着什么理念，但我知道队长要做的事是对的，你阻止不了他。”

　　“你话太多了。”严维的脸色骤然阴沉，显然被李浩的话戳中了痛处。

　　他抬起手，手指扣在扳机上，准备结束这场对话。

　　不能再等了。

　　纪野然从石头后站起身，大声喊道：“严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