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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愿得此身长报国 ...

  •   两人相遇,也不避讳温姚希,就将前朝的事拿出来谈论。

      温仪章与李初言虽然一文一武,政见上也颇有差别,但两人忠心赤胆,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样子倒是一模一样。

      温仪章对任言青那是数十年的敬佩,虽然后者从未教导过半分,但他写的策论文章温仪章都一一抄写在册,摆在书桌上激励自己,如今因这莫须有的罪名受此磨难,不免有些惋惜,进而对始作俑者也颇有微词:“这事来的突然,本来安士颜变法就受到多方阻拦,无奈昌宗自太子时期便对他敬爱有加,他一句大有可为之时,正在今日,致使昌宗深以为意,一意孤行,开封百姓为逃脱保甲,甚至自断手腕,更不用说青苗法之类,弄得群情汹汹、民心不稳,这般的急政未免太急于求成了些。”

      李初言手指在佩剑上摩擦了几下,心底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道:“恩荫制已久,大宋一直奉行恩逮于百官唯恐其不足的笼络政策,冗员日甚,我朝虽百年无事,实则危机四伏,天助之不可常恃,人事之不可怠终,我倒觉得安士颜此举乃应势而生!”

      安士颜变法自开始便受到多方阻挠,加之一党多有贪官恶吏,致使□□肆虐,流毒四海,更有甚者,断其为\"聚敛害民\"、\"剥民兴利\"。温仪章对此自是贬大于褒:“这新法尔来十又五年,百姓苦于其久,地方官员趁机打家劫舍、威逼利诱之事不在少数,长久下去,我大宋根基都将受其之难。”

      李初言不语,政见不合本就是常事,虽是知己至交也不必强求,于是回头看向温姚希:“你怎么看?”

      温姚希不欲盖棺定论:“幼时曾闻安大人《本朝十年无事札子》,其中有言:以诗赋记诵求天下之士,而无学校养成之法;以科名资历叙朝廷之位,而无官司课试之方,监司无检察之人,守将非选择之吏,闻之震惊,虽不知如今变法成败如何,但想来安大人是位忧国忧民、深谋远虑的好官。”

      温仪章一时无言,倒是李初言悠悠开口:“你这妹妹可真是圆滑,你若学的一半,也不至于在官场上举步维艰。”

      温仪章看了温姚希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好此时进了大殿,官员女眷位置又各自安排不同,三人也就在此告了别。

      随着昌宗祝词言毕,舞者自两旁鱼贯而入,身上丝绸迎风而动,发梢末端珠子串成的挂络一步一摇。

      丝竹起,而惊鸿舞。

      温姚希心中念挂任言青托付,一时惴惴不安,唯恐迟了耽误大事,眼看着酒过三巡,昌宗与群臣相谈甚欢,她位置又偏,一时觉得时机已到,便佯装酒醉,趁着夜色悄悄溜了出去。

      宫中地图她早就熟记于心,侍卫多在宴席,又有轻功傍身,是以一时之间竟如无人之境,等到了东宫,也是奇了,这么大的地方竟也没个值守的。

      “东宫有难。”

      任言青的唇形她认了大概,再看如今的场景,心中哪里还有猜不到的,暗叫一声不好,也顾不得这围墙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冲冲地就往里去了。

      东宫出于皇城西南角,四周皆是甬道长廊,地处偏僻,内有登楼阁,四处望去,皆是肃穆。

      正门无人看守,连昌宗派来软禁太子的侍卫都不知所踪,温姚希决定偷摸着前去寝殿,只是东宫里面错综复杂,一时不慎,竟迷了路。

      她找了一处假山,倚靠在镂空处,从地上寻了跟树枝便跟从记忆大致画了路线图。

      皇城布局构造大抵与前朝相似,太子卧房也应当在东宫正中央,之前为躲避侍卫顺着城墙走,夜深难辨方向,一时被山石走廊误导,竟弯弯绕绕来了后处,她暗骂自己蠢钝,刚想折回去,却听见前方有人过来,院内倚墙生出一颗葱郁擎天古木,温姚希并未多想,足尖轻点一跃而上。

      来的是两个人,一个侍卫打扮,五大三粗,皮肤黝黑,右手有一处刀疤从手指关节一路延伸至衣袖里面;一个太监穿着,身材矮小,贼眉鼠眼,走起路来一深一浅,似乎是个瘸子。

      那侍卫率先开口:“这上面究竟几个意思?”

      太监答道:“你且管呢?听命便是!”

      “夜长梦多啊,不趁机下手,等到失了良机,后悔都没用!”

      太监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安静,“祸从口出啊,大人的意思自然是……”说罢他看向东宫中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继而说道:“可是上头似乎另有主意,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这事一旦捅出去便是满门抄斩的下场,你我且安静等着吧,大人都安排好了,等到那位一到,自然能做的天衣无缝!”

      侍卫似乎极不耐烦:“我不同你,在那鬼地方是死是活都没人在意,今日寻了借口也就能出来个半刻,等到晚了,怕惹人怀疑!”

      太监懒得同他掰扯,直催促着他:“快快快,赶紧去你该去的地方,别到时候大人找不到人!”

      两人推搡着走远了,温姚希确定四周无人,这才从树上跳下来,本来还为迷路之事烦扰,没想到却意外得知了一些消息,现在看来预图刺杀太子的来头不小,至少能在皇宫内同时收买内官与侍卫,再者就是这些人内部有些争执,这才迟迟没有动手,如此看来,至少现在太子还是安全的。

      温姚希理清思路,很快便找到东宫所在,门前尚有两个小太监,不知敌我,从纸上映出的影子来看,内殿只有太子一人,似是在秉烛夜读。

      她寻了一处矮墙,几个翻身便上了内殿的房顶,也不急着进去,先趴在暗处看了一眼如今的情势。

      登高望远,虽然有几处被古树遮挡看不真切,但近处的情况也摸了个大概。

      东宫一片寂静,拢共也不过十几人,既然门口的侍卫都已撤下,那么现在至少沿着围墙巡逻的那些人都不是原来的人,否则不可能没有人发现异常,至于寝殿周围的几个内侍倒是猜不出身份。

      温姚希掀开几处砖瓦,向里瞧了一眼,乐了,这里面似乎只有太子一人,这样,她行动起来也就方便许多。

      温姚希飞身而下,一只手预备着,若是这太子叫出声来,便先行把他打晕,以免给自己找来祸端,可事情似乎超出所料,太子听见动静,只看了她一眼,便皱眉道:“怎么是个女子?”

      听这意思,太子是早知道她会来?温姚希一时有些摸不准,不敢轻举妄动,只在打量着这个大宋未来的主人。

      温姚希打量太子的同时,后者也在打量她,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劲,神色也变上几分。

      温姚希今日穿的天青色钉珠彩绣莲花纹袍,头上戴的是金累丝嵌鸦青石花钿和珠花小钗,身上还有似有似无的沉香味,昌宗奢靡,这样的首饰或许在宫中不算稀奇,但也不是寻常人间可以用的,太子内心一阵警觉:“你是谁?何人派你来的?”

      温姚希也有些奇怪,这刚刚还像是意料之中,怎么突然问起身份来了:“是任大人让我来的。”

      “你看起来不像是暗卫中人?”

      话说到这里,温姚希也猜到几分,看来太子早知道今晚有人会对他不利,早早安排了下手,今晚本来的计划不知道为什么出了差池或者任大人觉得让自己来更合适一些,所以临时改变了计划,可太子并不知情,故以为她是东宫养的暗卫,可仔细一看便察觉到不对之处,也就有了疑问。

      “臣女是新任兵部侍郎温仪章之妹温姚希,”温姚希没有隐瞒太子的意思,反正这些事他都会知道,“与任大人有些故交,今日经过殿前偶遇大人,他便将此事托付与我。”

      “这样,那今夜之事便仰仗姑娘了!”

      *****

      宴席到了末端,众人皆有些醉意,昌宗有些兴起,拉着李初言推盏交谈:“我大宋如今可以说是丰亨豫大,朱雀门外灯火达旦,夜夜笙歌,百姓和官员都生活在一片和乐之中,已有十八年不见兵矣,朕虽不曾有功,然在位二十三年,除苛赋,止虐刑,废强横之藩镇,外以捍夷狄,亦不算有过,道士进言,京城东北角势低,若抬高可保大宋子孙兴旺,朕亦有意在此处建一个新的园林,取名艮岳,待古稀之后,居此颐养天年,卿以为如何?”

      汴梁城分为外城、内城和大内,大内本是昌宗宫殿和官员办事之所,然昌宗奢靡,不断挤占内城建以园林、宫殿,嘉元二十年,昌宗委任七名宦官共同建造延福宫,他们互不隶属,争先恐后叠山累石,搜刮天下奇珍异宝,意图一展头角,然这样的互不通信,也造成多处浪费,大宋本来苦于“三冗”已久,户部早已入不敷出,如今昌宗竟仍不顾国库,一心打造享乐之处,李初言如何能说出一个“好”字?

      可昌宗这话铺垫已久,自己又不能明着拒绝,忽又年级仍在殿前长跪的任言青,于是话头一转:“这园林自然是好,不过也得讲究山石树水的构造,别的倒还好说,只是这桧树估计是再也寻不得像延福宫那两棵了。”

      宋人尤爱桧树,延福宫内有一太湖石,石旁就有两棵,一棵高耸,名曰“朝日升龙”,一棵横卧,名曰“卧云伏龙”,这两棵乃是官家大寿之时,太子亲自从临安寻来的,又不顾晕船一路走水路护送至京,为此奔波劳累以至于大病一场,每每思及此,昌宗都深感其孝心,如今中秋之时再被提起,昌宗难免感怀,于是看向李初言:“太子如今可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愿得此身长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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