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蜉蝣》laiiton

2、第 2 章

　　让人头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李清梦站在酒店大堂，发现自己弄丢了钱包和身份证。
　　她身后还站着其他等待办理入住的住客。在他们的注视下，随身的帆布包已经被她手忙脚乱翻作一团，不小心掉出的卫生巾和准考证更是让她后颈僵硬。
　　李清梦倏地渗出了一身冷汗，匆忙把物什掩进帆布包里，但还是听见了身后细细碎碎的抱怨。她低下头，强装出最体面样子说抱歉，低头快步从队列的前端离开。但没走几步又被前台叫住，说她把准考证落下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李清梦转过身，僵硬迈出几步拿回自己的东西。但在转身时候还是听见有人说，这么大人了，连身份证都能忘记带，现在小孩自理能力真是差。和他说话的人跟着嬉笑一声说，刚高考完就来开房，是等男朋友还是干别的都不知道呢。
　　羞恼瞬间刺穿了她的身体。李清梦猛地回头看向人群，却没有对上任何人的视线，刚刚的嬉笑声仿佛是她的幻觉。她下意识想用些她能想到的，最下流，最恶毒的词反击。可大厅和人群的沉默严丝合缝地盖住她，捂住她的嘴巴，让她难以出声。
　　她低头拖着帆布包走去沙发，脑子里乱作一团。
　　攥着手机的双手渗出了不少汗，已经掉漆的手机边框在这时候显得格外难为情。李清梦低下头，听见自己的心因为不知所措而跳得飞快。她努力回想钱包最后出现的场景，但仍然是一片空白。又想到刚刚的笑声，内心变得更加泥泞难堪。手中的手机逐渐变厚，变沉，变得烫手，最后开始震动响铃起来。
　　“是我恩人，我是陈寻。我刚刚拿错了你的钱包。你这会在哪，我马上给你送过来。”陈寻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格外清晰，一字一顿。
　　李清梦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传来有些鼻塞的呼吸声音。

　　陈寻听到酒店名字后，立马在宿管阿姨眼皮子底下溜出了宿舍。
　　晚上十一点半，地铁已经停运，他咬咬牙叫了辆网约车。
　　从西四环开到东三环路程不短，陈寻坐在车上心烦意乱。他熟练地用大拇指按压疼痛的太阳穴，一边回想刚刚的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还带着鼻音，是不是因为没带身份证所以遇到麻烦了？陈寻大力地按压两下，闭上眼睛继续回想。
　　今天没有发生什么伤神费力的大事，但还是在街上头痛到呕吐，这是异常之一。按常理，呕吐过后应该一切正常，但今天疼痛还在折磨他，这是异常之二。再继续想，每次靠近这个认识不超过十小时的女孩时，他心里总是下意识地觉得抱歉，这是异常之三。
　　莫非上辈子真的欠了她什么？
　　好吧，这次错拿了钱包确实是他的不对。可她没有指责，只是充满鼻音地告诉他在哪里，来的路上小心。这是异常之四，让他觉得心里着实怪异。
　　出租车司机为了省油没有开空调，四面窗户大开，粘稠炎热的风吹得陈寻呼吸不畅。
　　“师傅，能麻烦关上窗户开空调吗，我有点头痛。”他忍不住说。
　　前排司机置若罔闻。
　　“我身体一直不好，热昏过去恐怕得进医院。”
　　司机神色泰然地伸手朝窗外弹烟灰，烟灰转眼就朝陈寻扑过来。
　　“我没开玩笑也没威胁你，建议你最好相信我说的话。”陈寻仰头向后靠去，闭眼前看见司机透过后视镜斜睨他一眼。
　　车窗缓缓升起，空调颤颤巍巍地工作一阵才开始降温。
　　陈寻偶尔拿出手机看一眼微信，上面是舍友发消息，说牛啊不愧是老哥，这个点出门必有过人之处。聊天框内容看得他一阵烦躁，转手把手机扔到一边。
　　这种心烦意乱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酒店楼下。

　　到达的时候刚过凌晨一点。酒店楼下站着几对腻歪的男女，见陈寻匆忙经过时带着暧昧玩味的眼神扫过他。
　　大堂被神经兮兮地设在15F，陈寻看见电梯指引没忍住骂了句脏话。电梯门开后，他不得不和一对正吻得难舍难分的情侣同乘，旁边还有一位拉行李箱出差的Polo男。
　　电梯数字跳得飞快，陈寻因为太阳穴痛懒散地靠在电梯厢一侧。疼痛让他的眼睛产生某种类似畏光的体会，他只能眯起眼睛视物。杂乱的心绪让他忍不住阖眼，听见其他人挨个离开。
　　电梯到达14F，梯门缓缓打开一半，正门口站着一男一女。
　　他终于看见了李清梦。
　　她现在正被一个男人钳住小臂。那男人扬声说，这个点还在酒店走廊晃悠的女的他不信不是鸡。

　　“李清梦！”陈寻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声音里还带着着明显的怒气。
　　李清梦受惊般迅速转过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男人被他声音一吓，忽然泄了力气，下一秒骂他是不是有病，他还什么都没干呢。
　　“你他妈还不把手放开！”陈寻一步从电梯厢迈出来。他本想揪住他衣领，但那男人忽地手劲一松，让正吃力的李清梦向身后的地毯摔过去。
　　陈寻伸手的速度没能赶上李清梦跌倒的速度。他想先蹲下去扶她，但一回头，见那男人已经迅速钻进了还没下降的电梯里。陈寻连忙挥手抓住住电梯门，“有完没完啊，你他妈还想往哪窜！”
　　男人嘴里一边不干不净地骂，说你们狗男女在这搞仙人跳，一边用力踹向他的小腿骨。陈寻忽得身形一矮，猛地跪在电梯门框上，疼得他牙关紧咬。
　　李清梦被一声闷响吓得倒吸口凉气，又看见陈寻低声咒骂一声，猱身而上，和男人扭打在一起。挥拳的空余时间还来得及和李清梦说，别过来，也先别报警，直接找前台。

　　走廊有人听见声响，悄悄开门露出条窄缝。李清梦回头刚与他对上视线，那门缝便飞快地合上。她不假思索地学着陈寻低声骂了声妈的。
　　李清梦紧张得腿软，跌倒的瞬间又磕到了麻筋，这让她从地上爬起都有些费劲。她一瘸一拐地走到另一侧电梯，心里默念数遍不要去顶楼。但刚等她靠近，就听叮的一声——有人到了。看来老天爷也觉得看面子需要帮她一把。李清梦毫不犹豫钻进正缓缓打开的电梯门里。
　　电梯里的小情侣被她吓一跳。但见她眼睛发红神色急切，还是颤颤巍巍地答应了帮忙找前台。李清梦焦急地点下头，又飞速按下电梯的紧急按钮，说十四楼有人在打学生。听见电梯音响里兹啦地传来了人声，她立马退出电梯按关门键。见门缓缓闭合，李清梦终于松了一口气。
　　隔壁电梯还是能听见拳脚交加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陈寻的倒抽气声。李清梦心里焦躁极了，竟为自己还没成年，没能和妈妈姥姥一样而感到急迫。但下一秒还是飞快地做出决定：她咬牙冲进陈寻在的电梯间，死死拽住那男人的衣领，让下一秒落在陈寻身上的拳头轻一点。

　　等一切被处理完已经是凌晨四点。被陈寻打得挂彩的男人只是被警察训诫一阵就被放回去，走之前还没忘威胁陈寻和酒店两句。
　　陈寻面对这个处理结果还想再挣扎两下，但被李清梦拉住，悄悄和他说这次证据不足，如果继续追究下去，恐怕两个人都得进去，才忿忿作罢。
　　“这天也快亮了，你们收拾收拾回去休息吧。”出警的警察正埋头填单子，又抬头对着陈寻说：“想给对象出头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你小子下次注意点，下手也太狠了，专挑人显眼的地方揍，不怕把人打急眼了跟你鱼死网破啊。”
　　陈寻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说：“丫还带着婚戒，把我恶心坏了，他没法进去，我还不得让他打包带点回去。”
　　“得了别嘴贫，他说你们二打一，没算群殴就不错了。”警察填好单子，意味深长地和李清梦说：“小姑娘，你回头买药水给他涂点。这小子瞧着细皮嫩肉的，下手是真够狠。自己都被打得血呼啦次了还四处乱抹，看着怪吓人，你下次也提醒着点他。”
　　李清梦连忙道谢，说她一定注意。一直等到把警察送出酒店大堂，陈寻都被她拽着前面的衣角，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