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祭》wryzs

1、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生于尘埃，溺于人海，死于理想高台。”
　　——余华《活着》
　　南方的夏天闷热又漫长，灼烈的阳光透过树缝，细碎的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蝉鸣阵阵，闷热的风吹过林梢。
　　2021年的夏天，16岁的许言祭随父母工作调动来到南方很偏远的小城市，山城。
　　新家在山城偏西的青雨巷，巷子很旧，也很窄，搬家公司的车进不去，许爸让车停在巷口，一家人帮着搬家公司的人把东西搬进小楼。许言祭穿着藏蓝色衬衫和阔腿牛仔裤，背着双肩包，拖着两个行李箱进入小楼，她做好了被楼道的灰尘呛一口的准备，却意外地发现楼道很干净，没有灰尘的刺鼻气味。
　　她环顾一圈楼道的环境，墙皮虽然老旧，但很干净，应该有人定期打扫，几处墙纸剥落，露出斑驳的水泥面，墙上贴着各种开锁、清理油烟机的广告。
　　许言祭抬着行李箱走上三楼，看着崭新的防盗门发了会儿呆，掏出钥匙打开门，把行李箱抬过门槛，她站在空旷的客厅，打量起自己未来两年的住处。房子很大，三室两厅一阳台两厕所。许言祭把行李箱拉到卧室，房间空荡荡的，墙面是新刷的，有股油漆味儿，许言祭坐在行李箱上垂眸看自己的脚尖愣神。
　　许妈从门口探头：“饿了吧，沇沇。走，我带你出去吃饭。”
　　许言祭点头，从行李箱上下来，跟着许妈往门口走。
　　门关上以后，许言祭问：“爸爸不去吗？”
　　许妈转动钥匙把门锁住：“奥，单位临时有事，把他抽调走了。”
　　许妈带着许言祭在一个面馆吃面，吃到一半的时候，许妈接到单位电话，抱歉地对许言祭说：“沇沇，单位有事，我得过去，你先吃吧。”说完就放下筷子匆忙离去。
　　许言祭一个人把面吃完，出门打算回家时脚步一顿，她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她不认识路，出门也没带手机。
　　许言祭向面馆老板问了路后，循着她以为的“原路”回到了青雨巷。
　　上了三楼后，她庆幸自己至少带了钥匙，掏出钥匙想开门时却发现钥匙插不进锁眼。
　　许言祭满头雾水的又试了两遍，还是没插进去，她回想了一遍路径确认自己没走错地方后，疑惑的检查着钥匙。
　　“？”许言祭拧眉思索为什么吃了顿饭回来进不去家门了。
　　当她再三检查钥匙是否正确时，门从里面打开，探出一张冷淡的清俊少年的脸。
　　“有事儿吗？”男生俊朗的面容非常冷酷，隐隐透出不耐。
　　“啊？我、回家。”许言祭被他的凶脸震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这是我家，你回谁家？”男生冷酷的表情出现一丝裂隙，透出一些茫然。
　　“哈？”许言祭四下环顾一圈，“青雨巷小楼3层302，没错啊。”
　　男生了然地挑眉，嗤笑道：“刚来？不知道青雨巷有五条吗？”
　　许言祭大惊：“5条？！”
　　“昂……”那男生还没说完，屋里传来一道有些不疾不徐，有些沙哑的老人声音：“宴宴，谁来了？”
　　燕燕？这男生小名这么翠？许言祭抿嘴忍住笑意，不让自己笑出声。
　　“燕燕”回头应了一声“奶奶，是个问路的”，转回来时一顿，敏锐的发现她眉眼透出的笑意，拧眉：“你笑什么？”
　　许言祭刚要说话，他已经回想完刚刚发生的一切：“你笑我名字？”
　　“没有。”许言祭迅速否认并且转移话题：“能借你手机给家长打电话吗？”
　　“不借。”他单手插兜倚着门框，吊儿郎当的，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许言祭：“对不起，我不应该嘲笑你的名字，很好听，你能借我手机用一下吗？”
　　他嘴角弧度加大，上下打量着许言祭，眉眼有些浪荡：“这样，咱俩交换一下，我把手机借给你，你把你的小名告诉我，怎么样？”
　　许言祭想了想，自己好像没什么损失：“那你不能用我的小名笑话我，也不能告诉其他人。”
　　他笑着：“行。”
　　许言祭直视少年漆黑的眼眸，认真的说：“沇沇。”
　　“啥？”他侧耳凑近许言祭的脸：“叫什么？”
　　“我说，我小名叫沇沇。”
　　男生笑了：“沇沇，宴宴。你逗我呢。”
　　许言祭急了：“真的，不骗你。我小名真的叫沇沇，三点水一个允的那个。现在可以借我手机了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男生看她焦急的样子不由得起了玩笑的心思，他收了笑意，俯下身子平视许言祭，两人脸对脸，距离近到许言祭能数清楚男生长且弯曲的睫毛。
　　他面容严肃，很认真的样子。许言祭看他表情这么严肃还凑的这么近，不由得有些紧张。
　　男生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女孩漂亮又带着茫然的脸，一字一顿的说：“你先说…”
　　许言祭屏住呼吸，认真倾听他接下来的话。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
　　许言祭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看着他染着笑意的眼眸，憋屈的重复：“……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男生直起身，笑着说：“你还真说啊，我逗你玩的。”
　　许言祭：“………”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用吧。”
　　许言祭接过来道谢，拨通了许妈的电话，才知道新家在青雨巷3号。
　　挂断电话后许言祭把手机还给他：“谢谢，我先回家了，再见。”
　　她转身抬脚下楼梯，刚下了一级台阶衬衫衣摆就被人扯住，她回头看他：“怎么了？”
　　他向她伸出右手，半开玩笑的说：“交个朋友呗，我叫江宴，江河的江，盛宴的宴。”
　　看他这样许言祭觉得好笑，她弯起漂亮的眉眼，伸出葱白纤长的手轻轻捏了下男生温热的手指，又很快放开：“我是许言祭，许愿的许，言不由衷的言，祭拜的祭。”
　　灿烂的阳光照进楼道窗户，狭小的空间变的明亮，空气中的细小尘埃在阳光下起舞，少年鼻尖萦绕着烟火气息，耳边是人间喧嚣。
　　后来的许多年里，相隔万里的他们总会回想起这一幕，那天蝉鸣噪噪，阳光刚好，她眉眼温柔，他笑的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