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天地》鱼澄

10、怀疑

　　楚子沂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失去了亲人、朋友，在这里替坐在皇位上的人守着江山、守着百姓安康，还在这里对她说：“你已经救活很多人了。”

　　往后多年林怀夕都忘不了这一日的楚子沂。

　　经过一夜的调整与休息，大帐内的状态好了许多，林怀夕也终于得下功夫去认识其余医士。

　　那日统管这些医士的军医宋逢讳突发急症昏迷，没有指挥的人，医士们手忙脚乱，才会让大帐陷入混乱。

　　林怀夕不了解军营的规矩，更不懂军医的规矩，她无法管理这些人，虽然昨日夜里也做了一些分配，但明显都不甚合理，如今还是要找一个明白人来管理才行，治疗伤患可不是小事，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不能在这里指手画脚倒添麻烦。

　　事关生气，不能掉以轻心。

　　“夫人，这就是宋大夫的徒弟，宋瑶”燕七询问了营中的熟人，军医宋逢讳往日里做事身边一直跟着一位姑娘，是宋逢讳的徒弟这几年也学到了不少，又跟其他医士熟识。他将此事说给林怀夕后，林怀夕过了好一会才让他将人带来。

　　林怀夕看着燕七带来的年轻姑娘，与此同时宋瑶也在打量她，眼里还带着一丝诧异。

　　“今日让宋姑娘过来是有一些事情要交给姑娘你做。”林怀夕平淡的接受她的目光语气温柔：“听燕七说你是宋大夫的徒弟，往日里都是跟着他做事，又与这军营里的医士熟识，所以我想问你能不能在宋大夫痊愈之前暂时管理大帐的医士？”

　　没等宋瑶回答林怀夕再次开口：“这两天混乱之中倒是并未见过姑娘，想必是在做很重要的事情。但是现下北境军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天气又炎热，伤患伤口不易愈合，此时正是忙乱之时，还望姑娘能多多帮忙。”

　　这两日大帐里虽然混乱，但是林怀夕敢肯定并未见过这位宋姑娘。在一众男子中若是有一位女子在那必然是很显眼的，而且文竹特意打听过这两日这位宋姑娘也并未出现在宋大夫身边，那么这位宋姑娘在最忙乱的两日都干了什么？

　　林怀夕心有疑惑，可文秀多方打听之后却说人人都说宋姑娘温柔、大方医术又好，往日跟在宋逢讳身边颇为得力…她斟酌之后还是决定先见见这位宋瑶姑娘。

　　“这两日身子有些不爽利歇在帐里，帐子偏僻并未有人前去告知我大帐的情况，所以耽误了，不知姑娘是谁？要如何称呼。”宋瑶听出了她话外之音解释了一下这两日不在的原因，同时她也想再确认一下这位燕七口中的夫人是不是她想的那一位，丞相之女林怀夕。

　　“我是林怀夕，你随着燕七唤我夫人吧。”林怀夕没理会她的解释，她也不需要理会，当时大帐伤兵众多，手忙脚乱之下这二十几位医士没一个人想到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既然是宋逢讳身边的得力助手，这二十几个医师没一个人想到她就奇怪了，况且这宋大夫实在病的蹊跷…

　　不是林怀夕多疑，只是在京城中见惯了一些手段，自然凡事都要留个心眼。至于这位宋姑娘找个细致的人看着就好了。

　　“是，夫人。”宋瑶应道。

　　“那就麻烦宋姑娘去看一下伤患，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燕七。”林怀夕吩咐道：“这几日我也会留在大帐里，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要向宋姑娘请教，姑娘不要嫌我麻烦才是。”

　　宋瑶躬身行礼：“不会，夫人抬爱了。”

　　待宋瑶出了林怀夕的大帐，文秀才小声嘀咕：“这北境倒不是每个人都像那刘敏敏一般蠢笨。”

　　文秀虽然收着声，但还是被林怀夕听的清楚：“也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

　　“如同我一般什么？”文秀好奇的问。

　　“嘴碎”林怀夕嘴角含着笑意，伸手推了推文秀的额头。

　　“小姐！”文秀气愤的跺了跺脚，只觉得自家小姐自从到了北境越发不稳重了。

　　林怀夕到大帐帮着几个伤患换了药，又嘱咐身边的丫鬟：“天气炎热，伤口容易发炎，一定要小心看护。”

　　“是”身边的丫鬟应声道。

　　林怀夕走到靠窗边处，见那里躺着的孩子醒了过来，那是她这两日印象最深刻的人，看着不过才十四五的男孩子，一把利箭贯穿他的肩膀，林怀夕看到的时候还在流血，可他却指着身边的人对林怀夕说：“求求你，先救他。”

　　“你醒了？”林怀夕放缓语调。

　　男孩抬眼看了看她，随后有些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林怀夕仔细的查看他的伤口，有些发炎了，处理完伤口后，林怀夕嘱托一旁负责照顾的医士细心照顾后正要离开却被人拽住了衣角。

　　男孩抬眼看着她：“谢谢你救我哥哥。”他还记得那天的事。

　　林怀夕笑了笑：“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谢我，倒是我应该谢谢你守住了樊城打了胜仗。”

　　男孩抿了抿嘴却没说话。

　　林怀夕又去看其他伤患。

　　又是整整一日，直至夜幕降临，林怀夕坐在药炉前盯着熬药，今日才感觉到情况越来越好了。

　　“今日情况如何？”楚子沂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林怀夕身旁的椅子上。

　　林怀夕看着他，怎么又是这个熟悉的地方？昨夜也是这里……
　　“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去你帐里找你，文竹说你在这边，就过来了，不是我又来这，是你怎么又在这？”楚子沂回答。

　　他来找自己，自然是自己在哪他去哪，怎么这几天没休息好脑子也不好了吗？林怀夕在心里默默抱怨自己。
　　“今日找了专人负责伤患，宋姑娘没有向你汇报吗？”

　　楚子沂摇头，他自然不能说冯缇已经跟他说个大概，他只是想找个话题同林怀夕讲讲话。

　　“比昨日好很多，宋姑娘做事有条理，是个能干的。”

　　“没了？”楚子沂问。
　　“没了。”林怀夕答。

　　那宋瑶前来讲具体情况的时候，虽是冯缇去听的，但足足讲了半晌，冯缇也转达是也说了许多，怎么到林怀夕这就成一句话了？

　　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良久林怀夕才略带调侃道：“燕七晚饭时对我说，宋姑娘去你帐前讲了伤患情况，冯缇已经传达。”

　　她顿了顿继续道：“楚将军怎么就摇头否认呢？”

　　楚子沂怎么也没想到燕七这出卖了他，他以为林怀夕并不知他帐前的事……

　　林怀夕视线停留在楚子沂微红的耳尖，嘴角微微上扬：“楚将军，你来做什么？”

　　楚子沂看向林怀夕，月光落在她带着淡笑的脸上，同她的目光一样清澈，不知怎得他突然就觉得今日的月色格外好看…想了许久的措辞突然就记不起来了，只剩一句“来看你。”

　　似乎是没预料到楚子沂的回答，林怀夕也想不出要如何回答他。

　　只是转回目光看着药炉下的炉火，本就是炎热的夏天，炉火一烤就出了层薄汗…

　　两个人默契地都不讲话。

　　许久林怀夕感觉自己有些睁不开眼，前两日一直没怎么休息，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就有了困意。

　　她看了看楚子沂见他的目光停留在药炉上，林怀夕问：“你懂？”

　　楚子沂点头“懂”常年在战场之上，受伤更是常事，久病成医自然懂些熬药的方法…

　　林怀夕抬起自己的椅子向楚子那边挪了挪：“借我靠一下。”说着就靠在了他的肩头。

　　感觉到肩上突然传来的重量，楚子沂微微一愣，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