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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谁在说谎 ...

  •   黄落订婚了,表姑来我家谈起黄落的男友口沫横飞,三甲医院的骨科医生,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好像毕业,工作,结婚生子,黄落的一切都按部就班。
      我妈在电话里说到黄落订婚的消息时,我挺意外。当时距离我们凉亭谈心时间不久,我听她提到过这个医生,相亲认识。
      记得当时黄落说:“我也到了适婚年龄,他各方面条件也合适,周围人都觉得挺好。”
      说这话时,她像在讨论别人的事儿,云淡风轻,老成悲观。
      “你总说周围人觉得,你妈觉得,那你觉得呢?你喜欢她吗?”我开口道。
      黑暗里,我看不清她的脸,看着她手中的烟头忽明忽暗,半响,她噗嗤笑出声。
      “小琛,你觉得我喜不喜欢重要吗?空口说爱是小孩子才做的事,到了结婚的年纪,我们讨论的都是条件,是适合。”
      秋天的风吹的人很清醒,我们就那么在长凳上坐了好久。

      后来发生的事儿我们都始料不及。
      就如八点档的狗血家庭剧一般,黄落在她即将要结婚的新房里出轨被抓了包,出轨对象是单位新来的小鲜肉。
      据说,当时医生正指挥着家具店送货员往新居搬衣柜,推开房门却看到了衣衫不整的表姐和慌不择路的小奶狗。
      故事以医生的妈跑去表姑家大闹一场,退婚收尾,整个过程开始的匆忙,结束的潦草,如一场闹剧。
      黄落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上班,请了假,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后来去看她,她躺在床上追剧,并未如我想的那般萎靡,反而异常平静。
      我们都专注的沉默着,不知说点什么,想了半天,我问她,“姐,你想聊聊么?”
      她看着我,漫不经心的说:“聊什么?准前夫还是小男朋友?”她语气轻佻。
      “你姑多么难听的话都骂了,我现在也免疫了,我知道干的事挺丢脸,可我不后悔,我以后都要为自己活。”她忽然激动起来。
      我暗暗咀嚼她话里的意思,我知道事情不只是我听到的那么简单,我看着她,感到一种经历过剧烈的透支后剩下的惨美。我低头缄口不言,彼此都感到窒息。
      她说:“陪我去听海坐坐吧。”
      听海是一家清吧,不吵,有俗套的乐队唱流行歌。
      她与我坐下,点了烟,面面相觑,便觉得无聊,说:“玩骰子吧!”。
      我说:我不会。
      她低头,抽了一会儿烟,说:“小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犯贱,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搞那些伤风败俗的事儿?”。

      她没等我回答,撩起衣服给我看她的胳膊,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淤痕。
      “小琛,他是个医生啊,可这都是他给的伤口,你说这要找谁医治?”她的声音渐渐无力的黯淡下去。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感到万分惊讶,一股怒火在我心头燃烧。
      “订婚之后,在外救死扶伤,在家施展拳脚,你说这多么讽刺。”她自嘲的笑着。
      “为什么不报警?”
      “他说要给十万分手费,便不纠缠我,报警我怕有危险,他好面子,我只能这么做,我真的怕了他,怕惹怒了他报复我。”她说着又点了支烟,情绪有些激动。
      “钱,你给他么?”
      “给啊,他很认钱的,只要他不再缠我”
      “在房间里……那个男的,也是你故意的?”
      “加把火,我只希望他讨厌透我”。她落寞的笑着,黯然神伤。
      “姐,你已经很勇敢了,一切都会过去,以后都会好的。”我低声安慰她,我知道,她的伤口不在身上,而在心里。
      “对,就当做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我的意中人总会腾云驾雾来救我。”表姐安慰般的笑了笑说。
      幸还是不幸,吃过了爱情的苦,女孩子大抵都还是相信爱情。
      《安徒生童话》中,我最讨厌《海的女儿》。一度感到童话作者很牛,知道每个孩子们内心的渴望和诉求,灰姑娘有南瓜马车,青蛙会变成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小红帽会遇到拯救她的猎人,我们生活在一个心想事成的美好天堂。
      唯独小美人鱼,它怎么能算童话呢?
      故事中小美人鱼救了王子,王子却误会是别人救了自己,小美人鱼用声音向巫师求来了双腿,她没法说话,没法向王子解释自己。后来,美人鱼姐姐们用美丽的头发向女巫换来了刀,据说小美人鱼用刀杀了王子,就可以救自己,可她居然放弃了这个机会。她看着白痴王子和他的心上人远去,然后化成了海上的泡沫。
      当时真的好替小美人鱼不值,她不应该多去扎两刀救活自己才是正确打开方式吗?

      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看多了身边的人和事,我突然意识到,我这种将成熟与童话对立起来的想法其实也是不成熟的。
      真相是,童话也并不全是骗人的,至少悲伤的那部分不是。
      这个世界上,满足人三个愿望的神灯,飞天的魔毯,睡在真丝床上豌豆大小的公主都是不存在的,但为爱破碎的心,宁愿伤己也不伤人的善良,以及怎么付出都得不到回报的奋斗却比比皆是。这大概是《海的女儿》里最真实的部分,也是我讨厌这个童话的原因。
      海上的泡沫,就如年少时刚愎自负的我们,只愿听自己想听的,将不想听的当做冒犯与敌意。这到底是纯真还是愚蠢?
      黄落到底是勇敢还是懦弱,我无法评价,我只希望她不会因为这件事再受到伤害。

      2016年,我面临着毕业的迷惘,考研败北,工作签的也不顺利。我看着身边的同学陆续有了着落,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这个时候任西顾打电话过来,他订好了去南京的票让我去找他散散心,我没犹豫便答应了。
      我到的那天晚上,任西顾和他的朋友给我接风,前前后后来了十多个人,有他的战友,也有战友的女友。
      那天来的人里,就有卓陆。
      当时的我坐在桌首,微笑着看他们寒暄,卓陆推门进来,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屋里的人都起身打招呼,他大笑着走进来。
      “吆,都在啊?”
      他和屋里的人一一打招呼后,视线落在我身上。
      “嫂子吧?路上辛苦啦。”
      “你好!”我淡淡的笑笑,客套的回复道。
      多年以后,再回忆起和卓陆的初见,客套,疏离。
      就如陈奕迅《十年》中唱的那样“十年之前,你不认识我,我不属于你,我们两个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是的,彼时的我们,身边都有另一个人,我们也不会想到,这个原以为会是一面之缘的人,在后来会占据生命中很重要的位置。
      他们晚上要点名,饭局结束挺早,西顾送我到酒店就回学校去了。
      隔天是周六,任西顾约了卓陆和另一个叫田牧野的男生,他们都带着女朋友赴约,我们六人一起出去玩。
      卓陆的女友叫丽丽,在南京本地读研,挺文静挺好相处。
      田牧野的女朋友,叫蔡佳珊,我第一次见,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她好像对我有很深的敌意。
      我们去玩了长藤鬼校,一种真人实体恐怖体验馆。
      我们在等候区时,可能是里面隔音效果不好,我听到里面传出的此起彼伏的尖叫,本能的想拒绝进去。任西顾攥紧我的手。
      “没事,来了就体验一把,别怕有我在。”
      “矫情。”蔡佳珊扭头看着我,冷冷吐出一句。
      任西顾转身想说什么,我扯了扯他的衣角,摇了摇头。
      凑7人一组进鬼屋,里面乌漆嘛黑,全凭进门前发的三支小小仿真蜡烛微弱的光照明。
      任西顾牵着我的手,走在队伍的中间,卓陆和丽丽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田牧野和蔡佳珊,还有一位乱入的玩家。
      诡异的音效,仿佛有人在耳畔呼吸,配着幽暗阴森的光,让人的心悬在嗓子眼。
      一开始我抓着任西顾的手,我们一行人摸着黑,缓缓往前走,我甚至不敢睁眼,突然只听到丽丽的尖叫,我慌乱的跟着任西顾的脚步跑。
      我看到一道血般的红光照在漆黑的回廊上,任西顾拉着我躲进旁边一件屋。
      我们缓缓往后退,忽然撞上什么东西。我尖叫一声,转身看,是一只铁皮柜子,就像初中班级里放的那种储物柜,只不过本该关上的柜门现在却是打开的模样,孤零零的在那咯吱咯吱的响。
      我和任西顾都松了一口气。
      任西顾玩心大起,“走,我们也去逗逗他们。”话音刚落,一只鬼从柜中央的空隙拔地而起,一声怪叫,我和任西顾吓的拔腿就跑。
      我们跑进一处厕所场景的房间,血迹斑斑的镜子里完全照不出人,恐惧感让我变得有些烦躁。
      任西顾缓缓走在前面,突然,一声惨叫从我们身侧传出。一个摇摇晃晃的血影从黑暗中出现,我尖叫着朝后跑去。
      我突然撞人身上,我不抬头,我怕一睁眼就是可怖的面庞。
      “嫂子,你没事吧?”卓陆的声音。
      我吐出一口气,吓死了。
      “哈哈哈,别怕,这都是假的,你跟着我,出口应该在前面了。”他语气轻松,大咧咧的往前走去。
      前面房间有一个洞,洞口很小,仅容一人通过。
      卓陆说“嫂子,你先爬过去,我在后面看着。”说着,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脱下他的外套,递给我。
      “你先系腰上吧,出去再给我”
      我接过来,心里特温暖。我以为是单纯的逛街,我出门穿了条裙子,明显爬上爬下不方便。
      说着话,蔡佳珊也来到了这个场景房。卓陆指挥着我们从洞口往外爬。
      “你快点”蔡佳珊突然推了我一把,我脑袋磕在洞沿上,生疼。
      卓陆从洞口出来,带我和蔡佳珊一路顺利走了出来。
      我蹲在门口大口喘气,任西顾和其他人也陆续走了出来。
      任西顾走上前,触上我的额头“怎么回事?”
      我摆了摆手,“不小心磕到了。”

      过了饭点,吃饭的人不多,我们在一家烤肉店落座,我去了趟洗手间。回来门口听到蔡佳珊声音很大:“文慧姐多好,人漂亮又聪明,这个姐们,呵,比不了文慧姐一根手指头。”
      “佳珊,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你管的有点宽了。”任西顾语气里多了些愠怒。蔡佳珊住了嘴。
      我心里突然很堵,文慧,这个我未曾见面的女孩,在无形中不费一兵一卒将我伤的体无完肤。
      我顿住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卓陆。
      “走吧,他们应该都烤好了,我们去吃现成的。”他狡黠的笑着,示意我向里面走去。
      我们落座,原本喧闹的房间忽然陷入安静。
      卓陆大咧咧的夹着肉往嘴里塞,一面招呼着“嫂子,你别客气,尝尝这家的烤肉真不错。”气氛缓和许多,大家也都边吃边聊了起来。
      “嫂子,你现在读书还是上班了啊?”蔡佳珊突然发问。
      “哦,我……我今年大四,6月份毕业,工作还没定下来。”我如实回答。
      “那就是,待业青年呗。”她语气里满是嘲讽。
      “考研也没那么难吧?反正文慧姐一次就考上了,工作不好定,你是不是考了什么野鸡大学啊?”蔡佳珊一点面子没给我留,嘴巴机关枪似的扫射。
      我还没开口,卓陆突然放下筷子一字一顿的说。
      “蔡佳珊你是不是有病?你女孩子,我也不好说你,你跟文慧要好是你的事,可人姑娘也没得罪你,你这语言的冒犯是真的欠抽。”
      蔡佳珊突然红了眼框。
      “卓陆,你什么意思,小珊也没有恶意,你这么说人小姑娘”田牧野看蔡佳珊哭,也生了气。
      “这饭吃的真特么憋屈。”卓陆摔门离去。
      那顿饭,让我们都不开心。那天晚上,我们各怀心事。
      我知道,任西顾和文慧的关系,或者并不如他说的那么简单。
      晚上,我收到一条陌生的短信:抢来的东西,并不好吃吧?
      我忽然晕眩,“到底,是谁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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