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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不思量,自难忘 ...

  •   自罗玄走后,每日黄昏去城楼上望一望,似乎成为了一种习惯。
      哪怕心中明白今日他并不会回来。

      红萼在一旁陪着,待天边最后一丝红光消散,夜幕铺开,方劝道:“师父,更深露重,还是先回去罢。按脚程算,罗丹士他们再快也要明日方到。”

      明日都不大可能,后日方稳妥。

      聂小凤听这话,发了会呆,叹了一声:“那便回去罢。”

      转身的那刻,路的尽头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月色下,白衣红马,其色明艳热烈。聂小凤又扑回雉堞上,定睛细看,来人果然是罗玄,不由大喊一声:“师父!”

      罗玄一路奔驰到门楼下,勒马仰首,两手一搭,竟是一个平礼,朗声道:“罗玄幸不辱命。”

      好像他这一趟正阳关之行,是为了她去似的,还要特意向她复命。

      罗玄打马入门,聂小凤奔下门楼,迎着他下马,看这匹马颜色鲜亮,皮毛顺滑,竟是匹难得的良驹,“驿站竟舍得拿这么好的马出来换乘么?”

      “这不是驿站的马。”罗玄笑着去牵她的手,“是玄霜的马。”

      聂小凤原本拉着他往前走,一下回过身来,“玄霜?白峰山事态平息之后,她不就离开了方兆南,很久都没有音讯了吗?”

      罗玄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边走边说:“她去西南游历了,听说了正阳关的事,便赶了过来,这次同我们一起回来。”

      聂小凤的眼睛亮了起来,小小地眨一下:“……她自己要来的?”

      罗玄体贴地替她补全:“嗯,她觉得虽然来过一次冥狱,但有事在身,没能好好在这里游玩,这次有机会便来看看。”见聂小凤高兴得脚下打着飘一路回房,还是叮嘱一句,“待她来了,别提方兆南的事。”

      “她去西南,和方兆南有关?”

      “应当是,不过看得出,她不太想提。”罗玄和聂小凤在房内对坐,罗玄先叹了一声,方道,“方兆南透露了要求娶绛雪的意思。”

      聂小凤想也不想,“就凭他?”又觉得罗玄神色不对,“你不会答应了吧?”

      “没有应死,只是说同你回来商量商量。”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罗玄,你昏头了罢!”聂小凤只觉得一股气直冲天灵,“他一个朝秦暮楚的男人,他也配!”

      “方兆南不是良配,但绛雪爱他。”屋内气息一滞,罗玄蹙眉道,“你拦过她了,拦住了吗?”

      聂小凤一手摁着眉心,另一手“啪”地空甩了一下袖子。

      “既然拦不住,她这么无名无份地跟着方兆南才不是办法,万一哪天方兆南又一变心,到那个时候,绛雪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儿孙有儿孙的缘法。绛雪不肯离开方兆南,那便命二人完婚。只有是正头夫妻,我才有弹压方兆南的理由。只要你我在一日,方兆南便要掂量几分,也要顾忌天下悠悠众口。”
      罗玄直视聂小凤的怒目:“绛雪已长成了这个样子,小凤,我没来得及当一个好父亲。罗玄天下人都救得,难道圆不了她一个心愿吗?”

      聂小凤说理说不过他,心里有气,干脆背过身去。

      “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一般,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这么拐弯抹角地夸也没有用,她不肯转身,罗玄便伸手去抱她,“也不是要你即刻决断,就是劝你再想想。我抢了玄霜的马方赶回来的,你也不肯回头看看我?”

      聂小凤照着他的手掌打了一下,他还要伸,她便一掀袖子,气头上没控住力,罗玄“咚”地一声撞上了衣柜。

      聂小凤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她还记得自己在生气,一时间拉不下脸去问他疼不疼。

      罗玄贴在柜门上,空睁着眼缓了缓。一片死寂里,他什么也没等到。

      聂小凤看着他面上的喜色、疲惫和那点曲意逢迎潮水一般地褪下去,心跟着一路沉到底。

      罗玄木着脸,伸手掰动了楠木架上的一只花瓶,内门向外弹开。他一言不发地往外走,顷刻便没入了阴影里。

      聂小凤的心像是被什么扯得紧紧的,甚至有些发疼。

      她当然不是不想见他的意思,也不至于那样生气,就只是小性上来了,手里失了轻重罢了。
      罗玄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就是这么个脾气,往日里从来都是纵着她的,从来没有给她看过脸色。
      果然,出了一趟门,他就变了。

      可是,他几乎是孤身一人在正阳关劝退了武林盟。
      一贤可作万里城,一人可当百万兵
      听上去千古风流,但需得承受巨大的代价。
      她曾受到过言陵甫的一封急信,洋洋洒洒,事无巨细地同她说了罗玄的病情,希望她稳住罗玄,教他将养一段时日,再踏返程,否则恐怕会落下病根。

      即便是罗玄,从正阳关全身而退,正大光明地回到她的身边,也一定要历尽万千艰险、跋涉而来。
      但他还是回来了,甚至提前回来了,只同她讲幸不辱命,其中艰辛一概不提。

      聂小凤一时又是委屈又是后悔,再看一眼黑洞洞的内门,想:罗玄应当是气极了,连门都不肯伸手去关。
      再忍不住,跳下椅子便向内门追去。

      谁知尚未跨出内门,便从门后的阴影里闪出来一个人,迎头一扑,将她扑回了柜门上。

      又是“咚”的一声。

      罗玄的两手垫在身后,聂小凤并未感觉到疼,一个气急败坏的“你”方骂了一半,便教一个吻全堵在了嘴里。
      他身上总有一股很淡的檀香,顺着唇齿侵袭过来。

      唇一路印到耳下,罗玄咬着她的耳垂问:“还是不想见我,嗯?”

      聂小凤红唇上闪着一层水泽,喘着气,咬死一句:“不想!”

      罗玄哼笑一声,更用力地亲上来,顺带着把她抬起来要打人的手扣紧,一起摁在柜门上。

      他亲一会就再问一遍,聂小凤否认一次,他便亲得更深。
      聂小凤直到舌根发麻,蓦然醒悟,罗玄讨不到口头上的便宜,便讨实际的好处,再嘴硬吃亏的只有自己,终于跌了个软,道了一声:“想。”

      罗玄却不肯轻易放过她,要往细里问:“怎么想的?”

      聂小凤教他捋顺了毛,虽然两颊发烫,也实话实说:“无时无刻不在心里想。”

      罗玄在她鬓角上一下,低声道:“我也是。”

      很有借花献佛之嫌,但听起来很真挚。

      闹了这一场,罗玄再忍不得身上的尘土,要担水洗浴。

      聂小凤一想,他奔袭而来,恐怕在路上也是随意用了一点干粮,便去厨上拿了些好克化的软食回来。

      不想回来时,罗玄已经睡着了。
      他靠在椅子里,头发披散着的头发还在滴水,手里的布巾半干不湿。恐怕是头发擦到一半,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前后一算,他也不过走了一个月,但好像受了好大一场磋磨,毕竟不想同武林盟太动刀兵,便殚尽竭力地计算人心。连在正阳关养病也没闲着,替绛雪谋划了一场。

      聂小凤将布巾从他手中抽出来,替他将头发仔细擦拭一遍。然后一边等着他的头发晾干,一边将自己的那一份东西吃了。

      最后将罗玄抱回床上的时候,聂小凤想,师父还是太瘦了,该往回养养肉了。

      *
      罗玄久违地做了一场噩梦。

      身处血池的时候,病痛缠身,大都浑浑噩噩;在桃花流水,又因心绪不明,总是教自己忙碌起来,大都无梦。

      不知是不是正阳关走这一遭,给了交代,心弦一松,便掉入了哀牢山杂乱的往事里。

      梦里,天相和小凤的年纪时大时小。天相一会还小,追着他嘴里碎碎地念着师父;一会口鼻溢血,目光哀痛,似有万千不舍地凝视着他。
      而小凤,一时贴上来拼命要把那条腰带塞给他,一时又天崩地裂地喊“我恨你”。

      罗玄彻底醒来是到穿聂小凤琵琶骨的场面,他睁开眼,理智知道自己如今在何处,情绪上仍旧沉在极致的失望里。

      聂小凤几乎与他同时醒来,睁开朦胧睡眼,喃喃道:“师父,还早呢,快再睡一会。”

      因没得到回应,便再努力多看一眼。就看见罗玄忽然翻身跨在她后腰上,将她的肩膀从内衫里剥了出来。

      聂小凤一惊,忽然明白他要看什么,两手反过去要推他,却教他单手牢牢地扭在身后。

      穿骨之痛可称刻骨铭心,即便是身负一流的武功,琵琶骨仍旧是聂小凤心头一道越不过去的命门,尤其是教罗玄所伤,如今又教他亲眼看着。寒意从脊柱往上窜,她挣扎起来,罗玄竟不肯松手反而钳制得更紧,不由骂道:“罗玄,你混蛋!”

      罗玄近乎冷漠地听着,心想,他还不够滚蛋。

      他如果够狠心,便将她的琵琶骨直接击碎,彻底断了她习武的念想。手废了他找人伺候她一辈子,保管这世上除了他没人治得了,来十个万天成也救不了她。

      明明打定主意不让她习武,明明亲眼看见她取回七巧梭被果然如此的背叛淹没,明明已经准备将她彻底囚困起来,却仍然选择了有退路的天蚕丝。

      天蚕丝细小柔韧,用先天罡气打进去,只在皮肤上留下了两对细小的疤痕。

      罗玄用右手去摸,是细长而凸起的触感。

      光阴回溯,往事纷至沓来。
      他想起自己因听她烫手痛呼皱起的眉头,放下别信心急如焚一路追寻的雨夜,还有无法抵抗衣内檀香而缓缓垂首的低嗅。

      感情可以蒙蔽一个人。
      他深深感慨于觉生的悲剧,于是用最严厉的姿态去扑灭聂小凤一切要学武和想爱他的苗头,却连自己的妄念也没压住。
      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大错已然筑成。他可以承认错误,却不能放她离开,成为另一个惨死的聂媚娘。

      又或许这一切也都是借口。
      他纵然怕再见到她,动摇本心,也要把她留在哀牢山,留在自己的身边。便是她有朝一日其罪当诛,也应当是他亲手送她走,不可以是其他的任何人。

      罗玄看这道陈旧的伤口,也看自己前尘往事里,草灰蛇线的慾望。

      这慾望全然自私,想将这个人彻底地向内收拢。他的手掌托住聂小凤的肩头,俯身覆唇在那一道伤口上。

      好好的早晨教罗玄搅和成这样,聂小凤虽动弹不得也不想教他轻易得逞,竭力扭着肩膀躲避。

      罗玄左手手肘往前一转,向下一顶,将她死死摁在榻上,另一头唇舌突然用力。

      滚烫的亲吻驱走了骨缝里常年的阴冷,麻痒的感觉风高浪急地卷过来,聂小凤整个身子都软下来。

      这正合罗玄的意,他咬住聂小凤已然是半褪的衣衫,将其完全扯下,亲在雪白的脊背上,舔舐里带着啃咬,带着点令人臣服的凶残。
      他也少见的粗鲁,从后头撞进来的时候太急,聂小凤甚至感受到一丝过于饱胀的疼痛,即刻喊出了声。

      罗玄仍旧没有放开她的手,这迫使她的腰不得不极力下沉,更坦诚地去迎接他的挞伐。

      抓挠,叫喊再加上一点配合,都能将这把火烧得再烈一点。

      聂小凤后头乖顺起来,却在罗玄第一次失神的时候,咬着嘴唇,忍住战栗直起身来,后背迅速贴上罗玄的胸膛,抬起右手反勾住他的脖颈,侧首咬在他的下颌上。

      别管旧仇新仇,且一起报了罢。

      罗玄“嘶”了一声,已经松弛的肌肉瞬间绷紧,将她的腿反环在自己身上,搂在她腰间的两只手,一上一下地游走,停留在敏感之处重重的揉搓,再用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势教训她。

      她终究还是撑不住松了口,嘴里有腥甜的味道,呼喊声就贴在罗玄的耳下。罗玄看她嘴角的血色,像是嗅到受伤猎物的猛兽,深吻下去。

      但最后,罗玄扶着她的腰,将她转过来,紧紧搂在怀里,一起缓缓倒在榻上。激荡过去后是漫长而黏腻的亲吻,像是休战以后的求和。

      聂小凤在间隙透了一口气,去看罗玄下颌,那里是一圈带着血的牙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咬破了,怎么办?”

      罗玄笑她问得有点晚:“伤口好之前不出门便是了。”又道,“出门也不是不行,反正也不可能是我自己咬的,也不可能是别人咬的。”
      他的眼神落下来——就是你咬的。

      聂小凤早没了打他的力气,便轻轻挠他的腰间,无奈罗玄不怕痒,只得作罢。
      她的头发汗湿了大半,只觉得这一觉简直白睡了,又想起来:“师父,你昨夜没吃东西,饿不饿。桌上有,虽然是凉的,可以吃点甜糕垫垫。”

      罗玄摁了一声,又亲了她几下,聂小凤笑起来:“几步路也舍不得我?”

      罗玄没说话,重重地在她红肿的唇上嘬了一下。

      聂小凤猜中了,有些吃痛也不恼,反而有心情哄他:“你把碟子拿进来,我喂你吃,好不好?”

      “啊?”罗玄失笑道,“你多大了,我多大了,还……”

      “反正都不小了。”聂小凤不理他,推开人便将一碟子重阳糕端入床帐里,“你不能不吃东西,身体吃不消的。”

      然后窝回罗玄怀里,口中叼起一块,令糕点的边缘在罗玄唇上摩挲,眉眼带笑:
      你吃不吃?

      罗玄眸色一沉,张嘴连带着聂小凤的唇一起含吮了一下。
      聂小凤乐得倒在枕上笑:“师父,我喂的好不好?”

      罗玄咀嚼着,笑着点点头。

      聂小凤又凑上前去问:“那你还要不要?”

      罗玄垂首与她鼻尖相碰,喑哑着语调:“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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