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逆徒遍布三界》小宴影

8、第8章、老师，你死了

　　风轻云在温泉池里泡了半个时辰，完美体验了一把最硬核的美颜换肤，整个人新得简直要发光。
　　因为效果过于惊人，就算一直给自己立淡泊人设的风轻云，也是忍不住一再看水面，好从不同角度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
　　脸上横着大疤的那段日子实在是丑哭了，他整整一年没正眼照镜子。
　　如果不是换肤前的准备工作过于煎熬，他真心觉得这是一门值得推广的大生意。
　　回想当时躺在棺材里，手脚脖颈都给绑着，妖毒发作如火烤，那待遇也只有上了烤架的鸭子可以比拟，然后还有心理层面的压力，毕竟当时真以为要被活埋了，那滋味……
　　“你家老幺真是个缺了大德的玩意啊。”系统的奶娃音冒出来，带着一种摇头晃脑的不正经。
　　风轻云懒得搭理他，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岸，屏风后立刻出来两名婢女，躬身低着头，开始熟练地为他擦身穿衣。
　　虽说穿越过来几百年了，风轻云还是不太习惯这些腐朽的封建制度，但他不能翻脸赶人，那样两个婢女会担上伺候不周的罪名，轻则罚俸重则挨打，所以只能强行淡定，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柴被姑娘们上下其手。
　　衣服很快穿齐整，头发也擦得半干，风轻云走出温泉池，见到早就侯在门口的内廷大监。
　　大监习惯性的弓着身，两手垂握于前，手里握着拂尘炳，拂尘的长须则搭在一侧的手肘上，随时一副看见了灰尘要去扫扫的深宫劳模形象。
　　“恭喜风大人容颜依旧。”深宫劳模面带微笑，几条细长的褶子从眼尾飞到鬓角，看起来颇有几分慈祥。
　　风轻云微微弯起嘴角，故意忽略了他对自己称呼的改变，只露出个职业化微笑：“李大人有心。”
　　内廷大监叫李鸿，今年五十多，是伺候了两代君王的老人，他执掌的内廷监直接管着皇家的凤子龙孙们，地位几乎赶上刑部和大理寺，早就跳出“公公”的范畴。
　　李鸿笑着诶了一声，又寒暄几句，便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隔着两步路，走在风轻云侧前。
　　他这般姿态既是带路，又不显出挡在人前的逾越，十分的讲究，风轻云看的不禁莞尔，干脆说：“我一个死不足惜的罪人，值不得你这样的小心恭敬。”
　　“值的，您已经不是罪人啊，自然是值的。”李鸿乐呵呵说，像个没半点心机城府的老可爱。
　　风轻云皱眉，听出他这话里暗藏的机锋。
　　如果不是确认他已经无罪，李鸿就算再头铁也不敢说出这种话。
　　可是晟朝第一大奸臣的罪名，哪是说洗掉就能洗掉的？且不说季长赢积压在心底里的怨恨，光是那群义愤填膺的文武百官就绝不会放过。
　　风轻云想象了一下季长赢顾念师生恩情想放他一马，文武百官于是丢炸弹一样地往御案上丢折子，御史台那几个气性大，搞不好要在早朝上表演以头抢柱，血淋淋地表达自己的愤慨忧国。
　　风轻云想了想，觉得自己变成无罪之身的可能性很小，除非死了……
　　然后，他就被告知自己真死了。
　　——风轻云已于昨夜饮鸩伏法，朕念其教导十二载，予全尸下葬，即日起，朝中不得再议风轻云，违者罪同犯上，钦此。
　　傍晚天边云霞嫣红，余晖落入九州殿的窗棂，照在摊开来的圣旨上，圣旨的内容非常简洁，透着一股朕懒得废话的不耐烦。
　　风轻云每个字都看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就觉得匪夷所思。
　　圣旨上说昨夜，表示今天就正式颁布了，应该是由李鸿举着，在今晨的早朝会上当着百官宣读，但是仅凭“罪同犯上”几个吓唬人的字就想堵住悠悠众口？哪有那么容易？
　　晟朝官员的原则性和信念多强悍？跟现代小说里那些明哲保身、皇帝一个眼神就吓得只会磕头求饶的软蛋可不一样，为了坚守心中的大义和正义，他们是真能做到舍生忘死的。
　　而按照晟朝的刑律，风轻云觉得自己怎么也得判个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就算真被季长赢先下手毒死了，那也绝无资格全尸安葬，得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三日，再把残尸挂起来游街，最后曝于荒野，这才安抚得住满朝文武的赤胆忠心。
　　“老师不必怀疑，朝会上百官都十分赞同朕的旨意，没有一个质疑或反对的。”季长赢斜倚着小桌，在软榻半躺半坐，一手拿着本书，眼皮也不抬，用一种轻飘飘的口吻说道。
　　风轻云逆着傍晚的霞光看他，见那年轻俊朗的面孔有起伏的轮廓，眉目深邃如寒山远黛，但是面色却有些苍白。
　　“你身体不适。”风轻云脱口而出，就像昨晚劝季长赢多穿衣服。
　　今日季长赢也确实多穿了衣服，透过浅黄色的常服外袍，能看出下面柔软暖和的冬衣，但是相比昨晚穿着单薄宽松的袍子时，他的脸色反而更苍白。
　　风轻云有点望闻问切的本领，一眼就看出季长赢身体状态不对，担心的话语发自本能，说出口就后悔了，毕竟昨晚劝人家穿冬衣都没招来好话。
　　“刚摆脱了大逆罪臣的身份，立马就想安一个诅咒天子的罪名？”季长赢眼皮一抬，语气冷冰冰的，果然就不是什么好话。
　　欲加之罪，风轻云也没法反驳，只能低头敛目，从善如流地告罪：“草民失言，皇上恕罪。”
　　没想到这话又招来季长赢一声冷笑，带着戏谑和嘲弄：“以为风轻云这个身份死了，你就是干干净净的草民了？老师倒是想得美。”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风轻云被季长赢的反复无常玩的没脾气，干脆连一个字也不说了。
　　又一道明黄圣旨被扔过来，不轻不重地砸在风轻云怀里，风轻云接住，知道这里面必是自己的新身份了，于是缓缓展开来。
　　这次圣旨内容挺多的，首先洋洋洒洒地细数了风轻云的罪过，然后才是新身份相关的部分。
　　等从头到尾看完，风轻云有种下巴砸脚背的错愕，满脑子只有“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的惊叹。
　　圣旨是赐给一个叫“风轻霜”的罪臣家属的，全文总结就是：你哥罪大恶极，你丫本该被株连，但念你才华出众，杀了可惜，所以先充公为奴，好好表现的话，还有机会出人头地。
　　所以，风轻云将成为自己的亲弟弟，以风轻霜这个名字重新活下去。
　　忍不住想捂脸……这似曾相识的操作，秀得风轻云脑壳发麻。
　　一声带着莫大担忧的惊呼忽然传来，把风轻云发麻的脑壳安回原位。
　　“哎哟，皇上您怎么能起身坐着？”李鸿扑腾过来，活像发现幼崽被老鹰叼了的母鸡，边扑边一个滑铲，跪着就滑到御榻前，眼眶居然湿了，痛声哀求：“老奴斗胆，请您趴着，不然背上伤该裂开了！
　　风轻云惊了一下，目光连忙看向季长赢背部。
　　季长赢脸色依然苍白，眉头一皱，十分不耐烦：“话多。”
　　“老奴多嘴，老奴自请掌嘴，但是求皇上趴着吧，御医一再叮嘱得趴着，背上伤口当真大意不得。”
　　李鸿能成为两朝君王的心腹，最关键是他忠心，那是经年累月的付出和热忱，他伸手去扶季长赢，季长赢就算皱着眉头不情不愿，但还是慢慢俯身趴了下来。
　　姿势不好看，虽然确实比坐着好受得多，但十分影响君王气度，季长赢显然很介意，于是不高兴地把脸转向另一边，冷冷呵斥了两个字：“都滚。”
　　“是是，奴才这就退下。”见季长赢终于肯遵医嘱，李鸿不敢再招惹他，连忙牵着风轻云出去。
　　风轻云目光还钉在季长赢背上，隔着衣服实在看不出端倪，脚下被拉着木木后退，直退到门边才反应过来。
　　他一把反握住李鸿手腕，沉声问：“皇上怎么了？”
　　刚进来就看出季长赢脸色白的不正常，当时以为他生病，结果居然是受伤，看李鸿的担忧程度，这伤绝对不轻。
　　只见李鸿露出个痛心疾首的表情，看向风轻云的眼神里带着哀怨。“为了给罪大恶极的帝师一个‘全尸’，皇上下了罪己诏，以弟子身份自罚五十杖，这才让群臣诚服，一个字儿都没多说。”
　　风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