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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替罪羊?寻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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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是一张很英俊的面容。
脸颊苍白,眉目轮廓高挺,双眉修长入鬓,越发显出孤傲冷漠,如雕塑般俊美……然而这张脸越看越可恨,花微澜抬起脚,狠狠的踹在这张俊美无匹的面容上。
“死黑墨,叫你死都不放过我!”
……
十二月的江南,冷风缠绵入骨。风呜咽着在林中窜过,卷起干枯的叶,也是红的。空寂的山林灰蒙蒙一片。仿佛经过那样那样炽烈的杀戮过后,天地间什么都不曾剩下,只有这一片片触目的鲜红。
扭曲的洋槐枝干嶙峋,如同伸向天际的断掌,冰冷的指向苍穹。
归林的晚鸦扑啦啦飞回枝头,仿佛张着无数双眼,静悄悄的窥视着林中的一人一‘尸’。
他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一只手,牢牢的擒住她的脚踝,使得她不得不仰脸躺在地上。
无论她如何抠,掰,还是拿脚踹去踹……依旧如生在骨肉般没有丝毫松开。
疲惫的再也动弹不了,一天一夜没有阖眼也没有进食,她早已没有了往日的仪态风度,如村妇般瘫坐在地上。
谁能想到,昨日傍晚她还坐在绣楼里绣着并蒂莲。今日,却在这个人间炼狱,被一个死人扣住脚踝,动也不能动?
人总在最倒霉的时候遇到最不想见的人,比如她,和地上这个不知是死是活,但死死扣住她脚踝的这位——公子墨曦。
他是将她从那群土匪手里救了下来,但这并不是说她就要对他感恩戴德。
实际上,微澜简直能肯定的是——这个男人死都要拖着她不放。
当她抬起脚,打算给那张英俊的脸再补上一脚的时候,地上的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亮的可怕的黑瞳深不见底,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啊!”微澜声调都变了。“鬼!”
“住口!”男子冷冷的喝住,终于将她放开。
花微澜疾速的在地上退开两步,手中的短剑握的更紧,“你……你没死。”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
那双有力的臂撑起高大的身躯,稳稳泰泰的坐起。墨色的衣物下显出的肌肉饱满而结实,举手投足间,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怖韵律。这个忽然醒来的男人仿若一只假寐睁开眼的兽,肆意的活动着肢体,充满了几乎蓄势爆发的生命力。
他一边活动着手腕,一只手将从未离手的长剑支在身前,高大的有些可怕的身形微微前倾,影子将她完全笼住。
而由始至终,这男人那深沉的可怕的黑眼睛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一句话也没有。
“只差一点,可就要死在你的剑下了。”他浅笑,眼神却冰冷。
在这样冰冷而静的可怕的注视下,微澜只能怯生生的笑道:“你醒了,实在太好了,墨曦,你又救了我一次。”
这时候,她又是那个燕来庄的小姐了。她的声音柔和清婉,似带着一种柔弱轻细的无助。她的面容苍白,犹如开在寒冬的白花。
那人皱着眉头看着她,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
“微澜,我是谁?”
又想搞什么?她略一迷茫,抬起头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长剑支地,身形高壮,带着难以言喻的慵懒和敛掩的……腾腾杀气。
她乖乖的道:“墨曦公子!”
她跪坐在地上,这个角度看去,她的大眼黑的迷茫,下巴圆润而小巧,有着让人遐思的优美弧度……七年过去了,这女人长大了,但很可惜,没怎么长脑子。
“既然记得我,那么你便知道我行事的规矩。”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道:“今九死一生,但接下来想杀你我的人还不少。我亦不喜节外生枝。你若想顺顺利利嫁给小王爷,最好安分一些。要知道,这一路往洛城,最快也要一个月。”
闻言,一直乖巧低头的女孩子霍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没错。”公子墨曦收起长剑,抱剑而立。“墨曦,受鱼庄主之托……带您回家,去洛城。”
不出意料的是,这个方才柔弱的几乎委屈的女孩子立刻回道:“我不去。”
公子墨曦看着她在黑暗中忍不住气的发抖。
——果然,她还是很恨自己的父亲呀。
“我说过,花微澜既没有这样的爹,他也从没这个女儿。我是死是活,于他无关。”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鱼临水,鼎鼎大名的归鱼庄庄主,执掌武林牛耳之人物,权势滔天,武功盖世。
可这一切,于她花微澜而言,不过是个难以启齿的笑话。
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父亲,即使是八岁那年娘亲去世,远在洛城归鱼庄的父亲,依然对她不闻不问。
他们是父女,可是,他们更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她在娘亲临死之时发过誓——有生之年,绝不踏进归鱼庄。
不是他不要她们母女,是她,再也不要他这个所谓的父亲。
“微澜小姐……恐怕意会错了。”他看着她,面上没有丝毫的情绪。“墨曦受人之托,只奉命行事。我,也并非在同您商议。”那张俊美的面容上,眼睛是冰冷的。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冷血动物呀。
。她扬起脸,倔强的道:“我不去。”
他看着地上的纤弱的女孩子,她的泪在黑瞳中打转,却强忍着一直没落下。风小林密,他能清楚听见她压抑的抽泣声。
这样凝固的静中,公子墨曦竟然笑了起来。
“呵呵……”他竟险些被她眼中的泪给打动了呢,果不愧是将小怀王爷迷的团团转的女人呀。墨曦,你还没看清楚这个女人的伪装吗?
“微澜....”他屈身,粗糙的掌几乎是野蛮的捏起她的下颚,让她不得不直起身子。“我的手段,你该清楚。你若想试,我乐意奉陪。”
感受到掌心里的小脸在微微发抖,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扑入他的鼻端,公子墨曦眼神瞬间冷凝。掌下微微用力,“嗯?”
她偏过头,挣开他几乎是野蛮粗鲁的手,偏过头不再看他,算是默认。
一个是刀口舔血的江湖浪子,一个是养在深闺恪守礼教的小姐。
“故人”的重逢,显然不让人愉快。
而六年前,他们的初识,与她而已,是个她十九年来人生挫败的开端。
那年她才十三岁。
四月天气,稻花香弥,清风半夜,月上枝头。从青城府的荷花会上回来,喝了点点小酒,她在小轿里昏昏欲睡。
突然,小轿停住,她的险些被颠出轿门。“什么事?“她掀开轿帘,只见丫头嘉人手足无措的指着路边。“有个人!”
身边的老仆炎叔一步到了那人身边。随即回道:“小姐,是个武林中人。”
——又是江湖人。
那天月头不错,微澜隐隐看见一个血淋淋的身形倦曲着倒在路中间,即便是隔着轿子,那种迎面扑来的血腥残酷还是让她触目心惊。
“小姐,他流了这么多血,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呀。”嘉人看着地上的伤者,紧张的说道。
靠回轿中,她冷冷的吩咐。“不要管他,我们回去。”
“可是,他快死了。”嘉人望着那人的脸,惋惜的说道。
“我说……不要管!”
、“是的…..” 无奈,丫头绞着手,怏怏的转身。
小轿起行,前面不远处,就是燕来庄的大门。
想想还是不放心,“炎叔。”她轻声吩咐:“把这人抬走,扔的越远越好。”
她的推断没有错,不过半个时辰,几个幽冥似的武林人士在燕来庄附近神秘的搜索。
她暗自庆幸,幸好没沾上这趟浑水。
用过晚膳,她带着嘉人回到绣楼,刚踏入二楼的闺房,一柄犀利的长剑冷森森放在她的喉管前。
“别动。”
他站在阴影里,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一双冷冽的黑瞳带着狠狠的野蛮的气息,和着男人身上强烈的血腥气,狂烈的压迫过来。
几乎是立即的,她认出他来。
她的身后,嘉人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姐……。”
一切很明了——她的丫头善心泛滥,违抗她的吩咐,偷着将这人救了。
却没想到,是引狼入室。
如果外面搜查的人知道他在这儿……
“我不想杀人。”黑暗中的煞星盯着她,瞬时将她的心思洞穿。搁在她喉咙前的剑好似只是微微动了一动——她身旁那柄手臂般还粗的铜烛台‘咔’的一声,齐刷刷削断。
就这样对持着,直到听闻外面的人影远去,那人的杀气才渐渐收敛起来。
“现在你可以走了。”一被放开,她退开几步,神色惊恐。可他置若罔闻,扫了眼这间雅致的房间,反倒向里屋走去。
“你干什么?起来,不准你过去。”
但是没有用,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把掀起纬帐,坐上她的床榻。又高又壮的身体靠在她贴身盖着的锦被,很快,床榻沾染了血渍。
“若我不想走呢?”他‘极其舒服’的靠在温暖香软的被褥中,懒洋洋的看了过来。
“这是本小姐的闺阁,你一个男子,怎能留在这里!”
“还真是多谢你的提醒呢?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比一个女孩子的闺房更适合躲藏和养伤呢。”
那时候,他身体的状况比现在还要严重的多。——几乎是同时,公子墨曦也想到了他们六年前的见面的情景。
那个穿着一袭白衣的女孩子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就如同她现在,似乎不管任何时候,她的脊背永远都挺的笔直。
难得的是,虽然怕极了,却装的足够的镇定。
那时候是他人生中做出的一个无比艰险抉择。
——刚刚经历过十八天的杀戮,他同将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细柳营三十八绝杀杀手连番苦战,消耗了太多太多的力量。身上的新伤旧伤,和连日的疲惫…..陡然倒在那样柔软安逸的温柔乡中,他似乎,真有点爬不起来了。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他连‘抬手’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呢。
作为在细柳营中掌杀戮的修罗神,他在江湖中实在让人闻风丧胆。然让他如此无赖的霸占一个小女孩的闺房不肯走,大概就是因为她句——“把他抬走,扔的越远越好。”
——他偏偏就,睡在这儿了!
“你敢,这是本小姐的闺阁!”她指着他的指尖不由的颤抖。
“小姐?闺阁?……呵。”他讥讽地笑了起来,疲惫的眼睛微微阖起,又懒洋洋的睁开。
世人嘴上挂的那套道貌岸然的礼法,与他而已不过是狗屁!
他以近乎无赖的口气道:“那又如何?”
“滚出去!’这丫头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爆发出来,气力惊人的大。她抄起手边的家伙——一本厚厚的线装古籍,向他砸过来。
这对于他当然是无足轻重。“破!”他不过扬手轻点,那本厚厚的线装古籍顿时如烟花般‘嘭’的一声爆开。
屋中顿时纸片哗啦啦飞扬,如飞舞的白蝶。
“我想去的地方,没人能阻止!”他依然是懒洋洋开口。他抬手,单单指着已经吓的面色苍白,的小姐:“你留下。”
六年前的那个夜,她躲在一个小小的角落不敢哭也不敢阖眼。
安静,一直持续到深夜。
“你过来。”床上的男子突然出声。
我?女孩子迟疑了片刻。
“快点!”
当她磨磨蹭蹭满脸防备的站在床前的时候,看到床上的家伙简直要发狂。
“扶我起来。”
扶他?她很快便领悟到什么,难道?他此刻连坐起来都不能?
可是很快,她猛不防被一只粗壮的手拉住,还没说话,嘴里便被送入一粒奇异的东西。没有让她反应过来,那手已经控制着她的下颚,生生的她将那物品咽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一切太快太突然,她捂住喉咙不停的咳嗽。
“十日断肠!!”怕是这小丫头不知道厉害。他道:“是毒药,你若乖乖的听话,我便每日给你解药。
“咳咳,你想如何。”气急败坏的女孩子怒道。
“你扶我起来……我要……小便!“
果然是难以启齿之事。
谁也没想到,堂堂的习剑谷谷主公子墨曦,曾连一次小便都要如此算计。
然后……简直又是一场难以启齿的噩梦。她扶着他到了马桶边,然后便快速的远远躲开。然而,那哗啦啦的声响……捂住耳朵也听到清清楚楚。
第二天,这件事自然被两个绝顶聪明人同时选择遗忘,谁也不去提及。
这些曾在她心头忆起过无数次的往事,每每想起,她都忍不住脸红。
后来呢?
噩梦还没完。
在这之后,因为没有脱离危险期,他一直未放她出去。
——也就是说,那些天来,他的吃喝拉撒睡,都由这位大小姐陪伴。
嘉人将饭送到门口,她接过去,端到床前。递给那个人。
“喂我。”他说。
她夹起一块肉,送到他嘴里。
她这辈子,还没这么伺候过人,尤其还是男人。
其实她不知道,他这辈子,也同样没被人这么伺候,尤其是女人。
毕竟是小孩儿心性,过了第一天的惊恐和愤怒,她渐渐好奇起来。
首先,她发现他是个铁一般的男子。
揭开他的衣襟,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身上有这样多、这样深的伤!那些大大小小刀口伤痕,有的尚在淌血,有的……却连血也不会流了。苍白的肌肤上,已经成了一个个可怕的张开的唇,泛着青紫色。
没有其他人,他也不信任。她帮他清洗,刮骨,上药……这具伤痕累累身体的主人,竟然连哼都未曾哼过一声。直到包扎完毕,这个由始至终端坐的病人方才一声长喘,‘嘭’的一声倒在床上。
这个人……好似铁打的。
而处理完那些伤口,回忆起那具满目疮痍的身体,她满头大汗,都不敢相信自己竟能下得去手。
也是第一次,微澜细细打量这个赖在她床上的男人。
擦去血污的脸,竟然如此年轻,他应该不到二十,苍白的脸清秀俊雅,眉目英挺,双眼紧闭。而这人的警惕性非常高——即使在睡中,依然保持着握剑的姿势。
哪里都可以碰,唯独不可以碰他的剑。吃了几次教训,微澜已经深深记住了这一点。
这样的人,会生在怎样的人家?有着怎样的人生?
之后的日子,他睡睡醒醒,换药,喝水,吃饭……除了提心吊胆依旧送饭送水的嘉人,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小姐在绣楼中被人劫持。
而对于微澜,她看着这个九死一生的家伙在自己手里慢慢恢复生气,心里还是有成就感的。
那以后,他离开燕来庄,怀王府来人,下聘.....她有时候在绣楼里发呆,想起这个赖在她床上的男子。
那时候的他们,小心翼翼,互相防备,但仿佛在静好岁月中无心流过的那一抹云.
而不是如现在,——故人相逢,不若成为陌生人。
这个死黑墨,他怎么没死呢?或者……方才她为何不趁机杀了他。
她静静坐在那里,脊背永远都那样笔直。但不管她面上装的再镇定,眉目再如何温婉,交叠放于膝上的小手如何乖巧……她双几乎要迸火的眼睛毫不客气的泄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这个时候,花微澜完完全全将他刚才救了她的事实扔在脑后了。
不知对方正不动声色的打量,微澜愤愤抬眼,一不小心对上他黑幽幽的双目,立刻转过头去。
她这种小孩子样的举动,不知为何,冷漠的男人眼中反而有了一丝笑意。
她在想——过了今日,以后怎样从他身边逃跑吧。或者,在想怎样除掉他?总之,逃不过这些想法。她那双大眼睛呀,还是出卖了她真实的想法。
但是很快,这点一闪即逝的笑意敛去。
然而他现在的身体——不动声色的按住伤口,墨曦已经快速调整过内息。
刚才的这场荒原狙击,那群乌合之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杀掉那些人后,真正的杀招才现身。
——贪狼会的第一杀器:妖刀,使刀,淬毒,月影转移大法已登峰造极响。即便是他,习剑谷的谷主公子墨曦,也留下了两处大伤。而其中几乎致命的一刀,在心口。
但让他真正险些身死的原因——激战之中,他的真气突然瞬间停滞。
这是从未有过的状况。高手相争,只夺分秒,这致命的一滞,那人锋利的刀片几乎是贴着心脏的叶脉,几乎要了他的命。
拼着受那一刀,他掌中的无名剑一剑点中妖刀的气海。终还是他活了下来。
然而这是怎么回事?就在刚才,微澜一靠过来,他的身体开始一阵一阵的作痛,刚刚恢复几分的真气再次停滞。
难道?是因为她身上的香气?
墨曦不动声色环视整片山林。
雀鸟归巢,林中幽鸣。
这片茂密的老林,简直是个天然的屠猎场。天完全黑去之前,他们必须要走去。
一击不成,必有后手。这便是贪狼会的可怕之处。
刺杀者没有按照预定的时间返回,下一轮的刺杀者,他们已然等急了吧。
所以在离开这里之前,他必须先解决这件棘手的事情!
“日落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片密林……不过,请你,脱掉这身衣服。”
很显然,这句话虽然看似客气,但公子墨曦绝不是同她商量。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墨曦已然转过身去。“放心,我绝不会偷窥。”
简直是欺人太甚!莫说他早已知道她已许人,即便是一个寻常女子,也决不能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
然而夜的另一边,那可恶的男人一手持剑,遥望着天际。
听的身后没有动静,公子墨曦悠然道:“怎么?微澜小姐受惊过度,不晓得如何宽衣?”
“臭墨曦,你……怎敢欺我!”她的坐在地上,胸腔剧烈的起伏。
然而如同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峥’的一声,男子手中的长剑以一道极优美的弧度弹出鞘。
“你若不想动,墨曦可以帮你。”
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剑尖如灵蛇一般探出,从她的身上掠过,丝丝彻骨的凉意沁入肌肤,已然连续划开了她的内外衣衫。
手忙脚乱的将破裂的衣衫捂住,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讨厌的男人!
她可以放声大哭,也可以拼死反抗…….但此刻,她连哭都绝不允许自己哭出来。很久以来,微澜一直想不出自己为何如此妥协,逆来顺受。后来才知道,当一种让人无法反抗的力量强大到让人无力反抗的时候,坚韧的活着,便是最大的反抗。
微澜解开衣带的一刻,静立的男子转过身去,再次遥望着空寂的密林高处。
如他所言,他绝不偷窥。
夜很静,静到委屈的女孩子听到自己心在哭泣。
突然,一直静立着的公子墨曦拔地而起。在迷茫的夜色中陡然消失。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会凭空消失。
就在同一时刻,一股彻体的寒意直逼脱衣的女子身后。出于本能,微澜回头,便看见一柄妖冶的剑,如毒蛇吐信,闪电般,向她扑来……
快,好快!
而根本来不及惊呼,方才拔地而起的墨曦已经快如鬼魅,瞬间朝她掠了过来。手中的剑划出一个雪亮的弧,一闪即没——刺向她身后的刺客。
然也就在这瞬息之间,公子墨曦身后,一柄寒剑,如影随形。
两个刺客。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一个杀他,一个杀她。
两个无疑都是鬼影般顶尖人物,剑如光闪,势如雷霆!任何人,这一刻都绝不允许有半分纰漏,更不允许有半分的迟疑。
几乎是同时,墨曦已做出反应——放弃救花微澜,回身,杀人!半空中的公子墨曦如凌空之鹄,快如闪电,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借力,回身,剑影雷霆般破空,斩向身后的杀手。
而同一时刻,那柄扑向花微澜的长剑剑光一转,竟放弃了即将到手的杀戮,比世界上最毒辣敏捷的赤练蛇还要迅猛,闪电般转向后背大空的公子墨曦,吐出诡异的剑花。
那人,显然比墨曦更重视自己的同伴。或许这无关情义,只是因为——花微澜死了,墨曦能活。
但他的同伴若死了——他一人面对公子墨曦,却一定得死。
这就是是在电光火石间的博弈。
博的不仅是杀人的技巧,还有人性,以及心智。
任何词汇都无法言喻此时的凶险。
两个杀手,前后夹击。墨曦回身而去的雷霆一击,何等惊人。 ‘嗤’的一声,那暗夜中的影子诡异的裂为两半。
但同时,他身后那柄夺命之剑已追心而来,但此刻墨曦的剑势一劈之下,余风未回。
瞬息之间,墨曦头也未回,左掌轰然击出。——这看似随意的一击,时间,方位,力度,拿捏的若差分毫,他这只手此刻已然被绞的粉碎。
但也就是这看似随意一掌,‘咔’的一声,正击中那人的头骨。
‘噗通’一声,三人同时落地。
活着的,只有墨曦。
这时,那泼天的血迹,方在十二月的寒风中洋洋落下。
除了破开空气的铮铮细流,草丛中的女子根本什么都没有看清……一切,已经结束。
仅仅是开始,但公子墨曦已然深深的体会到——带着微澜前往洛城的这一程,将面对的怎样的血雨腥风。
与‘妖刀’力战之后,他气血逆行,倒地如死无异。但他的神智,一直清醒。
就在那个时候,等不到‘妖刀’复命而归,妖人双剑’应时而来。只是,看着同伴的尸体,他们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他们一直在等——直到他让微澜脱掉衣服,这两人才真的以为他没有防备,杀机顿生。
而他等的,正是这一刻。若非诱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以他如今只恢复了十之三四的功力,他和微澜,能否活到此刻?
但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刻,若那人不顾同伴执意要杀微澜,他,真的会无视她的生死?
持剑的男子面色深沉,谁也不知他心中的答案。
掌中的剑刚饱饮了鲜血,犹自在风中‘泠泠’鸣动。
“贪狼会的妖人双剑,滋味如何?”仿佛在询问一位老友,公子墨曦一指点在剑身,止住了剑鸣。
因为剑势太快,剑身尤在发烫。而从血肉之躯中劈过的长剑,竟干净的好似用上好的细布擦拭过一般,半分血渍也未曾沾染,映着剑主的璀璨黑瞳,泛着冰寒幽蓝的光芒。
犀利,冷漠,妖冶。
那一瞬间,这个黑衣修长的男子,宛如神魔。
这个男人,好似比七年前,更可怕了。
草丛中,亲厉这场杀戮的花微澜,面色苍白的无以复加。
“还未换好?”公子墨曦眼光扫过捧着衣服,几乎半裸的女子。
“好…就快好了。”
微澜从灌木起身,公子墨曦瞬息便到了她的身侧。他迅速蹲下,用树枝挑起她刚刚换下的衣衫,一件件细细查看。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悄悄窥视他的神色。这个刚刚如鬼神般杀戮的男人此刻聚精会神,眉目高挺,下巴的弧线格外俊美。
然从这个侧面看去,脸上的红肿越加明显。
——这一脚,真的是她踹的吗?
微澜现在后怕了。
这个可怕的男人…她真的要和他一路去洛城?从他的手里,她能逃走?他言辞之间对她的未婚夫杨恪颇有微词,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夜,如此的静。决定还是要和这个杀神融洽一下关系,微澜小心翼翼的开口。
“刚才那人,他们何时来的。”
公子墨曦手都没停,淡淡道:“你醒来之前。”
“之前?哦…”
说完这句话,两人又是无语。
……
突然,微澜什么都回味出来。——那不是说,她踹他的脸,.他,一直都知道。
竟好似知道她想什么似的,墨曦停手,‘意味深长’看她一眼。
没错!
心惊胆寒。
七年前,不过是打了他一记耳光,她付出了此生难忘的代价。那么这次…她突然觉得头有点晕。
她的脸上神情变幻,在他眼中,就像一轮万花筒。
“这是你做的?”他抚向自己的脸。
“我不是…… 故意的。”
“故意的?”某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不是故意的。”知道他活着,她敢?
“这么说……是你干的了。”他的声调……有点危险。
她抬头,正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瞳。那样的高深莫测目光,从她微红的脸颊,一直看到衣领深处。
那样的神色,让她肯定——他记得,他肯定记得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她藏在袖中的双手紧张的握住,从脸颊一直红到了颈子。
过了一会儿,微澜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这男人早已没有看着她,全神贯注的在她刚刚脱掉的衣物中找着什么。
陪着小心的女子突然变得无声无息,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远远的在一边坐下。
可是不过片刻,她好似想通了什么,一跳而起,脸涨的通红。
“你……你…..你早已知道他们在,还要我….还要我脱……” 光光!
墨曦扬眉,此刻,他手中挑起的,正是她贴身穿着的肚兜。
此情此景,让女子更加恼怒。
“墨曦,你混账!”
拎着那小衣纤细的带子,公子墨曦慢条斯理的说道:“反正人都死了,让他们看一眼,又有何关系。”
“你!”她几乎要晕过去。
这人不知是藐视礼法,还是藐视她。
六年年前如此,六年后还更甚。
她生气,生气,恨不得上去给他另一边的脸再踹上一脚。
可惜她没晕,任由她在旁气的要肺都要炸掉,草丛中的男子一脸淡漠,依然不为所动。
然而,除了气,她还能如何?她又能拿他如何?
这个狂妄无理的家伙!
她怒目咬唇,再也不想看这人一眼。
等她找到了小王爷,她定要让他好看。
想到她的未婚夫婿,她习惯性的摸向自己的胸口。突然,她的脸色变了。她挂在颈上的紫蝴蝶呢?
她立刻站起来,脑中飞速回想,紫蝴蝶,是刚才和被那些人在混乱中扯掉的吧。此刻,微澜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岂不是说:若想找到紫蝴蝶,她必须在这些死人身上翻一遍。作为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这样的情景实在是…..太过惊悚。
但她已然是家破人亡了。那把不得已点燃的腾腾大火,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园付之一炬,如今,她已然孤身一人,他是她唯一的归宿。这紫蝴蝶,怎么能丢呢。
她一定要把紫蝴蝶找回来。
跪在地上,她再一次在这片可怕的尸体中翻查。
墨曦看着她,她的手还在发抖。脸色苍白如死。但那双大的眼睛却如刀一般锋利而明亮,连迷蒙的夜都藏不住。
果然在这里。
从一个死人手中将那物拽出,微澜将血在那死人衣服上擦去,对着微光细细端详。
——那是一块儿晶莹剔透的紫玉,依稀被雕刻成蝴蝶的样子。
“呀……怎么断了了呢?”
她低着头不停的反复摩挲,一次又一次的将那块小小的紫玉蝴蝶拼在一起,手一松,又裂为两半。
她真是太大意了,如此重要的东西,她本不该贴身戴在脖子上的。
终于无奈的接受这个现实,她决定等出了这里,要找个工匠修补。回过头,却突然发现——一公子墨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
更不知道,他这样看了她多久。
下意识将手中的紫蝴蝶藏起,微澜往后退开半步。“你想干嘛?”
将她的防备看着眼里,公子墨曦偏着头,黑暗中冷笑着,手指慢慢握紧。
这个紫玉蝴蝶,他也是认识的。
当然,他也知道小姐微澜对它为何如此宝贝。
十三岁的微澜自己给自己寻了门亲事——与小怀王爷杨恪定下媒妁之约。这枚紫蝴蝶玉坠,便是小王爷赠与她的定情信物。
“不知小怀王爷知道…..她未婚的妻子为了这块定情物,在死人堆中一个一个翻找,会如何感动?”
微澜面色顿时变了。
“更不知,小怀王爷知道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被这十几个男人提亲,差点抢去做了他们的压寨夫人,又作何感想呢?”
“微澜誓死不从……清白得以保存。”她咬牙,“小王爷自会信我。”
看着她如此自信,黑暗中的男子眼中讥诮。
“却更不知,贤名满天下的小怀王爷看到自己的未婚妻子…….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杀起人来的样子,做何感想呢?”
“连杀两人….砍断了三个人的手,还有一人被你抓烂了脸。”他缓缓靠过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那可真不像一个大家闺秀所为呢。你说是吗?”
他淡淡说来,微澜不得不往后靠去,冷汗却都冒了出来。
“你敢。”无力的警告后,微澜慌乱的转开眼睛。
他,说到了她最忌讳的地方。
他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她感觉……自己好似完全赤裸,心思透明一般,毛骨悚然。
她没有忘记,这个可怕又讨厌的男人,几乎知道她所有的秘密。
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花微澜也有自己的秘密。
但是上天啊,为什么会是这个又可怕又讨厌,偏偏又对她毫不稀罕,讨厌到骨子里的男人洞悉到她的秘密呢。
偏偏这人武功深不可测,性格乖戾阴翳,喜怒无常。做事没有原则,为人不折手段,蔑视一切的规矩,脑子又聪明的出奇。
花微澜瞪着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遇到这样一个男人,你要她怎么办。
这个女孩子,明明是个乖巧端庄矜持高傲的深闺小姐,为何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呢?
不对,即使是在这场劫杀前,即使是在七年前,这个丫头才年仅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已经有如此错觉了。
在乖巧端庄矜持却高傲的大小姐外表下,她长了个不甘心的灵魂。小小年纪,养在深闺,却已经懂得去争取,去攀爬,去适应,只为了能达到目标。
在面对最无助的情况时,拿起手中的剑疯狂的反击。连他这样杀人从不手软的人都不禁骇然呢。
是什么呢?
此刻他已经离的和她很近了……能清楚的看到她慌张的眼神和企图掩饰慌张的镇定。
还是年轻,经历的少啊。。。。沉不住气呢。墨曦扬起唇角。
若在细柳营的八部中训练过……训练?猛然跳出来的念头让公子墨曦一愣。
难怪……
这一点,和他细柳营中训练过的杀手细作们……如此之象。只不过,他们为了完成任务,为了活下去,而她——
赚得千金如意宝,嫁于富贵有情郎。
当年,如何让小王爷在数十名青城佳丽中独独对她一眼定情,其中的曲折,不巧,他刚刚好也知道。
原来,她给他的感觉,竟然是同类。
大家目标不同而已。
他打量的目光又轻又薄,又冷又炽烈……她犹如被一个陌生男子的手拂过肌肤一般,毛骨悚然,怪异,却又难以启齿。
微澜眼中涌出一种无奈,公子墨曦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她立刻垂下了眼帘。
他什么都知道……这个如魔一般强大而窒息的男人,不过一个眼神,便能看透她的念头。
在他面前,本以为七年过去自己已然长大,修炼成精,可没想到,抵不过他轻轻一撇,她所有的伎俩,伪装,心思…..秘密,还都是无所遁形。
不敢再看这人魔一般的双瞳,微澜一转眼珠,问道。
“你在找什么?”
墨曦抬手,拿着一枚精致的香囊。
“这是何人所制?”
“嘉人。”她瞄了眼他的反应,接着道:“这香囊的针脚,线迹,你应该认识。”
“不可能是她,”几乎是立即的,喜怒无常的男子立即否认。墨曦道。“你知这是何物?”
听他又维护嘉人,微澜硬邦邦的道:“是熏香。茉莉和玫瑰花粉配制 ,难道你闻不出?”
“茉莉和玫瑰?”墨曦冷笑: “若真的熏香,那你此番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
“什么?”微澜还未反应过来,草丛中的男子已经将那香囊用油皮纸细细包住,放入怀里。
“走,先出这个林子。”
握住长剑,墨曦一跃出了草丛。
他说走就走,等都不等她,微澜一眼周围左右,还是抱紧包袱,快步跟了上去。
黑夜里,男子在前披荆斩棘,破出一条道路。
“这个香囊中,放着枚 ‘消神珠’。否则,以你之力,能杀了那些个匪徒?”
微澜道:“可是,这香囊我佩戴在身上已有数月,若真有如此可怕,我为何没有察觉?”
“此物,对没有武功之人,只是一枚香珠,但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却足以致命。”
‘消神珠’天地间仅有一枚,同‘枯荣丹’,‘幻月剑’一样,被奉为武林至宝。消其气,泄其神,散其功。武功越高者,越甚之。为无数武林中人舍命争夺。
方才,若非‘消神珠’的香气,他又怎会真气不继险些丧命。
真是计算巧妙啊。
一群男人将这个女子围堵在密林中意图□□,她奋力反抗,消神珠的香气挥发在林中…….待他出现,杀了那些人,同时也吸入致命的香气,真气停滞。而这时,混迹在这悍匪中的‘妖刀’突然发难,险将他置于死地。
计划慎密,环环相扣。
如果,他不是出于谨慎,独独走了微澜唯一知道的这片密林,她到底会遭到怎样的凌辱?
可是几乎是立即的,他警惕起来。
似乎他们之中有个人,不仅非常的了解他,而且还知晓内情。他们算准了他必会从这里经过。而且,精密的布下杀局,等他入网。
果然,最最可怕的,不是鬼,不是魔,是人。
因为一个人站在你面前,你根本无法预测这人的笑容背后,是不是藏着一把刀。
而这枚武林中人获若至宝的消神珠,是何时被悄悄放在她贴身的香囊中呢?
让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身怀巨宝,是想害她,还是作为防身之物,保她安危?
还是……如这次一样,借由她身上的消神珠的威力,来杀他?
此时,花微澜同样想到了这一点。
“是谁?不惜利用这个什么‘武林至宝’,大费周章来对付我?所求为何?”
尽管早已知道她心思清浅,但公子墨曦依然忍不住惊讶。——这位拥有着鱼家嫡亲血缘的二小姐,她竟还不知道自己的‘用处’。
她还不知,中原和南疆武林,所有的高手几乎倾巢而出,向青城山方向涌来,无所不用其极取她性命,所为何事。
第五章
尽管早已知道她心思清浅,但公子墨曦依然忍不住惊讶。——这位拥有着鱼家嫡亲血缘的二小姐,她竟还不知道自己的‘用处’。
她还不知,中原和南疆武林,所有的高手几乎倾巢而出,向青城山方向涌来,无所不用其极取她性命,所为何事。
“你莫忘了,你是归鱼庄的二小姐…..鱼微澜。”若循父姓,她当叫鱼微澜。
公子墨曦缓缓说道:“你不知么?中原武林以归鱼庄为首,已向南疆拜月教正式宣战。
“所以,活该我做了归鱼庄的替罪羊?那些人不敢向归鱼庄寻仇,便来杀我。”
替罪羊?寻仇?墨曦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个满面愤恨的弱女子。
远远没有如此简单呢。
七日前,执掌武林牛耳的归鱼庄庄主来到习剑谷,动用百年方能一用的‘墨子令’,请他出山。——将这位归鱼庄的二小姐微澜从江南带回洛城。
事情当然没有如此简单。
而他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是唤醒‘幻光剑’的关键。
江湖风起,血腥渐浓。
南疆拜月教卷土而来,中原大地遍布月神信徒。巫蛊神咒,暗杀,争夺,挑战,这场武林浩劫终将不可避免,已将开始。
传言之中,幻光剑是诸神诛杀神魔的血剑,拥有着诛天灭地的威力。
大敌当前,这把幻光剑便是对付拜月教巫蛊术的唯一利器。——以魔之力量,对抗月神之力。
但这柄威慑天地的魔剑,却常年处于沉睡之中,唯有有缘人才能将之唤醒。
江湖秘闻,幻光剑的守护者洛城鱼家,唯有这位二小姐微澜,才能唤醒魔剑‘幻光’。
所以想当然,拜月教和南疆的巫蛊鬼师,当然要在这位二小姐唤醒幻光剑前杀了她。
而在中原武林,各种想借此机会踩倒归鱼庄的各个门派,一个个对‘幻光剑’虎视眈眈的亡命之徒,意欲借势乘乱而起的各方枭雄,林林总总明的暗的各种危险势力,也将一一挡在他和她的面前。
纵使是早已经历过无数的刀光剑影,但这一次,真正的险恶环生啊。
但他一路所来,目的也在于此。
——带着微澜,将这些潜伏于中原武林的拜月教,以及在中原蠢蠢欲动,有着狼子野心的武林败类一一引出,习剑谷和归鱼庄的暗人则隐藏在后一一击破。
可是……在这场计划中,归鱼庄,真的是值得信赖的并肩伙伴吗?
微澜险些跌了一跤,公子墨曦无言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个撞撞跌跌跟在他身后,一心一意要嫁给小怀王的女孩子,是他在这场暴风急雨中唯一要保护的人。
这位将归鱼庄屹立于武林百年不倒的人物——鱼临水,他利用自己的女儿引得天下群雄争相出动,此人,可曾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惋惜?
这个摆在众人眼中、吸引着各方杀戮的女孩子,早就是归鱼庄打算要舍弃的牌罢了。
到底是多久以前他就放弃了这个亲身的女儿呢?
是六年前,十年前,还是她一出生就注定要被归鱼庄牺牲?所以,眼不见为净,干脆自幼就远远的放在江南。
想到这里,公子墨曦忍不住冷笑。
——什么武林正道,什么骨肉亲情,什么民族大义。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权力!
曾在细柳营中执掌最顶级杀手之位的修罗神,他也是在黑暗中看惯看杀戮,心机斗角的人。如何看不出鱼临水请出‘墨子令’,是不愿习剑谷在这场江湖剧变中独善其身,保存实力。
他很清楚——自己是被利用的。可是他依然接受了请求,踏入了江南这张天罗地网。他不能避也避不了,即便是超脱世俗不问世事的习剑谷,也绝不可能在这场江湖浩劫中真正的置身事外。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个唯有他和鱼临水知晓的计划启动之前,是谁?泄露了这个秘密?提前安排一群人逼上燕来庄,险些将微澜推入死境?
至于他们这个引蛇出洞的计谋,拜月教不会不知道归鱼庄的真实意图吧——利诱他们露面,将拜月教隐藏在中原的势力引出,一一击破?
那种置于生死边缘源自本能的窥探,让他总有一种敏锐的预感。
在这场不死不休的争斗中,仿佛有一双巨大的手,一边控制着南疆拜月教,一边指引着中原江湖,仿佛要将这两方最富有杀气力量的势力疯狂的撞击,千军万马,风雨狂骤,生灵涂炭,天地霹崩。
然而这些阴谋,权势,杀戮,,这种致命的窒息与压力,反而腾腾燃起了他天性中冒险和搏杀的气质。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酣畅淋漓的快意和欲要蓬勃而出的压抑不住的能量。
仿佛抽出剑,他便能斩断天地,划破苍穹。
回头看了一眼披头散发的野丫头,很快,这个黑衣杀神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不知道也好。
不知,反而不惧。
“不过,若要杀你的话,还用不着他们动用‘消神珠’。”墨曦冷冷出口,不做声色将话题转移。“他们,是为了…….杀我!”
“你?”花微澜瞬即便想的明白:差点忘了这个煞星是什么人物,哪次见他不是被追杀便是被官府通缉。
哼,原来,她也同样是被这家伙牵连。
一思至此,微澜逃走的念头更加坚定。
跟在高大男子的身后,微澜被迎面而来一人多高的长草刮的脸生疼。立刻将脸用衣服包裹起来,只露出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已经一无所有,所能倚靠的,唯有这张脸了。
她在想着如何和杨恪联系,见了他如何说?怎样逼着他尽快和她成亲……完全不知道,她和他将面临着怎样的一路血雨腥风。更不知这片广袤的密林里。有多少可怕的杀手在潜伏在他们身后,蠢蠢欲动。有多少阴毒的暗器已然扣在玄中。
而他们,又会以怎样的诡奇方式出击?
公子墨曦暗暗拂上胸口。
虽不致命,但一直渗出的血会慢慢消耗他的体力。况且,他的内息,尚且只有十之三四啊。
此时他们对他颇有顾虑。但一旦发现了他真实的情况,无疑将如嗅到血腥的狼群,将蜂拥而上。
所以现在,他决不能让他们发现他此刻的伤情。
所以,方才面对妖人双剑的时候,他下手如此之狠绝。
离开细柳营后,遵从师尊沙溪老人的教诲,他已经很久不曾如此赶尽杀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