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番外五 大梦一场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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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路生好像已经通过蓝锦那些断断续续的描叙自己构建出了一个残忍又现实无比的结局，他就像个游走在蓝景人生边缘的人一样，虽然同床共枕过不短的时间，但他却没有做到去真正了解蓝景这个人。
玉芝兰的药一次又一次地放进蓝景平时喝的水杯里，她脸上的笑意也早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病态的疯狂。她想看着蓝景跟着她一起沉沦，最好永远也回不了头。妹妹不开心，哥哥当然也要分享妹妹的不开心，不然还能算兄妹吗？
而就连荀路生自己都没想到，那个他亲眼看着由蓝景牵着长大的玉芝兰竟然会亲手把她哥哥推进深渊里。玉芝兰逃不开吴凯斌的控制，索性就直接把蓝景也拉进了那个圈子。
蓝景硬撑着越来越坏的身体和一群烂人玩儿着没有下限的所谓游戏，身体被那些人彻底当成了一个容器，不仅仅是泄欲，甚至还成了他们研究蓝景畸形身体的标本。每天的一睁眼除了人还是人，无非就是各种骇人听闻的道具，有时候还会有不知名的药水灌进他的身体里。从被拉入深渊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折磨地没有人样了。
往后的每一天只不过是变本加厉的疼痛罢了。蓝景从荀路生的身边离开之后，托了玉芝兰的福，又认识了很多上流社会的人，他再也不用靠打工养活妹妹了。虽然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玉芝兰了，那口气也因此一直吊着。
荀路生以非常直观的视角看到了蓝景生不如死的全过程，但他什么都做不了，蓝景的命运似乎早就已经写好，他只是个匆匆一撇的过客而已。他甚至在蓝景流水一般的床前看到了荀安阳，他那个始终一根筋的弟弟……世界已经扭曲到了每一件事，每一个人似乎都在让他的心脏被各方撕扯的地步。
忍受过最后一个施暴者之后，蓝景失去意识，身上大大小小全是刀口，也许是满床鲜血的模样让施暴者扫了兴，也许是蓝景真的呼吸太微弱了。蓝景解脱了。
虽然是被扔进了一个垃圾场里，伴着苍蝇和腐臭，蓝景时隔好几个月之后又一次见到了满天的星星。大大小小闪烁在天空之中，几乎和他们小时候在天台看到的一样。那个时候的梦想似乎已经半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以为自己都来不及和玉芝兰道别，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肚子里鼓起来的一大团到底是因为那些人往里面塞的东西太多，还是因为里面真的有一个生命。太煎熬了，也许只有死亡才能带来真正的解脱。
“还活着！他还活着！海英，快，叫救护车！”
直到这一刻荀路生才明白蓝锦对邱海仁那份特殊的熟悉感和依赖感的来源。
蓝景被邱海仁从鬼门关强行拉了回来，并且还检查出来肚子里的东西确实是一个顽强的小生命。蓝景痴傻的模样却好似听不见外人说话一般，因为他在回忆自己身体出现异常最早的时间，还有那些施暴者经常在他耳边说的什么“宫体实验”，他全都想捋清楚。
邱家兄妹并不富裕，邱海英离婚的事也是一拖再拖，一直到蓝景再次见到玉芝兰的时候大家都还以为这位满脸关心的“好妹妹”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人。
邱海仁亲自把人背到兄妹俩的家里，还说自己会经常来看蓝景。等大门关上，房间里寂静无声的时候，蓝景似乎才捋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但他不愿相信，一直把话压在心底，就算玉芝兰偶尔会衣衫不整地回来，他也没多问。
家里似乎一下子就不缺钱了，蓝景再也不用没日没夜地打工挣钱，玉芝兰的大学还有没有继续去读他也没问。因为他很累，每天不管吃进去多少东西，都会被肚子里的孩子几乎以蛮横的方式夺走营养。
他每天都在数着日子，邱海仁每个月会来很多次，有时候是给他做一顿饭，有时候是给他剪头发，还会给他讲外边的事，总是想方设法逗他笑。
玉芝兰也不是每天都在家，一个月会回来不到十次。也不会亲自下厨做饭，总是直接点一桌子菜让蓝景自己挪到餐桌上去吃。偶尔盯着蓝景的样子活像个涂着脂粉的恶鬼，有时候蓝景甚至都不敢喝玉芝兰递给他的水。要不是他知道邱家的经济情况，他一定会求邱海仁把自己从这个家带出去。玉芝兰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虽然责不旁贷，但好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虽然这个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出生的孩子是谁的，但总归是一个生命，有活着的权利。这辈子他和玉芝兰都活成了这副样子，不能让孩子也重蹈覆辙。
所以他趁着邱海仁来看自己的时候，提前说了自己的遗言。
“孩子如果活着，希望邱大哥能把孩子抱走，不要让他在这个不幸的家里长大，哪怕是送去孤儿院也好。名字，邱大哥你给孩子取吧……我也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等他长大了自己去找吧。”蓝景的胸口起伏很弱，说话也断断续续，只是攥着邱海仁的手一直没放，“我死了就直接一把火烧了吧，正好干干净净地走。芝兰……我没照顾好她，每天都忙着挣钱忽略了她……下辈子再补偿她吧……”
荀路生好像还听见蓝景在和邱海仁说“对不起”，不是不懂，只是这辈子没有缘分罢了。
在蓝景最艰难的时候，就连程和乔都找过来了，只不过被玉芝兰给强行拦在了门外。荀路生硬生生错过了好几次程和乔的欲言又止，却终究没能再次给蓝景递去一根救命稻草。
“妹妹……”蓝景倚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面色苍白地唤着坐在一旁看电视的玉芝兰，“哥没保护好你，对不起，不要怨哥，哥只是……只是……”蓝景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竟是一边落下了泪来。以前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他没哭过，在想明白真相的时候也没哭过，这会儿看着神色状若疯癫的玉芝兰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淌。
“哥只是太累了……哥想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能有自己的房间，能和同学一起点外卖，还能买你喜欢的裙子……咳咳……哥想给你的很多，只是这辈子可能搞砸了……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也是哥活该……”蓝景泪眼婆娑地看着这个不大的屋子，里面有他和玉芝兰生活了将近十几年的回忆，他舍不得就这么死去，但这辈子两个人都活得很痛苦，还是早早舍弃了好。
“也许哥当时就不该把你留在身边，或许直接送你去孤儿院你会过得比现在好很多，会有喜欢你的人重新领养你，给你一个新家……不像这个家，破破烂烂的，还小，又只有一个空调……哥好像真的错了……明明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却还要强行把你留在身边……”
荀路生这会儿仿佛就像是蓝景心口割开的层层血肉一般，蓝景在流泪，荀路生在流血。但痛是相通的。
玉芝兰似乎恢复了短暂的清明，慌里慌张地去扶神智已经快要坠落的蓝景，嘴上还一直重复着“送医院”，“叫救护车”。这一幕倒是很符合哥哥妹妹的身份。
“以后哥不在你身边，你……照顾好自己……要是实在扛不住了，就回来这里看一看，也许就能挺过去了……好好的，按时吃饭，不要熬夜，衣服也要穿的保暖，空调不要开太低，容易吹感冒……咳咳……外卖吃多了也不好，尽量还是自己做，哥以前教过你做饭的……”
“哥——别说了……你流血了……我不要一个人，你不能丢下我……”玉芝兰疯了一样地摇晃着身体已经绵软无力的蓝景，尽管脚边的地毯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玉芝兰都还没将救援电话拨打出去。
蓝景硬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他想让肚子里的孩子能多活一两分钟，说不定就能等到来救援的人。
“芝兰……”蓝景本来想问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她造成的，但扫到沙发另一头静静躺着的手机却鬼使神差问出了一句“你是不是在等着我死的那一刻”。
似乎被按下暂停键的玉芝兰猛地抬头，迎上蓝景已经快要涣散的目光，眼睛里藏了很久的恶毒和凶光终于在一瞬间全都露了出来。好像是释怀，又好像是悔恨。
“对！我就是在盼着你不得好死！看看我的样子，我都快被那群畜生玩儿死了，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你哪怕有一次接到过我的电话吗？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在哪里！你就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明明是你自己爬上有钱人的床的，为什么全都赖在我头上！我只是顺了你的心意，我看见你们就恶心！”玉芝兰披头散发地掐住蓝景气若游丝的喉咙，说着最温情的话语，“我的好哥哥，你不是说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要和你说嘛，你愿意帮我分担的，对不对？所以我就让你体会了一下，是不是很不开心？那些畜生我恨不得直接杀了他们，但是我不敢，我怕死，我也不想坐牢，所以就只好拉着哥哥你一起了。”
在玉芝兰松开手的一瞬间，蓝景终于还是没忍住越来越往上涌的血腥味儿，直接歪头咳了起来。
这口气似乎终于要耗完了。
荀路生死死盯着蓝景几乎快没有起伏的胸廓，却在最后关头从蓝景的嘴型上读到了几个字，“荀先生，我疼……”然后心跳便骤然停止。蓝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似乎一直望着面前的虚无，在找那个可能曾经给过自己一抹温情的身影。曾经床底之间的温声细语，也许只是逢场作戏，又或者是荀路生自己的性格使然，都让蓝景在弥留之际回想起了世界待他的点点温柔。
满屋都是血腥，却只有一个已经疯魔的玉芝兰搂着已经慢慢冰冷下来的蓝景坐在其中，孩子是死是活没人关心。
等邱海仁撞开门把人送进医院的时候，一直都很坚强的孩子还是迎来了属于他人生的第一声啼哭。荀路生知道那和他之前听到过的不一样。
“夙偿”是邱海仁起的，孩子也是邱海仁带大的。至于玉芝兰，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在蓝景的墓前，每年清明寒食，以及蓝景的生日，都会有很多的白菊花，和邱海仁始终不变的向日葵，那是他从来都没有机会说出口的缱绻。
蓝景的剧目落下了，荀家的剧目却也朝着分崩离析的结局而去。柳茗韵彻底住进了精神科，荀安阳早早便和荀路生这个哥哥离了心，荀纬和罗菲里的漏洞被吴世萍一个一个撕开并扩大。虽然这个时空吴世萍折腾起的风浪大了很多，但时间终究会站在对的一方。
只不过荀宅也早就已经成了空宅，荀叶青……依然无处寻找。
在荀路生又一次下班的路上，他很巧地路过当年的篮球场外，已经有些模糊的身影不再，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体格健壮、眉目清朗的大学生。
和荀路生有七分相似。
作者有话说第95章 番外五 大梦一场其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