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圈禁 ...
-
书里的肖柏昭几乎到了故事的中后期才出现，毕竟当年的荀总裁还只是一个在异国他乡求学的十几岁的学生，在不知道名字，并且只有匆匆几面的情况下，要不靠别人提供线索盲目去找，自然形同大海捞针。
但就只是这几面的缘分，就让当时还正年少的荀路生记在了心里，并且在掌权之后发动人脉一找就是好几年，这才造就了蓝景平凡人生中的转折点之一。
蓝景不是肖柏昭，荀路生也记不清肖柏昭到底是什么性格，说话的语调，平时的习惯，每每浮现在眼前的，都是那个阳光下的栗色眼睛，和明媚灿烂的笑容。
所以就算包养关系成立之后，蓝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模仿，没有参照物，仅仅只是荀路生给的一张画像，其他的都靠自己发挥。很多时候蓝景都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荀路生不满意他的揣测，但又不能很及时地修改，导致这一年多的合约关系里，蓝景扮演得不伦不类，荀路生的态度也模棱两可。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两人在床上还是很合拍的，毕竟荀总没有什么怪癖，蓝景也还算通透，所以才会没什么波折地度过了一年半，折合七十八周的时间。如果不是蓝景身体出现异常，让荀路生觉察出来，这段关系也许还会继续下去，直至三年期满。
可能是蓝景身体的柔韧度变了，又或者是那些并没有经过正规临床试验的药间接影响了荀总裁的日常生活，最直接的，也许是床上运动的时候，让荀总裁觉察出了不对劲，所以合约提前终止。
能安安分分的，不动歪心思，不作妖，这是荀总裁提出包养关系的基础条件，现在的情况让荀路生觉察到了潜在的麻烦，他自然就选择了最简单的解决方式，终止这段关系。
荀路生对着面前的落地镜整理衣领，袖口，和领带，今天是他时隔多年之后再一次见到肖柏昭。紧张倒是有几分，但远不至于到激动的地步。毕竟只是去见一个人而已，既不是初恋，也不是真爱，只是一份牵念。
他今天是尝试去接上那断开了很多年的那根弦，希望能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那个时候的男生也已经成长为眉眼英俊的男人了，柔软细腻的短发，挺拔的后背线条，以及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确实和荀路生记忆里的人吻合。
也和蓝景很像。
“您好，荀先生，我是肖柏昭，月白风清昭昭未央。”
荀路生今天没带眼镜，一双仿若能直入人心底最深处的丹凤眼没有任何阻碍地呈现在外人面前，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伸手回握，“荀路生，秋风满路生。突然约你见面，多有冒昧。”
两人都像是满腹经纶的翩翩学子，才一见面似乎就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咖啡店的二楼雅间无人打搅，正好可以供两人排解初次见面的陌生感。
肖柏昭率先开口道：“我不知道荀先生平时喝什么，就自作主张给您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如果不喜欢，我叫服务员来换掉。”
荀路生声音轻和：“不碍事，哪种咖啡都可以提神。今天约你出来，耽误你的事情吗？”
肖柏昭摇头道：“没有，我平时多数时间都闲着，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出来走走，寻找灵感。”
“现在灵感有冒头吗？”荀路生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手里这杯咖啡到底是甜了还是苦了。
肖柏昭浅笑：“看见荀先生之后似乎有了一些想法，但还没完全成形，毕竟灵感这东西，很任性。”
荀路生将咖啡放回桌上，转而将自己手边的袋子递过去，说道：“既然是灵感，当然要现场抓住才好。”
袋子里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速写板，画纸，和削好的铅笔。
肖柏昭眉眼弯起，取出画板摩挲了几下画纸，道：“荀先生有心了。”
铅笔摩擦画纸的沙沙声响起，荀路生姿态放松，肖柏昭画笔流畅，场景很安静，没有人再说话，但两人之间的陌生感却慢慢被筐出来的画面给覆盖完全。
明明没有戴眼镜，肖柏昭的笔下，一副细框的挂着细长眼镜链的眼镜却很适合地悬在荀路生的鼻梁之上，不管是袖口和领口处于什么样的状态，这副眼镜都是点睛之笔。
“为什么画了眼镜？”荀路生看着黑白线条勾勒出的自己。
肖柏昭也看着那幅也许还能抖落下铅笔屑的肖像画，他转着手里的铅笔思索了几秒钟，道：“画师的直觉，荀先生应该有这样一副眼镜，很适合。”
荀路生挑眉问道：“回礼？”
肖柏昭对上视线，不置可否。
“那这幅画还能再让我回一顿晚餐，赏光吗？”
肖柏昭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家，这样一副没有经过多少构思设计的草图并没有什么价值，但收藏意义足够。他的语调明显上扬了几分，“我的荣幸。”
荀路生很忙，但却在不是周末的日子空出一个下午的时间来这里喝一杯咖啡，说一些并不重要的寒暄，这已经说明荀总裁很用心了。
这里午后的空气很美好，因为昨晚睡姿不当，导致一整个白天后腰都酸痛不已的蓝锦却并不觉得这个下午很美好。
主要原因是玉芝兰在轰炸他的手机。蓝锦不想接电话，因为同一个借口说多了，很容易引起怀疑，而且看今天玉芝兰这不死不休的执着样子，可能自己那拙劣的、没有什么支撑的谎话已经快被戳穿了，玉芝兰也许正在等这个电话之后就能推断出真相。
在蓝锦第三次忽略手机的震动之后，间隔不到十秒钟，那犹如鬼魅一般的三个字又占领了他手机的屏幕，让人心头一阵烦躁。
他无奈接起电话，“喂兰兰，怎么了？刚刚手机不在身边。”
手机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不像在大学校园里，倒像是在一个人很多、房间却很小的密闭环境内。蓝锦想到一个关键词，酒吧。
“哥——你都好几天没联系我了，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实话，不然我就去警局报警。”
蓝锦眉心紧皱，呼吸不自主加快几分，他尽量放轻自己的声线道：“我不是说了嘛我在外地出差，别乱想，我只是太忙了，没时间联系你。况且你不是要上课嘛，我怕打扰到你……”
腹稿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打断了，女生的措辞有些不复以往，像喝醉了酒，“哥你在骗我，你肯定在躲着我，我同学说在咖啡店二楼看到你了，和一个男的有说有笑的，你到底在做什么哥？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们不是亲人吗？”
“……”咖啡店，这几天的蓝锦，就算是梦游都不可能出现在咖啡店里。他不知道玉芝兰是不是在套话，不敢随口敷衍，电话两头都安静了一瞬。
隐约传来的鼓点声时不时敲击蓝锦的耳膜，他反客为主道：“兰兰，你那边怎么那么吵？你在哪儿？是在学校吗？就算我在外地出差，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跟那些别有心思的人走太近，大学里也有很多品行不端的人……”
果然此话一出，玉芝兰就被带偏了，话语里的犀利不见踪影，转而带上了几分不耐烦和抱怨，“我有分寸！从小到大我几乎对你言听计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现在我都二十了，你还要管着我什么都不让做吗？你到底要把我圈禁到什么时候？！”
“兰兰……你怎么会……这么想？”蓝锦很想挂断这通并没有什么意义的电话，玉芝兰明显喝醉了，这些话丝毫没有平日里那个知书达理温婉沉静的玉芝兰的影子。
十几年的悉心守护最终却只换来“圈禁”这两个字，可惜临到死，蓝景都没听到过玉芝兰的真心话。
玉芝兰说话有些颠倒，前言不搭后语，“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你以为自己是个好哥哥，你就是个斩断亲人手脚的杀人犯！我不想要你这个哥哥……”
上一句还没收尾，电话里就紧接着传来了呜咽声，“我错了哥……你别丢下我，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们还和从前一样，你出去挣钱，我好好上学……”
从前一样，从前的日子虽然很难，但妹妹是妹妹，看着妹妹一点点成长，作为哥哥的蓝景甘之如饴，从不曾有过怨言。
但如今妹妹却不再是妹妹。
哭声停止，语调渐渐带上了几分憎恶：“你为什么要爬上有钱人的床？为什么要做那么恶心的事？他们都是畜生，人渣，杀人犯……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哥……”
原来玉芝兰知道蓝景的处境，知道他和荀路生的关系，但她却没有半点理解，哪怕合约里一大半的钱都花在了作为唯一亲人的好妹妹玉芝兰身上。
这份卖身钱可真不值得。
蓝锦又想挂电话了，他淡淡道：“兰兰，你醉了。”
“我没有……你快来接我啊！你怎么还不来接我，蓝景，你快来啊……”
玉芝兰含着莫名怨毒的控诉被截断，电话里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一个男人。
“小玉，喊什么呢？在打电话？才这么一会儿就想回去了吗……”
蓝锦又不想挂电话了，他甚至想顺着网络爬过去看看说话的人到底是谁，也许就是当初给玉芝兰那种药的人。
声音再度传来，“小莲到处找你呢，跟我回去吧？他们玩儿得正高兴，缺了你怎么能行，走，我扶你出去……”
接着便是“嘟嘟嘟”的提示音响起，两个世界被隔断。
蓝锦手里还拿着手机，他闭上眼开始回忆玉芝兰话里的逻辑，以及这名陌生男人的声音特点，也许以后在某个场合能通过音质来辨认。
小莲是个完全没有记忆点的新人物，至少这个人和蓝景的生活没有交集，所以书里并没有和这个人相关的文字出现。
他现在很想去玉芝兰平时去的酒吧暗地里调查一圈儿，一定会有不小的收获。但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一旦踏入那些灰色地带，就成了极其诱人的存在。他不能暴露，而且玉芝兰竟然知道他和荀路生的关系，那双溪苑这个地方就不是百分之百安全。
“小景啊，怎么了这是？想什么呢？”门锁转动，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动静都没能把客厅里的人唤回神，宣姨出声询问。
蓝景抬眼看过去，快速眨了几下眼睛，道：“想刚刚看的电视剧呢，没听到动静。”他几步上前，接过宣姨两手的食材和新鲜水果，语调变得轻快起来，“今天又是什么菜啊宣姨？前两天在外面吃了一顿，一对比才知道您的手艺有多好。”
“我中午看你脸色不好看，就买了点儿排骨，等会儿给你炖汤喝，补补身体。你还老是出汗，手掌也凉得很，得好好调理调理。”
这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宣姨就完全一副母亲的态度，蓝锦乖顺听话，简直比自家儿子省心太多。
蓝锦下意识把手伸到后背锤了锤腰椎，下压唇角道：“我昨晚睡觉忘记盖被子了，所以可能有点儿着凉。”
宣姨一听这话，连忙把人安置到客厅沙发上，在看着蓝锦坐下去时脸上的扭曲表情，她试探问道：“怎么了这是？是不是腰扭着了？”
蓝锦扶着自己的腰轻轻“嘶”了几声，模棱两可地点头道，“可能是吧，反正时不时就疼一下，弄得我都不敢随便翻身了。”
宣姨转头看一眼茶几上的数字钟，刚过三点，再耽误一会儿做晚饭也来得及。她让蓝锦趴好，自己钻进厨房在柜子里翻找一番，两三分钟之后，拿着一张冒着热气的毛巾出来。
“你这个就是睡觉不老实，把腰给扭着了，热敷一会儿，等我把汤炖上，再给你按一按，就能舒服很多。”
“嗯……”暖意十足的毛巾利落地搭在蓝锦类如羊脂玉一般的后腰上，热气浸染绒毛，传入皮肤，丝丝缕缕安抚着蓝锦虚弱的尾椎骨，以及周遭紧绷酸软的肌肉。
虽然蓝景已经二十八了，但面相却看不出，至少在宣姨的眼中，这人还只是个和自己儿子一般年纪的大学生。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和荀先生有了不一样的关系，但她心里生出的怜惜之感丝毫没有因此受影响。反而在看见这幅模样的蓝锦之后，更加心疼起来。
“这几天就先不学做饭了，我每天都早点儿过来，给你炖点儿滋补调养的高汤，再给你按摩按摩，等你好利索了再学啊。”
昨晚的睡眠质量不佳，这会儿被热气一熏，困意回笼，蓝锦眼皮绵软，支支吾吾地回答宣姨。
“这孩子，怎么还越吃越瘦了呢……”宣姨更换了一张热毛巾，视线在那一截白皙的后腰处停留片刻，自言自语出声。
明明好吃好喝养了一周，面前趴着的人不但没长肉，反而还有瘦了一圈儿的感觉，让宣姨有些疑惑。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圈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