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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素纱裙 ...

  •   魏嘉禾顺口问道:“听闻三公主生母姓黄?”

      “正是谨贵人。她没福气,在当今登基前几个月,难产没了。”小荷惋惜道,“贵人与先帝爷的黄庶人是亲姊妹。”

      原来如此,魏嘉禾这下明白了。

      庾氏青年丧夫,一手扶持亲生的太子登基,以太后身份代子行权,处理朝政。直到先皇十八岁大婚亲政后,庾太后仍在垂帘听政。

      可惜母子政念不合,常有争执。先帝既不敢违抗母命,又没本事夺权。于是郁郁寡欢三五年后,干脆沉溺声色,纵情后宫。先帝后妃当中,黄氏最最得宠。

      可纵有后宫佳丽三千,先帝没留下半点子息,反被掏空了身子,一日日衰败下去,算来只活了二十八岁。

      庾太后曾经想管,却也来不及了。事后彻查后宫,反从淑妃黄氏宫中查出许多虎狼之药。庾太后怒不可遏,便将淑妃贬作庶人,赐白绫自尽。

      庾太后恨毒了黄氏害死她独子,对黄氏一族亦行株连,男者或处以极刑、或发配充军,女的为奴为仆。

      与黄淑妃交好的一众妃子亦活罪难逃,被当做共犯或贬或杀,或令其剃度出家。

      宫人们都说,好在谨贵人潜邸时死得及时,否则圣上未必能登大宝。

      当今圣上受庾太后恩惠才登基,自然不会触她霉头。即便如今已大权在握,他也未晋一晋谨贵人的位份。

      魏嘉禾心中一叹,“宫门一入深似海!谨贵人保不齐就是被庾太后清算黄家吓得流产,这才丢了性命。或许死在入宫前,对她也是恩典。庾太后铁腕独断,焉知谨贵人入宫后要遭多少罪?”

      小荷见她沉默不语,转口道:“魏姑娘,三公主马上要用晚膳了。您要拜见,不如现在过去。”

      嘉禾点头应了声“好”,重新理了理衣裙,这便往正殿去。

      果然那边大门敞开,膳房的人鱼贯而入。

      嘉禾跟着进去,此时三公主正自己净手。

      她忙躬身施礼道:“臣女魏嘉禾,拜见公主千岁。”

      三公主点了点头,半晌才冒出来个“好”字,也没个后文。

      嘉禾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了好一阵子。见三公主已自顾自地坐下,伸筷子夹菜,嘉禾酝酿在脑海中那些请罪的话,只得憋了回去。

      等三公主寂静地用完晚膳,用茶漱了嘴,她撇下嘉禾往里里间去了,再没发出什么声。

      魏嘉禾只得出来正殿,回到自己屋里,她也该用膳了。

      夜色朦胧,小荷悄悄夹了个小盒子进来。

      “魏姑娘,三公主吩咐我给您送来这个。”

      说着,便将这掐丝锦盒摆在嘉禾跟前。

      魏嘉禾好奇道:“里头是什么?”

      小荷笑道,“您拆开瞧瞧吧。三公主说,怕您远道而来,晚上睡不惯,故此送来这个,夜间助眠。”

      “夜间助眠?想来是某种香料吧。”她说着打开一看,里头包着满满的百合香,清甜幽深。

      魏嘉禾这下放了心,至少目前看来,这三公主只是有些怕生,话少而已。人情世故、眼力却是不差,又体贴又细致。看到她衣裙上绣了百合花,便送来百合香。

      “公主殿下有心了,多谢公主。我今夜便点上这个。”

      “是。姑娘还没吃饭?”小荷转眼看见食盒还未打开,便主动为她布菜,“姑娘,快用膳吧,再放汤就凉了。”

      嘉禾着实吃不惯,随意用了些,便叫小荷收拾了去。又向她打探:“三公主平日做什么?”

      小荷答道:“魏姑娘有所不知,殿下与其他皇子、公主都不甚亲近。若不是每月的阖宫请安,只怕她们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一次。”

      “因胎里落下的毛病,加上一些其他缘故,公主不甚爽利,渐渐地便不爱出门,更不与大公主、二公主往来。”小荷惋惜道,“近来,她大多是在佛前念念经,烧香祈福。可她只有十二三岁,未免太清苦了。”

      魏嘉禾随口问道:“为谨贵人祈福?”

      小荷叹道:“听姐姐们说,偶尔起夜,还能听见三公主梦里叫娘。谨贵人死在宫外,坟墓如今也未迁入妃陵,甚至宫里都没有她的牌位。”

      “三公主岂不是祭拜生母都没个去处?”魏嘉禾更觉她可怜可叹。

      嘉禾的生母同样早早去世,同为侧室,但她死后葬入魏氏祖陵,牌位亦入了祠堂。至少还能享受后人香火。

      年年清明,嘉禾都能到祠堂里祭拜一二。

      小荷忽道:“魏姑娘,您也帮着劝一劝三公主吧。将来若要上学,总躲在承光殿算什么?三公主没正经读过什么书,还需您多照看。”

      她倒是个忠仆,可嘉禾想到此处,便头疼得紧。小荷已说得足够清楚,方才嘉禾自己更看得真切,三公主其人大有不同寻常处。日后该怎么办,还真把她给难住了。

      嘉禾只能点头道:“我奉旨为三公主伴读,自当尽力而为。”

      她继续问:“宫里可有什么消息?几时上学?”

      小荷笑道:“您都不知道,我们就更不知道了。但明朝面圣,或许皇上会安排妥当。”

      她甚是体贴,“魏姑娘不如先歇一歇,明日面圣可得养足了精气神。另外,说不定各宫娘娘们也会送来厚礼,您大概要忙到午后。”

      嘉禾瞅一眼天色,果然一轮新月悄然升起,周围还点缀着几颗星子。

      她笑盈盈道:“今日辛苦你陪我聊了这么久。”说着,便从袖中去处一封红包,递给小荷。

      怕小荷不收,嘉禾继续道:“我向来是个直性子,旁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她们。这点子心意,是你应得的。”

      她喜欢小荷忠厚老实,给她的赏钱最最丰厚。然后又取出几个薄香袋,道:“也请你帮忙,把这些分给她们。”

      小荷见推脱不了,好生行了谢礼,便接过来藏在袖中。最后恭敬道:“时辰已晚,我去给姑娘打水洗漱。”

      嘉禾素有择席之癖,本以为今夜又难眠,可不知从何处吹来一曲乡音。伴着这笛声,嘉禾总算睡了个好觉。

      到次日清晨,小荷便服侍着嘉禾梳妆打扮起来。她惋惜道:“若不是昨日烧毁了衣裳,姑娘也无需穿这些半新的衣裳。”

      她好似劝慰嘉禾,又好似在劝慰自己:“不过,说不定明日贵人们都会赏下新料子,赐下新衣裳。”

      魏嘉禾点了点头,自己挑了两对红簪子来配这条半新的石榴裙。只裙子颜色太艳,少不得换件素衫来压一压。

      忽听见正殿那边,三公主亦起了床,嘉禾赶紧寻过去。

      三公主也着一袭素色衣裳,在春日里显得十分清新透亮。

      见她过来请安,语柔等人忙扯了扯三公主的袖子。

      三公主这才憋出一句话,“魏姐姐好,一起用早膳么?”

      “多谢公主。”嘉禾忙应了。三公主如何,她只在小荷口中听过。如今能就近观察一二,自然更好。

      嘉禾因顾念着面圣,为免御前失仪,也只用了几块点心垫垫肚子。

      待出了门,小荷偷偷拉住嘉禾衣角,道:“魏姑娘千万别觉得委屈。三公主怕生,过几日等熟悉了,话也就多了。待会儿面见圣上,三公主还需您多费心。”

      嘉禾十分不解,小荷品级太低,在承光殿属实排不上号,亦未见延陵公主高看她一眼。为何还对三公主如此用心良苦?

      但她还是点头应下,作为伴读,照看着延陵公主本就是职责所在。

      嘉禾跟着延陵公主穿花度柳,虽然园中春色如许,但天色不好,衬得花花草草也不够鲜亮。她们便也无心赏玩。

      走了许久,众人才绕到宫道上来。才一转弯,便与晋阳公主、晋陵公主狭路相逢。

      两方互相见礼后,便合在一处,一道去勤政殿。

      嘉禾跟在延陵公主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

      晋阳公主即便不施珠翠,也有通身的贵气,果然是本朝第一公主。那头,二公主晋陵梳了高髻,配一套金镶珠宝累丝凤鸟头面,看得光彩夺目,富贵逼人。

      还有那衣裙的料子,是苏州织造局特供给皇上的明黄捻金丝缎。这布料因掺了金丝,日头一照流光溢彩。

      嘉禾记忆犹新,当初只进献三匹之数,圣上虽万分喜欢,但觉得金丝花在这上头太过奢靡,于是下令不准再制。不想如今却被二公主穿在身上,圣上爱重之心可见一斑。

      转头再看三公主,因前头二人各有千秋,倒显得她平平无奇。

      见三公主穿得如此单调,晋陵公主挑眉道:“三妹妹,你今日穿得如此素净清爽,真是我见犹怜呐!倒把我和姐姐比下去了。”

      延陵公主缓缓道:“我平日就爱穿这个,姐姐喜欢么?也可以试试。”

      她身形略胖,和“我见犹怜”这个词完全不搭边呐。

      谁都看得出来,晋陵公主这是故意拿她开玩笑。可三公主本人未领会她真意,反而闹出笑话来。

      一众宫女太监都捂着嘴望着延陵公主,只几个伴读矜持,面上不动声色。

      “笑什么笑?”晋阳公主停下脚步呵斥众人,又转身向晋陵公主,“晋陵你排喧她什么?她又没读几本书。”

      晋陵公主反驳道:“谁让她鬼心眼多,装傻充愣糊弄人。成天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还真是楚楚动人。可惜皇祖母慧眼如炬,才不吃她这套。”

      因那日初入宫时,二公主还很温柔可亲,嘉禾未曾想,她底下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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