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娇婢》迟悟兰因

28、笑娱亲

　　行宫依山傍水，胜景如云。

　　嘉禾车马劳顿大半日，未得休憩，下车时先只随意撇了一眼，就舍不得移开目光了。

　　即使嘉禾早前在苏州看遍了名园，来至此地也眼前一亮。

　　可惜她不得空，否则定要玩个痛快。

　　此番太后住进了行宫最大的园子——环碧山庄。她舍不得晋阳公主，便要公主同住。可巧皇帝又把李宣安置过来，二人便分居东西两侧。东边的集虚馆住着李宣，西边的幽月阁住着晋阳公主。

　　孙辈当中，太后独宠晋阳公主，除去晋阳，便是二皇子李宣了。

　　她心里很受用，如今年岁上来越发觉得寂寞，孙子孙女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但到夜里，当李宣带着行囊过来拜见，太后却偏要逗他一下。

　　“行宫里空屋子多的是，你为何非要和我老太婆作伴？我这环碧山庄可住不下了。”

　　李宣扮可怜道：“皇祖母，你就可怜可怜孙儿吧。先前那宅子雨淋坏了，才上新漆住不得人。”

　　“何不去同你父皇作伴？你父皇总会收留你。别人我不敢打包票，你若想去，皇帝巴不得把龙床让出来。”庾太后促狭一笑，颔首道。

　　李宣只当听不出她弦外之音，笑道：“只怕其他母妃要怨我，耽误我弟弟妹妹降世了。皇祖母您若收留，我便是睡在门槛上给您当个守门的，或是给您端茶倒水、红袖添香也使得。”

　　庾太后“啐”他道：“你个男儿家还红袖添香！叫皇帝听见又得骂你张狂。”

　　晋阳公主也说：“可不敢叫你‘红袖添香’！那年四弟要制个助眠香，找我们打下手。你偏不按方子来，人家不准你还偷偷放。做好点了香炉一闻，谁知竟是又辣又咸！你往里头放足了胡椒和盐，助眠助不得，放膳房里倒是一味好料！”

　　太后亦揶揄笑道：“端茶倒水更不敢劳烦二殿下，回头茶水叫你自己全喝了。”

　　众人闻言都附和着笑他，独魏嘉禾不解其意。

　　她悄悄拉了引春袖子，引春会意，便附耳告诉她。

　　“那年乌黎国使团来朝，领头的是他家王世子，并世子之女。小鼓囊年岁和你差不多大，极开朗活泼。皇上也喜欢，便叫二殿下带着在宫里玩玩。玩累了口渴要喝水，她便叫二殿下取来。谁知二殿下端来一壶茶，当着她的面自个儿喝完了。还道‘你有手有脚为何不自己取’，人家小姑娘都傻眼了。”

　　她这么一说，魏嘉禾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时候不懂事，难道要说到我老吗？”李宣倒委屈了。

　　太后看他一眼，“啧啧，怪可怜的。我这儿端茶倒水、红袖添香的人多得是，偏少一个你这样的，惹这些稀奇稀罕笑话的人。”

　　“唉，我原是个笑话！也罢，在皇祖母跟前做个笑话，至少还能逗乐。”他先叹后喜，恭恭敬敬地跪拜下去，“儿臣多谢皇祖母收留！”

　　太后忍着笑摆手，“快去你的集虚馆歇下吧！”

　　“儿臣告退。”说着，李宣便自个儿抱起包袱出去。

　　晋阳公主也跟着告退出去。

　　原来闹过一回，天色已晚。嘉禾与引春忙伺候太后洗漱歇息。

　　因是头一夜，白日里累了一整天，太后头才沾枕头就睡着了。

　　引春深知庾太后习性，估摸着今夜不会再醒，便吩咐个小宫女守在外间，与魏嘉禾携手退出来，回自己房里歇息。

　　只是魏嘉禾迟迟不能入睡。

　　引春便问道：“妹妹有何不妥？自从听闻二皇子要住过来，我看你浑身不得劲。你还怕他么？”

　　“这话从何说起？”魏嘉禾随口道。

　　引春轻笑，“上回送锦囊，你宁可去二公主的明光殿，也不肯去永延殿。”

　　竟这般明显么？

　　魏嘉禾捂住心口，“我只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又补充道，“我不怕他。”

　　“是哪里？或许我能说道说道。”

　　魏嘉禾便道：“不瞒姐姐，才入宫那日，我便瞧见他叫人把一个小宫女打得半死不活。可近日看来，他并不是冷血之人。”

　　“那会儿啊。”引春道，“不怪他如此行事。”

　　她放低声音，悄然道，“那阵子朝堂上有大臣上折子，请封二皇子为太子。不但前朝，就连后宫也有人运作着，找到他跟前来。”

　　“可皇上正值壮年……”魏嘉禾惊诧道。

　　“是啊，所以不管那人是受指使，还是真心实意的，反正皇上以妄议储君为由，将那大臣降了三级。后宫中不少人也吃了挂落，想必那小宫女牵扯进去，叫他当做筏子杀鸡儆猴呢。”引春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同情，“历朝历代为着储君这个位子，不知闹出多少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祸事。皇上与二殿下自是慎之又慎。”

　　嘉禾点头道：“是要小心些。”

　　魏嘉禾这下子倒与李宣同病相怜了。难怪他近在寿康宫还要喊打喊杀，若叫人算计了去，他哪儿有好下场。他一个失去生母的皇子，在皇宫中也一样如履薄冰。

　　“你同二殿下多多接触便晓得了，他原是个最没架子的人，被逼到那地步，怪可怜的。”引春抚过沁着凉意的纱帐，“近来还好，想必这风波已经过去了。”

　　魏嘉禾“唔”一声，“皇上圣明，想来心中自有论断。”

　　既解惑了，于是一夜无话。

　　次早二人天色未晓便起床来，到太后跟前侍奉。

　　因环碧山庄近水，湖面上开满了荷花。

　　魏嘉禾瞧着心痒难耐，便带上两个小宫女折上几枝插瓶。

　　她捧着荷花回来，正巧庾太后在梳妆。

　　太后也喜欢，便接到手里赏了一回。

　　“这儿花都比宫里开得别致。你再带人折些送到无边风月馆，找个空档，给皇帝送去吧。”

　　嘉禾答应着，先一起服侍太后用了早膳。

　　等问到皇帝得空，她连忙带上宫女们折上一大把荷花莲蓬，仔细装点好，才叫人抬去无边风月馆。

　　及至御前，皇帝虽未接见大臣，但皇子公主们都在，由皇帝带着一道讲论文义。

　　魏嘉禾在屋外候着，侧耳聆听里头你来我往的交锋。

　　皇帝诸子女中，二皇子、大公主年纪最长，余下二公主四皇子不好文墨，六皇子则太过年幼。

　　故只二皇子、大公主对答如流，教皇帝称赞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