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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班晚餐与楼下住户露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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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嫦娥白班连着夜班。儿科总是最忙碌、活儿最累最需要耐心的科室之一,而每逢周末,科室里的老前辈总是有的需要照顾从寄宿学校回家的孩子、有的需要回父母家帮忙,嫦娥一贯是值班最多的人,每次有人向她表示称赞或感谢,她总是温柔笑笑,说:“横竖我也没什么事。”
一中周六五点放学,伽罗在办公室忙到六点多——研究完东方曜的转学资料后,她解决了一些手续问题,继续批阅高三生的月考卷,而后又翻出不久前的成绩分析,有几名学生成绩波动较大,比如二班的甄宓,需要找时间与他们谈谈。
临回家前,她去自己班级所在的宿舍转了一圈,周末留校的大多是家住村镇不方便回的学生,她作为班主任,每个周末都会去看看有没有人需要帮助。
王昭君正提着一大包麦当劳跑向寝室楼门,这个连锁快餐今年才刚第一次入驻这个小县城,就在一中后门不远处,生意十分火爆。伽罗远远望去,校门口刚离开的熟悉背影正是甄宓。甄宓是跑校生,平时性格敏感内向,朋友不多,唯独和隔壁班的王昭君关系很好无话不谈。
“老师好!”
“甄宓帮你买的吗?”
“是呀!”
“你们寝室这周末只有你和西施留校吧?她回寝室了吗?”
“对,只有我俩。她还没回来诶,她说校门口新开了一个小书店,一下课就跑去看了。”
小书店。
伽罗一贯十分喜欢去不同书店发掘实体书,既然如此,她正好回家时路过也去看一眼,顺便提醒西施按时返校。
然而她今天没能如设想的那样去书店多转转,因为她走到校门口时,突然记起今天是合租室友嫦娥白班接夜班,今天正好时间差不多,她可以给嫦娥带个饭。
伽罗匆匆走过马路,很快就发现了那个掩映在满篱笆墙爬山虎里的新书店,在夕阳晚照里生出一种格外安宁的意味。她走上前去,店里半暗着,只最里面的柜台上点着一盏台灯;穿着校服的西施果然在里面,正在那盏台灯下奋笔疾书,笔下是铺开一大片的卷子和课本;而目测是书店老板的年轻短发女子正坐在桌边,就着台灯的光随便翻看一本外文书。
她还未抬头,伽罗就立刻认出了她——东方镜,东方曜的姐姐,也是唯一的监护人,伽罗半小时前刚在转学材料上看到过她的照片。东方镜的眉目可用“英俊”来形容,整个人更自带一种格外强大的气场——无论在哪都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
“咦?伽罗老师!”西施刚抬头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脖颈,正看到迎面走进来的伽罗,立刻甜甜笑着礼貌问好。
“怎么来这里写作业呀?”伽罗一面问一面和老板打招呼,镜没有开口,只点点头示意。
西施向来和各位老师关系都很好,如果是只当着伽罗的面,她会毫不犹豫说出“我其实是想蹭这家店的空调”这一实情,并抱怨一下学校至今不装空调言而无信的行为——但是当着看起来十分高冷但却爽快放自己进来的老板的面,西施可不想暴露内心的真实想法,赶忙笑嘻嘻道:“本来是来这里看书的,看着看着想起作业挺多,就拿出来写了。”
本来已经又低头翻书的东方镜突然抬头看了她两眼,耳边是伽罗“门禁前按时回去”的嘱咐,西施答应着,有点心虚地看向镜——镜似乎觉得这个学生格外有趣,脸上第一次露出一抹笑,又低头看书去了。
西施笔下一顿,公式差点写错。昨天到今天,她见了镜两次,加起来也快两小时了,她突然想,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镜脸上有笑容——这个表情想来似乎不适合她,但镜真的笑起来更好看,虽然这个笑转瞬即逝,西施总觉得,除却帅气又高冷的外表,这位书店老板身上还有另一些东西,某种经历过艰难困苦才会积累出的东西。
过早经历同龄人不曾有的不幸,西施总对这种感觉更熟悉也更敏感。
屋外更暗了,透过篱笆墙的金红光线变为暗红色,镜起身打开了大灯,继续坐下看书。
“谢谢你的爱心晚餐。”嫦娥脱下白大褂,在值班室里认真洗手,回头向伽罗wink了一下,笑道,“你在家吃了吗?”
她们都很少做这种调皮的表情。
伽罗已经将保温桶里的饭菜盛在碗里,炒得很香的胡萝卜丝,白米饭,鸡肉汤热腾腾的,里面还煮着不少蔬菜。
“吃过了。”
她到达医院时已经七点半有余。
大厅大半暗着,儿科值班室还是灯火通明,小孩的哭声,家长焦急的询问声,此起彼伏。嫦娥正温温柔柔地哄着一个小朋友,又马上去向另一对家长陈述严重性,县医院条件有限,建议他们立刻叫救护车前往省城,同时已经联系了值班司机。她隔着围了一圈的人远远看见伽罗,伽罗示意她先忙,自去休息室坐着。
“今晚算情况好些的。”嫦娥夹了一筷子萝卜丝,“你热吗?热了开个空调。”
伽罗摇摇头,她又在回想东方曜和东方镜的情况,在熟悉不过的室友面前没什么不可说的,便道:“下周理科班里要来一个转学生,从省实验转来的,少见的复姓东方,家庭情况有些不寻常。”
她没有说这对姐弟幼年父母双亡的事,怕唤起室友相似的回忆。
“今天隔壁外科也有一位复姓东方的姑娘来体检和拿药。”嫦娥开始喝汤,汤的热气很快转化为她脸上淡淡的红晕,“气质不俗,几个实习生念叨了好一阵,说‘好帅气的姐姐’什么的。”
瞧,小县城的好处就是,人少事少,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什么人和事都可以几个节点之内扯上关系。
“看起来比我们还小两三岁。中午下班时候,隔壁两个护士姐姐还在感叹,这么年轻的姑娘,怎么身上好几道很深的伤疤呢,乍一看以为大老爷们在工地上受伤了。”
似乎是印证伽罗说的“家庭情况不寻常”,嫦娥将她这里听到的情况也说了出来。
她们又继续聊了聊今天各自工作里的一些趣事或无奈事,就像她们每次在合租屋的餐桌上那样。这样平静放松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嫦娥刚放下筷子,楼道里就有人声震四野大喊:“儿科的人呢!快快!”
“快去吧,家属喊你呢。”伽罗将保温桶放进手提袋,“晚上找机会多睡一会儿。”
“今晚你一个人,一定记得锁好门窗——附近好几起失窃案了,小心些。”嫦娥已经迅速穿好白大褂,戴好口罩。
“你也是。”伽罗披上风衣,两人一道快步走出去,在医院大厅互相挥手,奔向不同方向。
伽罗回家上楼时,正遇到楼下的住户露娜在门口找钥匙。
露娜在省城的法院上班,工作很忙,一个月只有一两个周末回老家转转——虽然她在老家并没有任何亲人可留恋,伽罗不太了解露娜的家庭,但可以肯定她从没在这里见过露娜的父母,露娜已知的亲人只有一个哥哥铠,也在省城上班,并安家在了省城,很偶尔会和妹妹一起回来。
两人刚打过招呼,就听到叮叮当当的高跟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伴随着“钥匙在我这儿”的笑语和“伽罗老师好”的正经问好,貂蝉抱着一只纯白毛色的猫,出现在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