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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幸福的礼物 ...

  •   这把吉他林子航来看过无数回,有时候是隔着橱窗,有时是进来试试音,然后无限满足有无限惋惜地叹口气放下。因为太贵了,要1700多块。
      林子航摇摇头时候,太贵了,不值。我说,对,不值。其实,我们都知道,值的,只是,我们买不起。
      但我终于还是买到了。虽然我现在肚子咕咕直叫,蓬头垢面,但我终于买到了,可以让林子航拥有了。
      背着吉他,想到林子航的惊喜,我傻子一样地笑了。然而,我接下来的遭遇很快地验证了乐极生悲的道路:我骑上车没几圈,链条就断了。
      老天,不带这样玩人的呀。
      我只得背着吉他,推着自行车往回走,几十公里的路,我不知道自己要挨到什么时候,最后的一小块面包也吃完了,我几乎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正在这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禧雪。
      回头,居然是面包。太好了。面包坐在一辆小长安里,看样子是刚送完蛋糕回来。我上了面包他们的车,他叔叔把我的单车放在车厢里,送我回家。
      面包真是好人,一眼就看出我饥肠辘辘,赶紧塞了一块还热气腾腾的蛋糕,一瓶哇哈哈给我。什么是幸福?这就是幸福呀。我小心翼翼地抱着吉他,喜滋滋地想。
      车开到小区门口,面包帮我把单车拿下来,然后欲言又止,脸涨得通红,闷了半天,还是那句话:禧雪你什么时候想吃蛋糕了,就来找我。
      我大大咧咧地说知道了,转身推车想走进小区。该死的面包又在身后喊,禧雪,你跟……霍绿绿,随时都可以。
      这太煽情了。就像每次林子航送我到这里,依依不舍的语气。我转身想嘲笑他几句,没想到动作太大,单车往一侧倒,我眼看着也就要摔下去。就在我要摔下去的瞬间,我眼前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是面包,另一个,居然是林子航。满脸疲惫的,憔悴的林子航。
      面包先接住了我,然后我就看到了林子航阴沉的表情。我想甩开面包的手,结果却更向他怀里倒,那姿势更另人想入非非。
      林子航的眼睛几乎要喷火。我心里暗暗叫苦,完了,完了,他肯定是误会了。
      站起身,我赶紧打发掉面包,我说,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面包大概看出我与林子航之间的火光闪烁,把吉他递给我,坐上车一溜烟就走了。
      还不等我解释,林子航就冷冷地开了口:玩得挺开心呀,还那么不舍得?怎么就让他走了呢?
      我把单车放好,一下子就坐在小区门口的台阶上。我说,林子航,我不想跟你吵。能让我先喝口水吗?
      林子航不依不饶,也坐在台阶上,继续他的冷嘲热讽:大小姐潇洒了一整天,这会儿累了?你是不是觉得别人都是傻瓜?就该被人你玩?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风光?
      兜头一瓢冷水朝着我泼了下来,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委屈,即使小时候被老妈冤枉打坏碗,即使被老师误解作弊,我也没觉得这样委屈过。我把头埋在胳膊里,先是无声地流泪,然后是放声大哭。也不管路人诧异的眼神。
      林子航一下子慌了,他的手搭上我的胳膊,被我甩开。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冲过去把吉他扔到他怀里,冲他嚷,你不是想知道我最近忙什么吗?就是为了它。我白天去商场打工,晚上做家教。我怕别人买走了,我一分钟都等不了,结果回来时车坏了,就遇上了面包,他们就送我回来了。
      林子航,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水性杨花?
      林子航看到吉他时,先是惊讶,接着是哽咽,他急急地说,禧雪,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
      今天接到通知书,我就想你最先知道这个消息。我就想看到你兴奋,替我骄傲的样子。连电话都不舍得打,我就直奔你家了,结果你不在家。我又去了顾盼家找,顾盼也不在家;我在霍绿绿家住的那条街道上问了几遍,找了几次也没找到她家。然后,我就一直在这里等。我怕我一走,你又回去了。所以,就这样等了一个下午。
      我愣了。林子航就这样等了一个下午?这可是室外温度40°的盛夏呀,他没喝一口水,没上一次卫生间,没吃晚饭,就在这里等我,就为了告诉我,他接到录取通知书了。
      我停止了哭声,实际上林子航开始解释的时候,我就只剩下了抽抽搭搭的声音了。林子航站了起来,走到我旁边说,我饿了,你请我吃晚饭吧。
      我白他一眼,美死你了。买了这玩意儿,我一分钱都没有了。
      他说,那我请你吧。请无论如何要赏脸。
      我忍不住就笑了,然后我把单车寄放好,就与林子航一起去吃晚饭了。肚子真饿了,我跟林子航都清晰地听到了对方肚子里的“空城计”,然后同时爆笑。
      林子航身上只有30多元钱,他有点尴尬地说,都是为了来见你,钱都忘记拿了。我们能吃点什么?
      我说,去吃毛血旺吧。我知道一家小吃店毛血旺做得特别地道,够味儿。
      林子航说,好,去吃毛血旺。
      在那家小餐馆里,我们要了一份20元的毛血旺,份量非常足。红的西红柿,黄的土豆片,绿的青笋,还有鸭血,瘦肉统统卧在红亮的汤汁里,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还没端上桌子,我已经狠狠地咽了几口口水。
      林子航很奢侈地要了两瓶啤酒,他说,今天是我们值得庆祝的日子。我端杯碰了上去,对,是值得庆祝的日子。祝你美梦成真。
      也许是太高兴了,还没怎么喝,我就醉了。我对林子航笑,我说,林子航,今天是我们的大日子,不如我们私定终身吧。
      林子航抬头满脸油光,醉眼朦胧的脸说,好,我们私定终身。这辈子,你非我不嫁,我非你不娶。
      我说好,伸出了小指头:拉钩,说谎是小狗。
      我们郑重地拉了钩,郑重得像签订了一个不能违背的契约。而事实是,在10年后,我们双双地违背了当日的誓言与契约。
      我幸福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其它客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只有我跟林子航。我们歪歪扭扭地站起身结账,老板娘一直担忧地看着我们,不停地说服我跟她一起睡,撺掇林子航一人先回家。
      我拒绝了老板娘的好意,跟着林子航走了出去。惆怅与离愁开始在我们心里蔓延,通知书到了,接下来的几天林子航家里要请客,有很多应酬,我们估计是见不上面了。等应酬完亲友,他又该去学校报道。我们只能等寒假才能见面了。
      既然都金风玉露胜却人间无数了,又岂会不介意朝朝暮暮?没有朝朝暮暮的相濡以沫,两情长久又从何谈起,有多少爱情敌得过空间的离散与时间的蹉跎?
      我的情绪突然地低落了下去。
      林子航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轻地喊,禧雪。
      嗯。我答应。
      禧雪?他又叫。
      嗯?我再答应。
      我问他,有事吗?
      他说,没事。就是想叫你,叫你的名字就觉得特别地温暖安心。
      我眼睛湿润了,心里百转千回。我第一次知道了离别,就是你心里的那个人,他远远地离开你,你知道他在,却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听不到他的声音,你不能握住他温暖的手去吹一次风,靠在他的肩头撒撒娇。离别,是一种心灵的颠沛流离,孤独跋涉,思念与牵挂是唯一的风景。
      林子航走的前一天晚上,我让霍绿绿给老妈打了电话,说我在她家住一晚上,陪陪她。其实,我是跟林子航呆在一起。他完全拷贝了我的伎俩,也让人给他老妈打电话说在同学家里聚一晚。他老妈有些担忧地答应了,叮嘱了几句。
      那天晚上,我们去了顾盼家。她老爸出差了,老妈回娘家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在她家别墅的屋顶花园上烤烧烤,有鸡翅,鸡尖,鸡腿,牛肉,茄子,鸡爪,鸡珺干……林林总总一堆,自然少不了酒。
      陈梓南与林子航一起唱了很多首歌,最后一首是水木年华的《蝴蝶花》,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淡淡的忧伤的旋律与陈梓南低沉干净的嗓音,在那样的夜色,让我们都沉默了,只听到歌声在耳边萦绕:
      ……
      谁能够保证心不变看得清沧海桑田
      别哭着别哭着对我说没有不老的红颜
      ……
      然后,我们举起了酒杯;
      然后,我们都流泪了。
      为了即将而来的离别,为了许多的青春的迷茫与疼痛。只记得那晚,对酒当歌,少年倾城。
      第二天,在我醒来之前林子航就离开了。我知道他是不想我送别,不想跟我说“再见”,不想给我品尝那种离别之后的失落。
      翻过身,揉揉眼睛,我就看到了集邮册。我的集邮册,我犹豫了好长时间,转手卖给了另一个狂热的集邮迷同学,因为我无论如何是攒不够买吉他的钱的。
      林子航他都知道了。他又重新买了回来,完整地放到我的身边。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冰冰凉凉的,拿起来一看,是一枚纽扣,他把他衣服上的纽扣给了我。只是我曾经告诉过一个传说。
      纽扣放在掌心,立刻感到掌心滚烫,眼睛灼热,鼻子发酸。
      林子航,他是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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