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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初识郁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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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城回来没多久,林子航就接到上海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那是他的梦想的天堂。
拿到通知书的第一时间,林子航就来找我,想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他先去了我家,鼓足勇气摁了门铃,是我老妈开的门。他小声地问,阿姨,请问,禧雪,她在吗?
我老妈看了他一眼,回答,刚出去了。这会儿不在。你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什么事情。阿姨,再见,我先回去了。
我妈还想说什么,林子航已经匆匆跑掉了。
我妈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怀疑林子航的,他闪烁的眼神,不自然的表情,还有兔子似的逃跑,都暴露了自己。我妈是过来人,何况还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火眼金睛。
林子航没顾得上喝一口水,又去了顾盼家。顾盼也不在,估计是跟着陈梓南厮混去了。林子航就在8月的烈日下盲目地奔走。还想去霍绿绿家里找我的,但他不知道霍绿绿家在哪里。
此时的我却正在商场里,手上正派发一叠传单。这是我第一次在暑期打工,派发传单。后来才知道,并不是想象中那么轻松的工作,我手里举着一叠传单,手臂发麻发酸,递上去,有人看都不看一眼就扔掉。如果看别人稍微有兴趣,我得尽量把对方带上柜台上面,如果谈成生意,我才有一笔提成。派发传单一天10元,挣不了多少,我的目的是卖出一台电脑啥的,那样的话,也有个两三百的提成。
最烦的是这帮人欺生,安排我在电子城的后门发传单,走到后门的都是看了一圈后打算打道回府的人,谁还有心情接我的传单仔细看,听我啰嗦?一个上午过去,我勉强发过去的几份传单还被人随手扔在地上。
临到下班时,正当我失望今天估计又要空手而归时,匆匆来了一母子。儿子穿白体恤,蓝色牛仔裤,他身后的中年妇女,穿烟灰色针织衫,脸色红润,慈眉善目。在商场发传单的半个月我练就了察言观色,“以貌取人”在这里是种能力。
凭我的观察,这位母亲不缺钱,也绝对舍得在儿子身上投资,而男孩通常不太会拒绝女生。打定主意,我主动迎了上去。
你好,请问我能帮助你什么?
哦,我想买一个中文传呼机,男生回答了我。我偷看了他一眼,啊,不仅声音好听,居然还是玉树临风眉目俊朗的帅男生。
居然是买中文传呼,那时刚流行传呼机,价格都在1千多,如果能顺利卖出,提成应该很可观。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我急切地对男生说,我们公司正在搞促销活动,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请去那边柜台看看吧。
男生回头询问母亲的意见。我想他那极度自恋的母亲误会了,她在一旁抿着嘴笑,我恍然大悟,她一定以为我的急切是因为眼前的帅哥,以为我发了花痴。
我冤死了。
别说是她儿子,就算是金城武来换,我也不拿林子航去换。但这会儿没办法,我还得陪上笑脸讨好帅哥。我面带乞求地说,您就看看,了解了解吧。真的,我们公司真的在做促销。
我终于把母子两人带到了柜台里。他们刚一进去,就遭到一群促销的围攻,七嘴八舌,滔滔不绝。母亲说话了,刚才的女孩子呢?还是她给我们介绍吧。
于是,我就被挤到了这对母子面前,词不达意,一点不专业地介绍传呼机机的性能。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介绍得云山雾罩语焉不详。然而,男生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听得很仔细。他的认真让我也放松了下来。
我咬咬牙指着最贵的那款摩托罗拉中文呼机说,您就买这款吧?可以留言的,阿姨给你留言,你可以不急着回电话。
男生小声地问妈妈的意见,他身旁的妈妈笑笑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是你自己的礼物。男生就冲我笑笑,那就要这款了。
我几乎要欢呼,怕夜长梦多,我用自己都恶心的谄媚语调说,那我就给您们开票了?中年妇女递过钱,看了看表,对帅男生说,郁白,你拿了呼机直接回家,我去医院看看你爸爸。
开完票,找好零钱,他也验完机,我一面给他重新包装,一面问,你叫郁白?
男生点点头。
我接着拍马屁,姓郁的人可不多,郁白听起来很诗意。
他笑笑,然后拿起呼机就要离开。临走,他突然转过身问,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愣了愣,然后说,禧雪,贺禧雪。
他举着呼机盒子挥挥手,贺禧雪,再见了。
再见。再见?天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再见。这可是我最后的一天发传单了。
看看时间,糟糕,已经晚了。我立刻骑上自行车往郊区的方向狂奔。路边正在新修房子,风一吹沙石迎面而来,我顿时灰头土脸。
到了小区门口,锁上自行车,我顾不得擦擦脸上的灰尘,就直接上了4楼,轻轻地敲那扇绛红色的“盼盼”防盗门。今天是我家教的最后一天,我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上迟到?
开了门,幸亏只有林曼曼一人在家。我长长地松一口气,说曼曼端水来,渴死了。
林曼曼是我的家教学生,粉嫩圆润,像洋娃娃,学习不算太好的,但也绝对还不到需要请家教的份上。我教得很轻松,林曼曼也把她的秘密与我分享,她偷偷地告诉我,她喜欢上班里新来的小男生,说他大眼睛,睫毛又长又卷,鼻梁挺直,嘴唇薄,牙齿整齐又洁白……总之是浑身找不到缺点的美男子。
我打趣林曼曼,如果我晚生几年,估计也乎喜欢上他。
林曼曼不屑地摇头,他不会喜欢你的。他的苹果只分我一个人……
正说着,门响了,我们立刻噤了声,林曼曼立刻装作请教我问题的样子。我竭力忍住笑,也装得一本正经。
进来的是林曼曼的父亲,开了一个饭馆,生意不错,只是林老板很吝啬。有一次当着客人的面用客人用过的餐巾纸擦嘴,边擦边说,客人用过的最干净。弄得一桌子人尴尬万分,再没人敢让他拿餐巾纸。
林老板满意地看看我们,转身就要走了,我叫住了他:请等等,林先生。
他站住,诧异地看我。
我心里想,您不会忘记了吧?今天是结工资的日子?
看他丝毫没有“想起”的意思,我只得说,林先生,今天是结工资的时间了。另外,上周我告诉过曼曼的妈妈了,明天以后我就不来了。学校要补课了。
他点点头,哦了一声,说你看我都忘记了。一共是300元对吗?
我说林先生,你记错了,是360元,我多上了一周的课。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350给我,我接过手,并没有缩回手,他又不情愿地把另外10元放到我手里。
我小心翼翼地把钱放好,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告辞了。
已经是晚上八点,虽然肚子咕咕叫,但我的心情只能用“轻舞飞扬”来形容。我在面包店买了一个面包,胡乱吃了两口,就又冲了乐器行里。太好了,那个雅马哈的吉他,还静静地挂在墙上,原木的颜色在灯光下发出温润的光泽。
我的眼睛湿润了。轻轻地抚摸过琴弦,就像重新邂逅了曾经的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