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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醉红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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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醉红尘
悄悄伏在晟王府的屋顶上，丸井不觉懊恼，自己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来，回去定又要挨骂了。不行，剑穗必须拿回，那可是爹当年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万万不能弄丢的。丸井晃晃脑袋复又用力地点点头，下定决心要入内一探。可是可是，如若不在那人手里怎么说？总不能直冲上去逼问，可偷偷翻找，又大费周折，未必能找到……算了，丸井握拳心想，既然来了，好歹先下去探一探吧。再趴在这里身体都快麻了。
算算时辰，想着差不多也到了晚膳的点，那人应是用膳去了，暂不会回屋，丸井仗着一身高妙轻功翻入屋内。屋内无人，因而只在院外设了侍卫，晟王府虽不及皇宫，也是自有一番气派，进了此院尚有曲径通幽，兜兜绕绕方能进得卧室，他在房内动作，院外把手的侍卫倒是绝难发现。窗外天际隐隐渐暗，但室内仍可辨物，呆了好一会儿见外面没有动静，这才走到柜子边轻手轻脚地翻找，一面想着书房与卧寝竟相距如斯，这王府可比当年自己住的将军府华贵多了。
“你可是在找寻此物？”正翻找着，忽地身后近处传来人声，唬得丸井几要跳起身来，转身一看，原是切原。
之前他处在暗处，丸井又一心关注门外动静，竟未发觉屋内尚有一人，果真是做贼心虚么……只怕自己翻进屋内找寻物件的一干行径都落在了对方眼中，当下又窘又恼，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你干什么啊！”再转眼看他手中物件，正是自己掉落的剑穗，忙伸出手来“给我！”
“哦，”切原瞧着他一脸窘意又佯装发怒，俊俏的脸颊泛了层薄薄的红，不觉呆了，这一说，便抬手递上。
“啊？”丸井瞪大了杏眸看怪物似地看着他，这人是傻的？还是被自己打傻了？竟直接将东西还给自己？有诈吧……
被瞪得久了，切原只得挠头解释：“我一直想交还与你，苦于不知如何找你，今日你是来找它的吧？那便还你。”他却不说，此物时时被自己带在身边，以解相思，也同时心存侥幸盼着他有朝一日能来取回。又憨然道：“我看他结绳已断，又命人换了一根，寻了一样的颜色……”
“你……谢谢。”见他赧然之态全不似假意而为，丸井点头称谢，取回剑穗，抬眼看着切原，不由笑眼弯弯“你这呆瓜剑法一般，脑子也挺木，心的倒还不错。”哪里还有半分敌人碰面的架势？
“你的剑法的确厉害，我自愧不如，只是你的内力造诣不足，多有拖累，若非你先发制人，而是公平一战，孰胜孰负还很难料。”切原也不甘示弱。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是偷袭哎，偷袭会站出来对你说‘出招吧’然后再开打吗？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呆瓜，多谢了。”丸井眨眨眼睛，全不在乎地告辞。
“我叫切原赤也！”好歹是一位王爷，心性还是有的，听闻丸井数次以‘呆瓜’相称，不由出口辩驳。
“我是丸井文太。”想了想丸井还是告知了他真实姓名。
“你们，我虽不知你们何故行刺，只是陛下身边高手无数，你们，莫要做无谓牺牲。”切原并非不知凭他二人身份立场断难以深交，只得出言提醒，聊表心意。只是如若事态进一步发展，他也断不会违背自身的原则。但说起要再次拔剑相向，他也是于心不忍。
“你放心，不论如何，我都拿你当朋友。”丸井侧头应着。
见他转身欲走，切原心中一动，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自怀中掏出一物放于他手中，凑近一看，是一串玉佛珠，质地优良，色泽温润，一看便知是神装珍藏之物。“这串佛珠赠与你，算作你我二人的信物，再来找我，以此示人，门卫自会放你进来，犯不着每次都飞檐走壁地进来。”
“恩。谢谢。”丸井赧然接过，小心放入怀中，“可是这剑穗与我关系甚大，绝不可转赠他人，下次我再回赠你一物作为回礼。”走到窗边，复又回身道“还有，”切原本跟在他身后，他者猝不及防地一转身，二人面目近及一寸，呼吸见热气都扫到了对方颊上，不由都微红了脸。“那个，你以后别总没事自己一个人躲在屋里，黑灯瞎火的，晚上可以看星星啊，我从前无事时最爱看星星了。”说罢也不等对方反应，纵身从窗口掠去。
“那还不是因为盼着与你再见一面……”心里这么想着，切原蓦地笑了起来，竟还笑出了声，想想还真是饿了，踏出园子命人前去备饭，在一干人的簇拥下大步而去。
公子，你说要我只做一个过客，只是如今这缘分天定……我又，怎舍得放手？
方走了几步，迎面见府内老总管扶着帽子向自己小跑而来，正诧异着，却见他到了自己身前，立刻跪地道“王爷，圣旨来了。”
再说另一厢丸井收了切原的玉佛珠塞入怀中，只觉那触感微凉的佛珠竟生出丝丝暖意萦绕胸口，心中也觉那人有趣，思量着回去拿何物回礼。
近了立海于郊外所建隐匿之处，只见不少人围着四周四下找寻，皆是神情焦虑。提气翻身而入就近拉住一人问道“你们这是找什么呢？我不要我帮忙？”那人显是惊着了，回头时还面带惊惶，看到是他，立时松了脸色，直呼：“哎呦我的小爷哎可找到您了，您是跑到哪儿去了，把二位头领可急坏了！”丸井这才明白众人找的正是自己，心下顿生愧意。念及方才所遇，歉意地笑答“原来如此，我这就去找二位师兄，你叫大家都回去吧。”一个纵身又没了踪影。
“师兄，何事找我？”一推门，正见仁王负手在房内来回踱步，脸色奇差，一旁的柳生正想劝他坐下。二人见了他，四下看过，确认无恙后面色才稍缓。
仁王嗔怪道：“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丸井见自己任性之下私自跑去拿回剑穗竟让大家兴师动众地找寻叨扰了那么多人，心中也是过意不去。垂头收了声色不敢答话。
“文太，现下时局紧张，你一人擅自离开，如何能让人不担心？当要先与我们说一声，叫人陪着一并去才是。”柳生最是见不得他这委屈模样，忙起身圆场，好言相劝。
“我是前去寻找一样丢失的物什，未敢劳烦大家。”丸井只对着柳生扁着嘴答了，模样实是楚楚可怜。
“可寻找了没有？”柳生又问。
丸井点头，柳生这才放心，“寻找了便好，只是近日莫要再出去了，眼下时局有变，我们随时可能转移。”
“转移？这么突然？”丸井正想着今后难以独自出门去找切原，一听此话，不禁大惊。
“苍溟欲出兵攻伐冰国，真田狗贼要‘御驾亲征’。我们自然也要转移到冰国。才好做进一步决议。”虽对丸井过激的反应有些疑惑，柳生仍是温言答道。
“攻伐？又要开战了……”丸井难得地沉了脸色，折眉不语。丸井世家虽都曾随海国帝王征战四方，他却似乎与那些热血战意格格不入。
“只待那厢分部做好准备我们便立时出发，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先他们一步赶到，也好面会新的盟友。”仁王若有所思，“若能谈妥，将会对我们助益良多。”
“盟友？那我们手下四万兄弟……”丸井不可抑制地感到些许心慌，他隐约觉得此去恐有重大变故。
“苍溟境内余五千人留守，其余已零星由不同路径前往冰国等待与我们会和。立海才刚刚起步不久，急需寻找盟友，风雅阁二位当家已与我们谈妥，现下只看这一场战事，我们要如何投隙抵时。虽不可急于求成，总还是前去摸清状况确保稳中求进的好。毕竟战事一起不是一年半载，想是难了。”仁王话至此处，神色闪烁不定，良久又道：“也不知玥……是否随行。”
“倘若那人真是精市，而他又一同前往，那我们必得与他会上一会。”柳生自也通晓其中利害，同样心绪难宁。
丸井心里早已绕过了九曲十八弯，前后反复思量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忽而又想，也不知那切原去是不去，若有机会，向他探问玥的事，或有收获也犹未可知，
那时的他们尚未真正踏入这纷乱无休的红尘，初尝少年愁滋味，亦不知这愁由何而生，从何而起。只是举杯小酌了一口淡淡薄酒，便醉倒在了这十丈软绫之中，开始了生生不息的纠缠与挣扎。而当玥知晓真田颁旨命切原一同出征时，已是无力回天。一步错，步步错，一子落错，满盘皆息，万劫不复。红尘佳酿，众人皆以为宝，殊不知这世上仍有万般无奈，万般离恨……不过是一场长醉，徒留笑话一场，各自惨淡经营。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苍茫的大漠黄沙万里百草枯，萧索漫天。自苍溟前去东方冰国本不必行经过此，只因大漠中行军艰难，冰国此处防守兵力稍弱，反而易于隐藏行踪。虽只须七日即可走过，也算不上真正的孤绝荒漠，但这风沙漫天的天气也实不好过。白日里炎日似火，将士多有脱水不适之症。夜间朔风卷地，行路更添坎坷。
这日已行至大漠边际，真田命令整顿驻君安营扎寨，静候时机。玥一路都赖在车里，恶劣的天气着实难耐，真田也直到此时才放他下车。深深呼气，只觉全身都麻痹得难以动作，一连做了六日马车，再怎么豪华精巧的布置也阻止不了肢体的僵硬。
左右无事，也没有多少胃口，便登上进出一座山丘，遣退卫兵，极目远眺。此刻天色已近黄昏，脚下黄沙蒸腾着未脱的热气，迎面的西风却已换做清冷，正是大漠中一日里最为舒适的时候。望了片刻天色瞬时转暗，历历繁星已跃入眼帘，半坡月光下砂石细碎地闪着灵跃的光芒，二者交相辉映，后者竟也不遑多让。
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山峰，是冰国边界天然的屏障，也为冰国阻去了大漠上的风沙。夜色中借着月光看去，青黛一片，萧瑟肃穆，战意与杀气在这缱绻宁柔的月色下无声地散发着特有的气息。这便是苍茫的大漠，悠远，宁静，深邃，肃然。可它也曾有御风千里的激昂，曾有万马奔腾的壮阔，它所瘗葬的战火与白骨是那般的真实，它所见证的宿命与抗争是那般无情。千百年时光过境，烽烟焦土都已成为传说，只留下它和那半坡凄怆的皓月，亘古长存。而如今，在此处，又不知会有怎样的故事，将要上演。
回到布置完毕的主帐时真田正与柳商讨事宜，见了他也不避讳，见他穿的单薄，命人取了貂裘围肩披上。玥自顾坐下，只听柳正道“贵客快要临门了。”
真田唇角勾出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颔首道：“且看他是如何一路打点。”
“只是这位贵客早些时分的那封信……”
“既能修书派人转呈于我，算出我今载东征之心，定是个非凡人物。倘若当真各取所须，聪明人，说话倒也方便。冰国萧墙之祸已起，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坐享其成？你不必多言，朕自会定夺。”柳听得此话，自是不敢多言，真田的能力，他从不曾怀疑，只是……
不消片刻即有人进帐通报，说是客人已到。真田遂命人去请，不料帐帘随后已被揭开，跟着又进来二人。一人为首，朗目疏眉，衣着华贵，不太从容，浅灰发色入目流萤，左眼下方画龙点睛一点朱砂泪痣更显偃蹇孤特。腰间配一绯玉流光溢彩，灵透幽艳，更托出一身奇异的刚媚。一眼望去，便知绝非池中之物。另一人本上前为他揭帘，此刻退至他身后，同是器宇不凡，蓝发细眼，隐隐透着游戏人间的戏谑。
好个人物！在场三人心中同时赞道。
“在下迹部景吾，这位是忍足侑士”为首一人拱手行礼，“有幸得见苍溟之主，天下第一盲相柳大人，及……”目光投向玥，略一停顿，玥抬眼望去，轻轻折眉，看向他腰间玉饰，若有所思。“这是玥。”真田颔首接话，抬手道：“二位请坐。”
将二人请上座，命人看茶，方开口问道“不知冰国六皇子亲自前来我苍溟大营，所为何事？”
收回看向玥的奇异目光，迹部眯起一双凤目挑眉一笑，“小王此番前来，是为与陛下，谈一笔交易。”
章五·醉红尘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