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时话本》三笛木

8、蓝颜南衍难言（三）

　　03、不是和每个同桌的你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我就这样和顾子墨成为了同桌，而且在朝夕相处中发现了，顾子墨其实是个笨蛋，天真无邪的笨蛋。
　　可是，笨蛋却有着许多旁人看不透的伤心事儿。

　　顾子墨根本不爱学习，她常常忘记带课本，常常在课堂上呼呼大睡，常常睡着睡着就趴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后醒来发现我的衣服湿了很大一块。每当那个时候，她都会傻乎乎地拿出纸巾帮我简单擦擦，口里说着：“谢谢！”

　　我心想，谢谢？这貌似不是谢不谢谢的事情吧？但内心吐槽之后，看着她一脸满足的样子，就没有要发作的打算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会有那么多的瞌睡，可以从早上第一节课一直睡到晚自习最后一节课，而且每一节课都能睡出几条深深的睡痕，且，流下星星点点的口水。

　　这种极度嗜睡的下场就是当她面对期末考试时像是如临大敌，在知晓要考试之前连续萎靡不振了好些天，于是在某一天晚自习后终于不知所措地小声问我：“南衍，你可以帮我补习功课吗？”

　　我看着她那一脸真诚，却故意拒绝说：“对不起，没时间！”我只是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却没想到，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说了句：“哦，知道了！”语气却生冷疏远，像是突然之间，我就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这是我第一次领略到她的冷漠，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和平日里那个总是傻乎乎笑着的人大相径庭。

　　她平静地将椅子挪开，然后不再言语，自顾自地收拾书包，准备离去。

　　我被她这种表现吓到，因为这之前，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失落的神情，我意识到我可能刚才的口气有些过分了，于是忙拉住她，“刚刚……是开玩笑的……我会帮你！”

　　“你说真的？”突然的情绪转变让我有些来不及反应，一时愣住，良久，微微点点头：“哦，真的……”然后她又恢复成平时那个模样，傻乎乎地对着我笑。

　　但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在揣度了，揣度顾子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发现其实一个学期过去了，我对她一点都不了解。我只能确定，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天真的女孩，成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影子了。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喜欢吧！至于是哪种喜欢，我无法分辨。

　　帮顾子墨补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她完全没有任何基础可言，因为半个学期下来，她根本一节课没有听过。更加为难的是，她每次选择的补习地点都远得像是从地球北极道南极一样，每一次我骑自行车都会骑到差点儿断气才能到达那地儿。

　　可即使我这么费心费力地想要帮助她，她却一点没有感恩戴德，甚至时常在补习间隙沉沉睡去。

　　那段时间，她睡着总是会说梦话，而且经常惊醒过来，带着一脸的恐惧，喘着粗气看着我，然后问一句：“你听见什么了吗？”

　　我总是摇头。
　　但其实，我听到了。

　　她梦中十分不安地说着：“妈，为什么要背叛爸爸，为什么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难道钱真的蒙蔽你的心吗？……”

　　果然，顾子墨不是像表面上那样，她也有着烦心的事儿，也有着不愿与人诉说的故事，或者说，是秘密。

　　很幸运的是，在我的帮助下，顾子墨顺利通过了期末考，即使，考试成绩不容乐观，但是，至少科科及格，没有红灯挂起。

　　为感谢我，她说要请我吃饭，地点却是在食堂。我无语吐槽，也只能跟着她在食堂简单吃了一顿。临别之时，顾子墨故作正经地对我说：“南衍，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认识你真的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事儿，但是，我们却要分别了……这半年，谢谢你！”

　　当时，我以为，她指的只是寒假的分别，却未曾想过，一别便是几许年。

　　那年寒假再没见过顾子墨，开学之际，老师说，她退学了。

　　我去老师那里找到顾子墨的家庭住址，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了，在公共电话亭打电话给房东先生，才知道，顾子墨早在半个月之前就搬走了。而且，还得知了她当初梦话里面的真相。

　　顾子墨家并不富有，她和父母一直租住在那个破旧的小巷子里面，父亲在工地干活赚生活费，母亲却在一个很风月的场所“工作”。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残破的家庭，却仍旧不受上帝的待见，在去年夏天，顾子墨的父亲从建筑工地的高架上摔了下来，全身瘫痪了。

　　顾子墨的母亲本就厌恶了那个家，见她父亲全身瘫痪，便有了抛弃那个家的打算，但顾子墨把户口本藏起来，死命想要维护着家庭的完整，坚决不同意让他们离婚。房东先生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语气中带有几分怜悯。

　　她母亲最后以不支付她父亲的医药费威胁也没让她把户口本交出来。结果她母亲就真的不再支付医药费了。顾子墨没有办法，只能白天上完学之后，晚上便去24小时营业的超市打工。所以她每天白天睡觉，并不是因为她不想学习，我知道，她只是没有办法。

　　可是，死神依旧降临，就在寒假里面，她的父亲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然后她的母亲很满意不用离婚就可以嫁给了那个在工作的地方认识的大老板。房子被退了，顾子墨无家可归，最后只能在现实面前妥协跟着母亲住进了那个大老板的家里。

　　这，应该就是全部的故事了吧。在别人口中轻描淡写的描述，在我听来却显得尤为沉重。我未曾想过，那样一个总是傻乎乎对着我笑的女孩，真实的生活却是这个模样。

　　顾子墨的快乐都是假的，她不是真正的快乐，她的笑，不过是她穿的保护色，她果然是个笨蛋……

　　可是，顾子墨，她一定不知道，我整个寒假都是在期待与她的见面度过的，我很后悔当她说要分别的时候没有鼓起勇气问一句暑假一起去玩可以吗。

　　可是，即使那样说了，她应该也会拒绝吧。

　　顾子墨，真是残酷的人。

　　我还没来得及对她说“我喜欢你”，她就消失在了我世界里面，现实，为什么总是不随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