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室生存指南》寄亦寒星

2、CHAPTER2-B.N.T.G和它的王子

　　周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毯子。炭黑色，一角印刷着大大的斜体白字B.N.T.G。着眼这四个字母向四周找一找，发现这个类似办公厂房的地方，地上堆叠的纸箱，偶尔飘落的打印纸的题头，统统有着BNTG四字的身影。刚刚他们说的是英文，但是“Henry”很明显有着亚洲面孔。这里是个规模很大的公司或组织。周瀛抿着嘴想道，拢了拢毯子。刚才围上来的人群已经散开，各自在工位上忙得不可开交。有个小姑娘拿着一大摞文件急匆匆地向前跑，撇头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犹豫了下，一只手费力地圈住文件，另一只手捞了个杯子，抵上墙上的饮水器给他接了一杯，跑来往他怀里一塞，又不知去哪个地方交接。周瀛看了看杯子，普通的不锈钢水杯，上面印了两行字“Welcome,Newcomers.”字印得很板正，颜色对比和材质也冷冰冰，周瀛觉得对这里有了一个模糊而大致的定位。

　　B.N.T.G，非常“冷”。

　　周瀛喝了一口，像喜剧片里的瀑布嘴一样漏了半杯。

　　满嘴的甜杏仁味儿，像给他的口腔过塑了一样，牢牢地将这种余韵粘附在嘴里的每一个角落。周瀛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心虚地向四周望了望，生怕有人看到他非常没礼貌的样子。

　　事实证明，墨菲定律在每一个空间都闪闪发光。

　　那个流川……不是，Henry似乎是交接完了他的工作，一抬眼就看到周瀛咧着嘴，杏仁水像水帘洞前的瀑布一样哗啦全掉回了杯子里。他皱了皱眉头，径直朝周瀛走过去，却被他胸口的号码牌吸引住了目光，东国大三个日文汉字像笑魇在黑暗里的荧光牙齿一样，需要动用一些克制力才能不伸手拔下来。

　　他舒展了眉头，很认真地对他低了低头：“初次见面，我是渡边彰。”

　　“阁下是东国大的学生？”

　　周瀛心虚地抹了抹嘴，也给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人鞠了鞠躬：“初次见面，我是东国大的，我叫周瀛。”

　　“周……瀛？中国人？”

　　Henry，渡边彰，小小地摒了一口气，期待地望着面前肌肉线条流畅好看的跑者。

　　“呃……我是的。”周瀛摸不着头脑，谨慎地对答。

　　“早说嘛。”渡边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叫赵珩。赵钱孙李的赵，王行珩。”

　　周瀛被非常具有中国特色的又一次自我介绍给惊到了：“兄弟，你马甲也太多了吧！”

　　赵珩很认真地求知：“什么是马甲？”

　　“就是…呃，大神，大神马甲多。”周瀛也认真地对他点点头，赵珩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眨了两下，“所以兄弟，能不能大概和我说说，这里是个什么情况？那些像从恐怖片里跑出来的怪又是什么？”

　　“应该的。”赵珩表情严肃起来，一冷脸就帅得像所有热血漫的男二号，“先从你手上的这杯水讲起。喝完它，从现在开始你要把这个味道焊在脑子里。”

　　周瀛咕哝着：“真讨厌杏仁味啊……”但还是乖乖地仰头把水灌了下去。赵珩这时才开口道：“这是杏仁水，是后室里最有用，最宝贵的物资。首先能保证你的饮水安全，其次，提高专注度，治愈某些疾病，具体什么病，这个你再慢慢了解。我现在和你讲一下你的目前的具体处境。”

　　周瀛嗯了一声，专注地准备倾听。赵珩讲话提纲挈领，让他的倾听感很舒适。“我们现在身处的空间叫后室。这是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看出来了。”周瀛适时地点头，“箱根驿传，你知道吧？我是今年五区的成员。刚跑一步就给我摔了，直接摔到这里的地板上。”

　　“很可惜。”赵珩拍拍他的肩膀，同时眼里露出怀念的神色，“我上次看箱根还是2020年。”

　　“两年了，你算来得久的还是新人？”

　　赵珩对他微微笑了下：“连新生儿都算不上。最古老的团体‘失落一族’，在人类还没充分发展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

　　周瀛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赵珩接着说了下去：“简单介绍一下后室。这是个没有尽头的闯关游戏。没有赢家，不能通关。”

　　“不能通关？”周瀛插了句嘴。

　　赵珩摇了摇头：“很遗憾，不能通关。这么多年了，没有任何一个具体可行的切出后室，回到前厅的方法。这是你新的家园。”

　　周瀛愣了一下，感觉胸口堵了堵。一股完蛋的情绪从心底升出来。适应！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他故作平静地说：“好，麻烦你给我介绍一下这个霸王条款的‘游戏’吧。”

　　赵珩对他的平静有些讶异，但是接着说了下去：“我们现在所呆的层级，是level2，也是前厅能切入的最后一个层级。不知道该说你是幸运还是不幸……大部分流浪者切入的层级都是Level0或Level1，实体相对来说更少，更安全；但是也是这些幸运的人，大部分也由于饥饿，脱水，谵妄……连了解后室的机会都没有，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那两个层级。”

　　“而你，周瀛，我没想到你在接连招惹了窃皮者，幼年无面灵以及肢团之后，甚至像中彩票一样正好摸到我们的前哨站，还碰上我正好来二层。”赵珩坦然地说着，没有一点自我夸赞的忸怩或是自大，“这里是办公区EL3A，我们B.N.T.G在Level2的唯一前哨站。我作为B.N.T.G，不结盟贸易集团交易保险库成员，再次对newcomer表示欢迎。”

　　“交易保险库？你们，呃，你是你们BNTG的保安？”

　　“没有看不起保安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周瀛懊恼地找补，嘴贱惯了，对着能抱大腿的大佬也敢嘴贱！

　　赵珩没生气，他微微笑了下：“也可以这么说吧。交易保险库在Level1，成员都是BNTG最顶尖的雇佣兵，刺客或杀手，我们的城市‘商人之家’最重要的区域，以及领导和我们的住地。“好，有空去玩。”周瀛随口答道，被赵珩认真制止：“想玩的话，建议你去M.E.G的Alpha基地，也在Level1。相比我们团队，M.E.G对新人欢迎度更高，制度也更宽松。”

　　“有几个团体？”周瀛眨了眨眼问他。

　　赵珩认真思索了下：“十个朝上，只算比较成气候的团体。”

　　“我可以加入你们BNTG吗？”

　　“你显然志不在普通市民，所以不能。”

　　“为什么？”周瀛好奇地追问，换来了赵珩怜悯而抱歉的狗狗眼神。

　　“我懂，我太菜了。”周瀛恍然大悟地拍手。赵珩更愧疚了：“或许商人之家的消防部……”

　　“不。”周瀛坦然地回答，“既然没有那种新人培训部，培训完直升交易保险库的，我就不来了。”

　　“我要当又能打又能跑的。现在已经算能跑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赵珩赞扬地看着他：“我的建议依旧是MEG。新人会先加入志愿者班组，根据你们的能力分为民兵或是紧急志愿者，最后决定你们是去MEG兵团还是MEG部门。”

　　“周瀛，等你做到MEG兵团罗经点第一人，不，只要前三，我在交易保险库等你。”

　　周瀛中二热血了一把之后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怎么在层级之间穿梭？”

　　赵珩瞬间做出了一副嫌恶的神色：“你不知道我背这些用了多久……没事，你很快就知道了。”赵珩丢给周瀛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走吧，我带你去离办公区最近的回到Level1的门。”

　　路上周瀛忍不住话痨了起来：“小赵……你看着还没上大学我就这么叫你了。你怎么就能有三个号，不是，三个名儿？这么国际化？”

　　小赵的走姿十分端正好看：“我是01年的，高考完就来了这，确实也没上大学。”

　　周瀛来了兴趣：“哎我跟你是一年的，你生日几号？”

　　“九月八号。”

　　周瀛语塞，他是九月九号的。

　　“我比你小一天啊小赵。”

　　“嗯。”小赵很认真地点点头。周瀛就乐了，继续肆无忌惮起来：“讲讲你名字？”

　　赵珩叹了口气：“Henry是那帮老外取的，他们嫌叫Heng太麻烦了，还叫不清楚。”“确实，他们那个口音叫起来像猪哼哼。”周瀛赞同地点头，“那渡边彰呢？你是混血？”

　　“是，我妈妈是日本人。”赵珩抿了抿嘴。“你那么能打，不是什么山口组的公子吧？”周瀛随口回道，就看见小赵停下了脚步，一脸“你怎么知道”的单纯震惊的表情看着他。

　　“不会真是吧！”周瀛夸张地O了一下。“……不是什么公子。”赵珩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渡边芳则……就是前任山口组的头目，我妈妈是他的侄女。”

　　这还不算公子？周瀛腹诽了一句。“那你爸呢？门当户对？也是哪个组的？”

　　“我爸……下次有机会见面，再告诉你。”小赵把他推到一扇木门前，“进去吧，这扇门就是Level1的入口。”

　　赵珩力气很大，他几乎是跌进门里的，差点摔个狗吃屎。“嘿，这小孩……”周瀛费力地揉了揉背，几乎是抬眼的瞬间，就看到Alpha基地的标识。和BNTG类似的，看着就很沉重的钢铁大门，右下角有敞开的，可供人进出的小门。门口有两个穿着MEG制服的士兵在站岗，不得不说和BNTG的制服是不分伯仲的好看。周瀛心里暗赞了一句，尝试和一侧站岗的士兵搭话：

　　“你好……？我是新来的，刚从Level2上来，想在MEG寻求帮助。”

　　头盔下士兵的表情毫无波澜：“欢迎，新流浪者。如需要医疗或生活援助，进门直走半英里后右转进入‘生命线’工作区域登记并报告你的需求；如果想要加入我们……”

　　“那么请半英里后左转，我们的志愿者班组随时欢迎你的贡献。”

　　尽管士兵还是那副淡定漠然的表情，周瀛还是很乐观地认为自己被MEG接纳了。他对士兵道了谢，穿过小门向基地内部走去。

　　这里的光线比Level2强烈得多，明亮的视野几乎让周瀛精神一震。如果不是地下车库或仓库般的墙壁与承重柱，水泥地面和不知何处而起的雾气，相信他真的会把这里当作一个真正的城市。总算再次见到成群结队的，标准意义上的人类，这让他长舒一口气。这里的市民，无论是着装，面容或是谈吐，都和地球，或许现在该称为前厅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诺亚方舟。周瀛的内心涌起了这个古怪的想法。

　　半英里也就是八百米左右的距离，很快就走到了。这里的景象又倏忽变成了集装箱式住宅那样的墙壁，走廊也狭窄密匝了起来。简直像是随即生成的景色。周瀛不动声色地拼命摄入这里的任何情报。他终于来到了一个较开阔的厅室，白色衬衫上印着黑色The M.E.G字母的工作人员正在负责零星几个新人的登记。周瀛身上的BNTG的毯子引起了某个志愿者的注意，小姑娘笑着用英语对他说：“先生是从BNTG来的？”

　　周瀛本来就自来熟，便对她点点头：“被他们的人救了，刚从二层上来。”小姑娘也挺随和，或者说不随和的应该也做不了志愿者：“我们基地和BNTG也共享居所，或许你今后也能见到救你的人。”“是吗？咱和BNTG关系挺好？”诡计多端的周瀛已将自己划入MEG之列。

　　志愿者也不介意：“是的，我们和BNTG的交流很多也很友好，BNTG就是从我们当中独立出的组织。”“救我的人叫Henry，你认识吗？”

　　“天哪，Henry！先生，你可真幸运。”光是提到他的名字，小姑娘就红了耳朵，“Henry又英俊，实力又强，才加入BNTG两年就是保险库成员了……天哪，你不知道他不说话的样子有多迷人……”

　　“啊？他不爱说话吗？”周瀛茫然，“他叭叭叭和我说了好多呐！”

　　小姑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Henry是后室著名的冷面王子，怎么可能和你聊了一路？你不会碰到假冒他的人了吧！小心自己的物资，不要被别人骗走……”

　　周瀛下次碰到他的时候对赵珩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他的冷面王子传说。赵珩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我英语太差了，他们讲话我不怎么听得懂……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中国人，我就说得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