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城录》伍喵娘

84、第 84 章

　　齐衡离开后，钟离瑾转而对桑城慈祥笑道：“这几日辛苦了，方才老夫与江先生说起，家中已备家宴，不如一道回府品鉴。”

　　既是家宴，便已将桑城当做一家人，大雍民风开放，桑城虽还未正式将钟离娶过门，可定了亲便算是一家人，并无不妥。于是桑城抬手行礼，正欲应下，便听一个冷冰冰的笑声自身后传来。

　　“呵，这还没过门，就上赶着攀附镇国公家的权势，想着找个有武力的人做女婿，能保得住你钟离家业，钟离瑾，你打得好算盘啊。”

　　众人回头，只见王珏扇着折扇，一脸讥讽模样，嘴角勾起，眼中却满是妒恨，恶狠狠扫过桑城钟离，最后停留在钟离瑾的面上。

　　钟离瑾眉头紧锁，却因知他是丞相之子，正思索着如何应对，就听女儿的声音响起。

　　“王珏，你什么意思！”

　　见这混账侮辱自己父亲，便是钟离也按捺不住，恶狠狠盯着他冷声道。

　　王珏闻言笑容越发狰狞，向钟离走了两步，边走边道：“呦，这是有人护着了，已经不把本少爷放在眼里了是吧？钟离烟，你不会真的以为有他就有靠山了吧？”

　　话音未落，桑城便挡在钟离和王珏中间，他眯着眼，满是威胁冷声道：“注意你的言辞”。

　　桑城高出王珏半个头，王珏不得不仰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他沉吟片刻退后两步调整了视线，看着桑城冷如寒霜的脸，王珏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可随即他又想起什么，又泰然自若冷笑低声道：“桑城，你别得意，你以为你镇国公府的地位很稳吗？我告诉你，学着给自己留条后路，不然届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桑城的脸色更阴沉了些：“你什么意思？”

　　见桑城面色微动，王珏心中顿觉畅快无比，他不再回应，冷冷一笑转身，长袖一挥，带着小厮扬长而去。

　　钟离川忍不住踏出一步想拦住他理论，却被母亲一把拉住，他怒气冲冲攥紧拳头，斥道：“这混账，当真以为天下都是他王家的了？”

　　顾淑晴听了儿子此言，立刻一个冷眼过去：“川儿，休要胡言。”

　　钟离烟见了，轻轻晃了晃兄长的手臂以示安慰，而后抬眼看向王珏离去的方向。

　　她此刻才意识到，与来时不同，周遭虽然拥挤，却都是官宦人家的马车停在此处，闲杂小商贩全然不见踪影。

　　若说唯一不拥挤的，便是王珏前去的方向。

　　那边的马车四周被数名护卫把守着，与周遭隔开了些距离，马车华贵异常，王家的图腾镌刻在车上，显得格外大气磅礴。而王珏的表情在靠近马车后也变得很是乖顺谄媚，显然车内坐着大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王铎。

　　那车帘似乎刚被人掀起过，还不自然地颤动着。钟离瑾看到这一幕，眉头皱得更紧，满面愁绪难掩。

　　王珏此番来者不善，若是左相横插一脚，难免不会横生枝节。

　　之前他便听闻，齐衡敲了神明鼓之后，陛下为了服众于天下人，便惩戒了王珏，勒令他离开了麓阳书院，可实际上，陛下不仅没有严惩，反而让他同皇子们一道读书，这样的殊荣，也难怪王珏有恃无恐。看来，左相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可是无与伦比的。

　　可若这样一手遮天的左相真打算对他们钟离家下手，他又有多少可能能护住他们钟离家，护住他的女儿？

　　钟离瑾的忧郁落在顾淑晴眼中，她知钟离瑾在顾虑什么，目光扫过桑城和钟离，心下盘算着如何应对。

　　桑城在王珏转身后，目光便一直紧紧盯着他，钟离察觉出异样，低声问道：“他同你说什么了？”

　　桑城缓缓摇头，收回目光，尽量平和道：“无妨，莫要担心。”

　　钟离蹙眉，定定瞧着他：“你知晓我最不喜你什么都不说，一人担着所有事。”

　　桑城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似是不知从何说起。顾淑晴见状，立刻笑着招呼众人道：“有什么话不如回家边吃边说。今日大好的日子，断不能因嗡嗡的苍蝇坏了心情。”

　　顾淑晴此言缓了缓众人情绪，于是众人先上了车，准备先行回家，从长计议。

　　桑城与江叔一道回了钟离家，钟离瑾顾淑晴二人并非重门第规矩之人，他们听闻江叔早年的英雄事迹后对江叔很是佩服，于是也不把江叔当普通管家，而是尊称江叔一声江先生，邀请他同桌用餐。

　　江叔心下感动，加之桑城也希望他能一道用饭，便也不在推辞，于是几人一同在饭桌上边吃边谈，很是合乐。

　　一顿饭吃完后，众人因王珏而烦闷的心思好了大半，于是顾淑晴命人将凉亭收拾出来，众人一道前去纳凉且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此时正值初秋，天朗气清，钟离家的庭院风景宜人，钟离瑾和江叔走在一起，钟离川和顾淑晴跟在后面，最后是钟离和桑城，钟离看着远处美景，顿觉心旷神怡，早些时候王珏填的怒气也不知不觉散去，就在这时，她忽听桑城问道：“若是一会你爹娘忽然问你是否愿提前嫁我，你当如何？”

　　钟离听了，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忍不住咳嗽起来，桑城见了，一脸淡定给钟离顺了顺背，前面人听到动静，转头来看，听顾淑晴关切问了一句，钟离赶忙摆摆手，见二人转过头去，钟离眯着眼看向桑城，却见他面色淡定的仿佛方才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

　　钟离嗔他一眼，别扭道：“胡说什么呢？”

　　桑城轻笑，面上却很是淡定：“你不信还是不愿意？”

　　钟离面色微红，有抬眼看着远处，小声道：“既已定先了，又哪有提前的道理？”

　　“那若是着急呢？”桑城声线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魅惑，听得钟离了脸更热。

　　“谁着急了！”

　　“我说是你了吗？”

　　“你！”

　　看钟离气呼呼模样，桑城不再多言，嘴角却翘得更高了些。

　　一行人行至凉亭中央依次落座，聊了聊近期京中局势，桑城亦说了王珏威胁他的话，讨论半晌后，钟离瑾沉吟片刻，斟酌开口道：“慕安烟儿，为父有事同你们商量”。

　　钟离下意识看了桑城一眼，心道父亲何时同他这样亲近，见他一脸淡定恭敬，不由得想起他方才的话，思量着不会真的被他说中了吧。

　　正想着，就听钟离瑾道：“为父想了想，今日王珏所言不似危言耸听，为父担心夜长梦多，便想同你二人商量一下，将婚期提前一些，不知你们以下如何？”

　　两人还未有反应，就听钟离川噗的一口喷出水来，他连连咳嗽几声，赶忙道：“爹，您说什么呢？”

　　钟离亦是呼吸一滞，嘴角抽了抽，桑城却是微微含笑偏头看她，眼中的神色确实清清楚楚写着我早说过。

　　顾淑晴见状忙嗔了一眼儿子，赶忙道：“你们不必不好意思，咱们家不比外面有那么多规矩，你二人既已心意相通，便不必顾虑太多，不过我与你父亲是这样想的，却还是要尊重你二人想法，若是不妥，也可提出来，我们共同商议解决”。

　　话虽如此，顾淑晴却是一直看着桑城，钟离川大大翻了个白眼，却在触到顾淑晴的目光后快速别开眼，一边偷瞄自家小妹，不停用眼神传递着信息：妹，哥也帮不了你了，桑城挺好，嫁了吧。

　　钟离瞪他一眼，正欲开口，就见桑城忽然起身，对着钟离瑾和顾淑晴恭敬一礼道：“晚辈确是倾慕钟离小姐已久，若二位前辈和小姐无异议，晚辈能早些娶到钟离小姐，自是荣幸之至。”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钟离瑾和顾淑晴面面相觑，江叔捋着胡须笑眯眯看着，似是觉得这才是他家二少爷应有的样子。钟离川则瞪大了眼，随即看向钟离，宛如偷腥的猫儿一般笑得很是狡猾。

　　再看钟离则是僵在原地，似是半晌没反应过来他方才说了什么，半晌后，顾淑晴率先反应过来，她猛地一拍手，喜笑颜开道：“如此可就太好了，日后有你照顾烟儿，我们就放心多了。”

　　说罢，她看向钟离问道：“烟儿，你怎么说？”

　　看众人都看向自己，钟离只觉自己的脸宛如被火燎了一般，见她如此，桑城轻轻一笑，温柔道：“现下不愿也无妨，我会等你到准备好为止，莫要强求自己。至于王珏……”他声音冷了冷，对钟离夫妇郑重道：“前辈放心，不管我们是否成婚，我都会护好钟离小姐。”

　　许是桑城平日给人印象太过冷淡，没人想到这样的告白会自他口中而出，也正因如此冲击力才更强了些，钟离夫妇不住点头，连钟离川都忍不住点头，心道不愧是他挑中的妹夫。

　　钟离一怔，下意识道：“其实……你……不必如此……”

　　若他直接让她嫁她，想来她也不会拒绝。

　　见她有些迷离的眼，桑城微微一笑，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道：“傻姑娘。”

　　既已认定，便是一生。溶在生命中的人，又怎舍得她受半点委屈？即便是他自己，亦是不行。

　　“你慢慢思量，我……”

　　“我愿意。”

　　桑城话音未落，钟离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有些诧异望向她，只见姑娘眼神坚定，绝美的脸庞挂着暖暖笑意。

　　他尊重她，爱护她，陪伴她，她挂念他，在意他，心悦他，她还有何所求？

　　看着女子坚定的眼，桑城鲜少诧异的脸上渐渐浮上笑意。

　　“七日后，我便来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