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城录》伍喵娘

83、第 83 章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齐衡便把有关宋韵澜的消息打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将钟离送回寝屋返回举子轩的路上时，齐衡揽着桑城的肩头严肃道：“兄弟，我觉得你要有竞争对手了。”

　　桑城挑眉，而后移开目光，轻嗤一声，似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齐衡见他如此，赶忙道：“诶，轻敌乃是兵家大忌，你可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宋韵澜的姿色，据说没有女子不爱的，尤其亦是商贾世家，还成绩斐然，和钟离般配的佷。若是被挖了墙角，莫说兄弟我没提醒你。”

　　桑城轻笑摇头，不在理会他。

　　会试前三日的清晨，院长在书院慷慨陈词，鼓舞众人。之后，书院便将学生们遣散回家中，各自为即将到来的会试做准备。

　　纵使许久不曾踏足镇国公府的桑城亦是回到家中，恭敬祭拜了先祖，同江叔了解了近日边境的情况，而后提笔给兄长写了封信，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等夺魁之后，定会找出朝中佞臣，还兄长一个公道。

　　转眼便到了当日。

　　学子们五更便起了身，在家人的叮嘱陪同下，或乘车、或步行，早早便向考场奔赴而去。

　　负责会试场地的贡院门前被官府封了起来，百步之内除考生外其余闲杂人等皆不能入内。

　　不过才五更天，西京的小贩们便早已在封禁地外面的地方排起了长队，争取将自家摊位放在个合理地界，趁着会试的时候小赚一笔。

　　学子的马车们陆陆续续向贡院驶来，原本狭窄的街道变得越发拥挤，许多马车挤在一处，皆是动弹不得。

　　钟离早就听闻这边道路不好行车，因此便没让父母亲跟来，钟离川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边，越走眉头皱得越紧。

　　“烟儿，前面堵死了。”

　　钟离川看到前方路况翻身下马，在马车旁同钟离道，“要不下车，哥送你过去。”

　　钟离探出头来，看了看前方一片混乱，于是从结衣手中拿过包袱，戴上帷帽跳下马车，对钟离川和结衣道：“剩下这段我走进去便好，这两日都不得见，你们不用担心，哥你同结衣先回去吧。”

　　钟离川看看她，又看看前方不远处的贡院，见已经有人陆陆续续排队检查，知晓他们即便过去也会被拦在外面，于是点点头，轻拍上她肩膀轻笑道：“莫要有压力，照常发挥即可。”

　　钟离自信一笑，别有深意看了眼钟离川和结衣一眼，钟离川了解钟离，不过一个眼神便知晓她是何用意，虽那眼神让他有些局促，钟离川面上还是镇定自若，挥了挥手让她不要担心。

　　钟离眨眨眼，转头向贡院走去。

　　前往贡院的学子很多，但鲜少有人会带帷帽，因此钟离走过时吸引了不少视线。

　　有人看出往贡院走的是名女子，周遭立时议论纷纷起来，钟离丝毫不为所动，径直向前走，这时，人群中有人推搡，一个在人群中乱窜的少年被人无心一撞，便向着钟离这边撞来，钟离下意识正欲闪身躲过，便见一个身影拦在自己身前。

　　他一手便将那少年稳住，身形并未有一丝晃动，而后他转身看向钟离，目光柔和。

　　“没事吧。”

　　钟离看向来人微微一笑，还未说话，便听旁边有女子低呼之声：“瞧那郎君好俊俏！”

　　“你竟不认识？这可是西京最俊的男子，镇国公府的二公子！”

　　“他旁边的女子是谁?怎的女子也往贡院走？”

　　“没听说么？钟离家的小姐要参加会试！”

　　“女子竟过了乡试？作弊了吧？”

　　“我听说这小姐家可有钱了！说不定是买来的成绩！”

　　周遭议论纷纷，桑城的面色越来越阴沉，钟离却是不为所动，拉了拉他的衣袖，毫不在意继续向贡院走。

　　人群的骚动引起了赶考学子们的注意，众人纷纷看向钟离，眼中情绪或审视或轻视、或探究或敌对，钟离视若无睹同桑城一同站在提交文牒的队伍后方，直到负责检查的官吏站到她身前，她才摘下了帷帽。

　　一时间，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莫说旁边站着的考生，便是负责登记的官员也当场僵在原地，直勾勾盯着钟离完全忘了要说什么，至于贡院外围的百姓，能看清的宛若鸡飞蛋打，看不清的伸长脖子推搡着想要看清楚，一时间，原本拥堵的贡院门前越发的混乱不堪。

　　先前通过检查走在前面的人听到动静，也回过头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在看到钟离的面容后，虽是饱读圣贤书之人，也忍不住将什么非礼勿视抛诸脑后，一个个瞪大眼呆傻瞧着。

　　若说除了桑城外，还有什么人保持着理智，就是一个还未走进贡院的白衣公子，他随众人转身，目光定格在钟离身上，虽眸中惊艳不减，却显然保持着理智，未有半分失态。

　　或许那视线有些特别，钟离的目光下意识扫过那公子。

　　路人的反应她早已司空见惯，反而那公子的镇定模样倒是意外入了她的眼。

　　站在一旁的桑城敏锐察觉了钟离的反常，他眸色暗了暗，快速扫过那白衣公子，将他的面容印在自己脑中，快速闪过些许念头。

　　钟离不曾察觉桑城异样，她的目光扫过白衣公子后，重新定格在面前检验身份文牒的人面上。

　　见那人依旧直愣愣看着她，钟离垂眸轻咳一声，恭敬一礼，不卑不亢唤道：“大人。”

　　负责检查的官员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正色，清了清喉咙。

　　意识到方才的失态，他赶忙掩了口轻咳一声，以缓解方才的尴尬，而后赶忙接过钟离的文牒查看片刻后，对着旁边的小厮说了些什么，小厮得令后赶忙向屋内奔去，不多时便带出两名嬷嬷。

　　贡院的官员早些便得到消息，今闱会试会有一名女子应考，因会试前需要搜身，而从未有过女子参加科考的先例，于是执行科举的官员提前备了两名嬷嬷，准备给参考的姑娘搜身检查。

　　两名嬷嬷亦是惊叹钟离面容，却面色镇定，对钟离做了个请的手势，钟离面色如常点点头，对桑城点点头，而后随着嬷嬷进了偏院。

　　待钟离身影消失在众人眼中，人们才反应过来，议论之声更甚，直至桑城面色不悦扫了众人一眼，声音才渐渐压低了些，可依旧不绝于耳。

　　那白衣公子显然注意到了桑城和钟离的关系很是不同，见钟离离开，他目光在桑城面上停留片刻，若有所思收回目光，而后向贡院内走去。

　　半晌后，钟离从偏院内走出，两位嬷嬷如实禀告钟离情况后，那大人点了点头，同意放行，桑城这才同钟离一道走了进去。

　　贡院考场内分成多个房间，两人并肩走到分叉道后停了下来。

　　“考完见。”钟离仰头迎向桑城的目光，眼眸如星。桑城亦是笑着点点头，“考完见。”

　　说罢两人一左一右，向着各自的房间而去。

　　钟离被安排在贡院角落的位置，因她女子身份，于是她的旁边和对面并未安排其他考生，抬头可见半檐天光，偶有鸟鸣自屋檐传来，钟离莫名觉得心绪平静，甚至很是轻松。

　　会试两日很快过去，所有的科目钟离只觉下笔如有神，或许是曾经为了追上桑城，因此拓宽了不少知识，会试的题目竟会觉得并不困难。

　　待会试结束走出贡院时，贡院门前的人群比前两日更多了些。

　　钟离走到到贡院门口，看到一个颀长身影正站在门口。

　　钟离翘起嘴角，快速跑了过去。

　　桑城看到她，唇角微弯，问道：“如何？”

　　“那还用说。”

　　见她绝美脸上漾出自信笑意，桑城胸口直觉被什么填满，对着门口偏偏头，两人相视一笑，一同走出去。

　　贡院门外，齐衡已侯在门外，见他二人走来，立刻兴冲冲上前，一把搂住桑城的肩膀。

　　他原想问问两人考的如何，可看到两人面容，顿觉自己这样问反倒是多此一举，于是兴奋道：“看你们样子就知定是稳了，那今日可得好好庆祝一番！”

　　钟离忍不住笑道：“那你呢？”

　　齐衡眉头一挑，得意道：“你们二人算是我半个师傅，有你们做榜样，我能差道哪去？”

　　三人说笑着走出贡院，抬眼便看到贡院栅栏外，钟离一家和镇国公管家江叔正站在一处，钟离瑾正与江叔说着什么，结衣站在一旁，看到钟离烟后，立刻指着她兴奋道：“小姐出来了！”

　　众人立刻抬眼望去，只见三人有说有笑，如踏风而来，钟离看到家人，立刻迎了上去。江叔看到桑城，亦是立刻笑盈盈上前与其攀谈，只有齐衡微笑站在一侧，看着周遭，忽觉有些心中发紧。

　　自他擅自敲了伸明鼓后，他爹虽将他领回家中养伤，却在那之后鲜少与他有话，后来他伤势未愈便偷偷去了临山村，他爹便再未同他说过话。即便是会试前几日，他爹都是命人将东西被好给他，连面都未露。他虽面上依旧笑意盈盈，却也心内酸楚。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熟悉咳嗽声。齐衡有些惊诧转头，便看到一人立在人群中，双手拢于袖间，藏青色衣衫毫无华贵之色，隐隐还能看到缝补的痕迹。他面容已有苍老之色，腰背却挺得笔直，那双锐利似是能看通世事的眼此刻闪着复杂情绪，在对上齐衡的视线后，竟还有抹不好意思自他的眼眸划过。

　　齐衡看到父亲亲自来此处接他，微微一怔。他抿了抿唇，稳住心神，而后走上前，有些忐忑恭敬一礼：“父亲”。

　　齐坤点头，也不多言，转过身去，边道：“回家吧，为父备了些吃食。”

　　说罢，他便率先向前走去。

　　齐衡眼眸一亮，立刻转身对钟离桑城道：“今日酒席我不去了，改日再聚！”说罢，便跟着齐坤一道离开。

　　看着齐衡的背影，钟离桑城相视一笑，他们似乎很久未曾见过齐衡这样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