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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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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万宁看向碧绿的潭水,刚刚他俩上岸时产生的水纹已经渐渐漾开,趋于平静。阿青和谭道长不知多久能游出来?她再推推耶律宇朔的身体,仍然没有反应。尹万宁想起幼时和师兄弟妹们在山涧水潭嬉戏时,大师兄湛万晖教过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们遇到溺水时自救的方法。她努力回忆着多年前的那些细节,也不管有用没用,死马当作活马医,解开了耶律宇朔衣服,跪在他的身边,一边按压他的胸部,一边捏紧他的鼻翼,低头吻住他的嘴向其吹气。如此反复多次,耶律宇朔的眼睫微微动了一下,动作之快之轻缓让尹万宁觉得似乎只是她的幻觉,她继续加快动作频率,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他。
耶律宇朔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尹万宁心下高兴这个方法有了效果,给他嘴边送气的间隔,开始不停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大皇子殿下!耶律宇朔!你可别死啊!”耶律宇朔睁开了眼睛,但眼神涣散,神情淡漠,尹万宁继续按压胸部,一边给他嘴边送气,一边唤他:“耶律宇朔,你清醒了吗?认得我吗?”
耶律宇朔的眼神聚集在尹万宁的脸部,再她再一次靠近他的嘴边给他送气的时候,他突然伸手,一只手紧紧搂着尹万宁的肩,另外一只手紧紧按住她的头部。尹万宁一下子倒在了耶律宇朔的身上,两人的面颊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他如火般的吻又覆在了她的唇上。
尹万宁的心一瞬间很复杂,他没事了,但这样黏腻的动作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的手臂被紧紧箍住,只能用手肘击打他的腹部。两人挣扎中,耶律宇朔翻身压住了她的身体,她突然感觉带着温度的液体被他的面颊全揉在了她的脸上,是眼泪么?可她并没有哭。她的身体一霎那有些僵直。
她没有再挣扎,耶律宇朔也没有再用劲箍她,他的脸伏在她的脸上,像一只小狗伏在主人的身上,等待着主人的抚慰。耶律宇朔缓缓抬头,一滴眼泪滴落在尹万宁的脸上,滑向了她的脖颈。她看到他的眼里,血丝布满,满眼是泪,正怔怔看着她。
“为何要救我?”他的声音沙哑:“为何救我那么多次?你可以杀了我的,不用你动手…”他又低头,嘴唇欲覆上她的唇,尹万宁扭头,他的吻落在了她的脸颊。
“你是有些爱我的,对吗?如果你是契丹人,你就会爱我,是吗?”他还想继续地吻她,尹万宁一把推开他,撑着坐了起来。
“耶律宇朔,你刚刚溺水了,神智有些不清。你休息一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尹万宁对耶律宇朔道,她脸颊发烫。
耶律宇朔也坐了起来,他的衣服刚刚被尹万宁解开了,这会儿敞露着胸膛,尹万宁能清晰地看到他呼吸时胸口的起伏。他望着她浅浅地笑了笑,眼眸里似有柔光又似水光:“我很清醒,谢谢你”。
他俩本就在水潭边,尹万宁又向水潭挪了挪,希望与他的距离更远点。尹万宁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里有药丸,可以护心解淤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置在耶律宇朔面前。她没有递到他手心,她惧怕和他的任何接触。
耶律宇朔的手向她的脸部伸了过来,似乎想抚摸她的脸。尹万宁下意识的往后仰:“你好好休息一下。他们这么久都没上来,我下去看看”,不等他的回应转身就扑进水潭里。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前所未有地害怕和耶律宇朔的单独相处,害怕阿青会看到她和他之间这样的场景。
尹万宁向水下使劲游了过去,身后再没有什么声音。光线逐渐暗淡,很快什么也看不见,她逆着水流向前游,很快碰到了阿青。
三人游出了深潭,耶律宇朔不在原地,刚刚放置在潭边的那个小瓷瓶也不见了。尹万宁爬上岸,无心整理身上尚在淌水的衣服,四处找了找,边找边喊耶律宇朔的名字,然而毫无痕迹。
她望着阿青和谭道长,神情有些尴尬:“他不见了,我刚刚下水前他还在的”。
谭道长道:“这里根本没有人迹,定是他自己走了”,又对阿青道:“找个敞亮旳地方辨辨日头,确定方位快点离开这里。天色看着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阿青走到尹万宁面前,微微笑着拉起她的手:“我们走吧,你不放心他,可以给他留记号。他应该就是不想和我们一起”。尹万宁心下惊异,握紧了阿青的手,耶律宇朔从没在这样的深山野地里待过,若是躲在哪里不出来,一个人很可能迷路,尹万宁不想费力救他出来后,他再遇到个三长两短,阿青主动提出,真如她肚里的蛔虫,知道她的心思又不让她难做。
尹万宁柔声道:“你怎么总是这么好?”阿青笑道:“你这样说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尹万宁道:“我还担心你会不高兴”。阿青道:“你这么好,他喜欢你一点儿不奇怪。无论多少人喜欢你,我都不会不高兴,只能说明妹妹特别好”,又轻轻道:“只要你只喜欢我,我就高兴”,说完轻轻抿嘴一笑,拉起尹万宁前向走去。
尹万宁拉着阿青的手走在林间,想着心事不觉头就偏在了他的肩上,阿青侧首,低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她心中倏地一颤,抬眼正对上阿青的目光,他温柔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尹万宁顺手搂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在他面颊上轻轻嘬一口,随即又迅速推开他,拉着他继续向前。他俩身后的谭道长一路只装作没看见。
天色全黑,仨人终于走出了蟆颐山,找了个僻静地方生了火,休息片刻,商量接下来的脚程。谭道长给他俩简略讲了武林大会他俩儿逃走后的事。齐己大和尚中掌后身亡,武林大会群龙无首,谁也不服谁。虽不少人质疑阳明剑派,但过往阳明剑派种种,也有很多人不相信王稷的鬼话,尹天盛对武林侠士允诺,找到尹万宁和谭万山后,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满意交代,门下弟子有不义之举,绝不姑息。在王稷的逼迫下,也允许武林侠士帮忙找寻,但不可伤阳明剑派弟子性命。至于王稷,看过卷轴契约的齐己大和尚已死,根本无人指证,唯一指证的尹万宁和众人相斗时那契丹学来的种种妖术,让有几分相信她的人也不敢相信了,所以王稷竟然是毫发无损,因组织找寻尹万宁和阿青,在不少人心中声望还高了几分。
尹万宁和阿青惊诧齐己的死亡,以尹万宁的了解,仪坤大祭师再怎么厉害,几掌之间就取了齐己性命,不太可能,如果换作国师,似乎还有点可信。谭道长也同样怀疑,但齐己是南平王费了诸多功夫请留在龙兴寺的一个云游和尚,在江陵和龙兴寺都无甚根基,了解仪坤大祭师的武林人士又没几个,众人只道是被契丹高手所害,竟无人质疑。
仨人商量下来,尹万宁和阿青还是悄悄回到阳明剑派,解释误会,和阳明剑派的亲朋好友一起商量对策是最为上策。至于找王稷报仇,只能且行且看了。尹万宁在石室里濒死那一刻,王稷对她说的那些话,也动摇了她的一些想法,她不确定王稷一定是凶手了。谭道长安慰她道:“很多时候,一个结果的产生,是诸多的事情甚至很多的巧合,才有那么个结果。就如我离开契丹…你回阳明剑派向你的师父师叔师兄们再好好打听打听”。他们都认为王稷一定会安然无恙地从蟆颐山出来,他有机关图,很可能就在暗处看着他们仨从深潭游走。
尹万宁有心帮阿青和谭道长解开彼此心结,自他俩重遇以来,阿青对谭道长再没称呼过一次,都是有事说事,他们曾经明明是很亲密的,现在却刻意保持着距离,隔着尹万宁远远坐着。
阿青正拿着树枝扒拉着篝火,尹万宁握住他的手道:“阿青,还记得上次我们去洞庭路上,也是野外生火,我和你说过的那些话?”
“嗯?”阿青抬眉看了尹万宁一眼,嘴角微弯:“怎么了?”
“你当时不是很高兴你不是孤儿吗?”
“也没有很高兴”。
“明明你高兴你爹娘都很疼爱你”。
阿青沉默了片刻,轻声道:“给我点时间好吗?”
尹万宁明白,不再言语。
远离篝火的谭道长突然道:“王稷的话都是他胡说的。这世上没有人能够证明你是谁的孩子,没有任何人!我师弟谭亦虚不能,契丹国师萧焱不能!你就是你,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谭道长冷笑一声:“他们压根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你的存在,为什么要自寻烦恼?!无论是谁,能够拿出来说的,无非是你像谁而已。像谁就一定是吗?那阳明剑派的冒充妹妹的,长得像就真的是了?”
尹万宁诺诺道:“谭道长,你被师门追杀到底是什么原因?”那王稷在武林大会上把谭道长的情事说得有板有眼,尹万宁在契丹也了解一些,真以为是男女私情之事被门派追捕。
谭道长道:“王稷一派胡言。我和师弟的事情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篝火里的木柴啪啦啪啦响,尹万宁没想到她有意引导的话题是这样尴尬的结局,她岔开了话题:“谭道长,你和我们去阳明剑派吗?和你在一起,我特别安心”。
谭道长脸上现出了笑容,但只短短一瞬,就消失了:“我送你们进山门。你们要好好练功,本事只有在自己身上,才什么都不用怕”。
“那这么多年躲着自己的门派,是在怕什么?”阿青问道。
“送你们回永州,我就可以回鹿儿岛。这么多年,我也很累,可以回去了结了”,谭道长盯着阿青的脸,她神情平淡,眼里没什么情绪。
阿青的声音有些颤:“对不起,我不是…”
谭道长微微一笑,接口道:“我明白,你一直是个宽厚的孩子”。
阿青突然道:“你真想去鹿儿岛?我陪你去”。
谭道长的笑容漾满了整张脸,她笑道:“不用,是我和师弟的私事”。
尹万宁突然抓住谭道长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将一直紧握着的阿青的手覆在了谭道长的手背,三只手各自以奇怪的姿势僵硬地叠在了一起,但三人都没有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