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贰捌 我辈同修 ...

  •   对于黎川分会来说,羽簇是个什么样的人?
      或许许多宗族行者会感到不屑,或许外州人士会不解,或许她本人会拒绝。
      但他们认为羽簇是个接近圆满的人。
      不仅尝试所有技艺还顺利结业;多次危急关头救助诸多鳞血、生人;为人风趣有礼。
      “喝酒很豪爽!”阿热特又一次举起小酒坛,“干杯!为羽簇!喝趴下!第十七个!”
      羽簇被他勾着脖子,举杯示意,咕咚咚将手中酒壶喝干净了。
      阿热特是屋拂烨的同修,本来是做金属处理的小工,被羽簇引荐给屋拂烨研究器械理论,现在的摩托就是他协助研发、又单人负责改进的。
      为人豪爽,很喜欢喝酒。
      托他的福,原本围攻简衣旧,势必要他把恋爱细节、结伴对象生平全吐出来的众人都转而来劝羽簇喝酒。
      在场众人大多都是鳞血,浓度皆在三成上,不过分为先天、后天。多亏简清絮提前备好灵阵和刺激精灵、调整灵孽状态的清柠酿,不然这小院早就炸开锅。
      羽簇看着已经找不到理由劝,只顾着搬着坛子添酒的几位同修,叹气。
      “差不多了吧,都快后半夜了。”羽簇指了指周围已经瘫倒的二十多人——有几个在她来之前就喝得差不多了,比如屋拂烨。
      “不行!”阿热特老家在更接近鎏景的地界,说官话有点磕绊,酒劲上头,更是一个词儿一个词儿的蹦:“我们相聚!我们要知道!谁、背叛我们——什么来着?”
      其他人也喝迷糊了,想不起来直摇头,成功把自己摇晕了两个。
      “为了喝酒。现在都快喝完了,下次继续呗。”羽簇跟十七个人车轮战,但状态比其他人好不少,还能清醒地给几个喝醉了的绕弯。
      “下次——下次!不准跑!”阿热特嚎起来,“你跑了!好几次了!”
      “嗯嗯,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羽簇哄着人把几个酒坛子接过,一个一个挨个喝光:“不跑,你看我都喝完了,下次继续?”
      阿热特被取走酒坛子之后就呆呆的,看着羽簇喝干净,热切地鼓起掌来,倒头就睡。

      见最后一个都终于歇了,羽簇才松懈下来,顺手又捞了一壶清柠酿,当漱口水喝了下去。
      刚刚擦干净身上沾的酒液,就对上一脸冷冽笑意的简清絮。
      “我知道我知道,总要让我去排个水吧。”羽簇举手,一脸头疼。
      这个小院内孽都被灵阵压着,有二十几个鳞血在食痕也伸展不开、没法作弊,羽簇又被人围着灌酒,连厕所都没去几趟。
      理由充分。
      简清絮扔来一个金桔,暂且放过她。

      简衣旧身体不好,虽然众人起哄、但大多都是逗他,他只喝了几杯,现在已经醒了;简亩十也曾被孽袭击,状况极危,就是屋拂烨这种酒蒙子都不会劝她喝酒。
      这两人分工,将一地的醉鬼陆续捡回房间里安置。
      云枞已经由简亩十的带着见过今晚的卧房,虽然一直以来作息规律、从未熬过夜,但也灌了浓茶强撑到现在。
      两个简清絮的弟子去待客,云枞也领着羽簇去梳洗整洁。
      实在有些晚了,云枞从未熬过夜,哪怕喝了许多茶提神,在门口等待羽簇洗漱的时候也止不住哈欠。
      他用袖口捂着嘴掩盖动静,还是被羽簇察觉。
      “这么困就去睡。”
      羽簇在里面拆自己那一堆耳饰,简清絮偏好木制家具,耳钉落在楠木首饰盒里会咚咚地闷响,倒是叫云枞清醒了一点。
      “等您和简清絮大人谈完话。”被压制胎种、又熬了夜,云枞声音都飘忽了。
      “你又不能旁听的,去睡吧。”
      “我应该给您守门的。”
      “都说了你就是挂个名——”羽簇最不耐烦一件事反复说,但怒气起了个头突然顿住,拉开门来瞪他:“是不是你那祖宗又说什么多余的了?”
      云枞迷糊地抬头:?
      羽簇终究是叹气,把人按到侧卧的小床上,让他睡了。

      “说吧,想问什么。”
      羽簇收拾好云枞就废了不少时间,干脆洗了个澡,整个人收拾清爽才来找简清絮。
      “锦萝生是个好孩子。”简清絮在等待时换了一套茶具,现在泡着葛根和菊花,添过两次热水,现在正温热,给羽簇上了一杯,“好得有些可怜。”
      “才一岁,正是可爱的时候嘛。”羽簇笑笑,也开始喝茶。
      “朱绣螺已经被放出来了,韩氏给他走的无罪申诉。”简清絮盯着羽簇,他鳞血稀薄,最容易显色的眼睛和头发都还是生人的棕黑色,只有眼尾一点血痣、被染成蕈紫色。
      “那可真是便宜他了。”羽簇将手中茶杯递过去,示意添水。
      简清絮有许多话想问。
      但他看着羽簇浅笑的模样,看见她发梢滴着水、脸上带着一点怜爱地看着稀有鳞血的幼子。
      “看不出四郎还算会养孩子,这两旬将萝生养得不错。”简清絮也同样去看小床上的锦萝生。
      “嗯哼,我特地挑了人的。”羽簇撑着下巴,突然起了坏心眼:“原本准备交给他喜欢的那个生人养,但简哥眼光真的很差劲——”
      羽簇装了起来,脸上满是哀凄:“和世叔你的眼光一样呢。”
      “挽景哪儿有不好。”简清絮下意识反驳,黑了脸,几欲用手中茶杯砸她。
      可惜这套茶具是羽簇送的,还是当初在器院做陶工的结课作业,再怎么生气也舍不得。
      羽簇脸上就带上有恃无恐地笑意,又开开心心干了一杯解酒茶。
      “谷廿对四郎做了什么——不对,真要做了什么她也不可能还呆在四郎身边——她犯了什么错。”简清絮好歹给羽簇做过教习,又是认下简衣旧的亲族。他了解他们,意会所谓“同样差劲”的眼光。
      “最终结果是萝生的名字是我起的。”羽簇收敛笑意,百无聊赖摆弄桌上一排茶宠。
      简清絮不知如何反应了。对鳞血而言,“亲族”是最重要的联系。
      物躯血亲或许曾经很重要,但感孕仪式条件缓和后,仅仅是一身皮肉的素胚。高浓度的鳞血会异化物躯,在灵孽亲和度足够高的亲族之中,“同频”、甚至“复刻”出接近一模一样的生人的例子,并不少见。
      “她做了什么——”简清絮捏弯了给羽簇添蜂蜜的小勺。
      “不过她养孩子还算可以,简哥能照顾好萝生还多亏她不时帮忙呢。”羽簇不希望人真气急了,赶紧找补,“只是亲族的关系挂在我身上,又让简哥来养,走不了压制鳞血的路子,以前登记的户籍糊弄不了宗族。所以我让简哥找个萝生状态稳定点的时候来找你改一下户籍,之后就和她没关系啦。”
      “没想到萝生状态还行,只用了两旬就好好长起来了。”羽簇还是没靠近幼子,隔着距离看了看被床幔遮盖的小孩,“当初封印鳞血反倒是让他不适应了。”
      简清絮看着羽簇,满心悲哀。

      喝完一壶效果缓和的解酒茶,又吃了几碗食补的粥,羽簇才被简清絮放回去睡觉。
      拼酒喝趴下二十三人的女孩看起来精神正好,被简清絮撵着往卧房走——孽种大多在夜半时刻活跃,羽簇也早就习惯了少眠熬夜,此时接近寅时,正是她平日外出、为食痕觅食的时刻。
      羽簇被扶着肩膀推着走,还在以手做梳、撑开发丝散去其中精油香气。
      她对养护自己的事都做得敷衍,护发精油更是绝不会主动碰,但几位长辈都对她一头暗红色发爱护有加,今日简清絮还特地用了助眠的熏香。
      羽簇熬夜熬惯了,吃了助眠的茶、暖胃的粥,被香氛包围也没多添点睡意,反倒是把简清絮自己熏困了。
      本就劳累又违背作息、这么晚都没睡,给女孩儿打理头发的时候就几度停顿。这样推着羽簇走了几步,两人就改换动作,变成羽簇扶着简清絮,免得他困得撞墙。
      将简清絮放回他自己的房间,用塞云枞的手法将人按进床榻,羽簇才拍着手、准备回自己屋里休息。
      临走,回过头来看简清絮:
      “云氏的现任家主与游主程共谋、当年继位也手段不正,这些问题自有刑狱清算。但双生影胎种的存活有云竹师叔做保、圣王默认。所谓仆侍、仆妾都是他的血亲单方面攀扯,撒扫弟子也不过挂着名号。
      “我不过是救下还有救的生人而已。
      “还请世叔对云枞也一同遮掩几分,叫同修们少些误会。”
      被困意包裹的行者自黑暗中睁眼,看着羽簇在月色下关上房门。
      留下一室清净。

      在协会的这几日,云枞充分地意识到了羽簇的好人缘。
      与面对宗族时不同,羽簇对协会的这些同修称得上和颜悦色。一路走,一路遇上请教课业的、请吃饭的、送礼的、关系好来逗趣的、关系不好来打架送赔礼的……就是没见过的羽簇,这次难得见到了她,满脸仰慕地问好时,羽簇也浅笑着回应。
      “毕竟羽簇很好。”
      和云枞的不知所措不同,简亩十熟门熟路地找了个地方坐下,自己点上茶饮和糕点后,又招呼云枞一同休息。
      看着羽簇一个个哄好那些同修,简亩十又开始掐自己饱受折磨的指尖。
      她与羽簇同修过两门课业,一是在羽簇刚入学时带她学习制香,另一门是简清絮最得意的篆刻。
      简亩十可以说亲眼见证了羽簇两年间的成长,哪怕羽簇现在已经结业、长久不回协会一次,她们两也时常单独联络。
      今日她被羽簇抓出来陪同逛街之前,正在简清絮的院子里琢磨揪他的茶花做染料。
      最近简亩十在制衣一途的研学不算顺利,简清絮见她眼睛和手指都快熬坏了,已经收回了她用作研学的袇房,叫她养好眼睛再还给她。
      但简亩十没有别的爱好,也不能随意喝酒吃饭,先前聚会、最后也只给人收尾,没享受到什么乐趣。
      “哇——十娘——”羽簇哭着脸回来了,扑到她身上“好可怕——我以为昨天闹那一通就够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来找我啊!”
      简亩十拍拍她手臂,用脚勾过一张椅子:“你今年才回来了两次,也很久没回协会住了。”
      “哪儿有很久,不才七八个月。”羽簇瘫在椅子上,接过店员递来的果茶。
      “而且你研学的经历太离奇,新同学总会有些好奇。”简亩十将餐盘挪到羽簇那边,其中甜点比她点的部分多了好些,或许是因为那个店员有些眼熟。

      羽簇欢快吃了一会儿,又看到简亩十只是喝着茶饮,并不吃那些甜食,手就自然地伸向她。
      简亩十将手腕交了出来。
      “余孽已清,你的情况应该已经放宽了才对?”
      简亩十和简衣旧同样是受孽种袭击、污染,虽然拖延得更久,但状况比简衣旧当初轻松不少:简衣旧对孽的融合度很低,只受了侵袭;简亩十却融合了一部分孽,转化成鳞血浓度,对性命无忧。
      而且后续有羽簇亲自做手术,除了长期禁欲克制带来的部分耐受能力低下,还有鳞血不稳定本身应有的禁忌,她几乎是全好的生人。
      简亩十摇头,没做解释。
      “课业上钻牛角尖了?”羽簇在用吸管嘬果肉,这杯提子杨桃混合果茶没在菜单上,但她和老板提过一次,大约是试做新品。
      “没有钻牛角尖。”简亩十否认。
      “那就是择道的问题。”羽簇笃定。
      简亩十垂眼,将手摊开。
      她的指尖除了针眼、灼烧的痕迹,还有被她指甲边缘掐出来的凹痕,对那些伤口造成二次创伤。

      “姐姐你想想我、世叔做了二十多年的教习钦定的天才——用两年零七个月从啥都不懂的饵食、到所有技艺优秀结业行者。就这我都还被樊师扣着出师呢,一问就说我道选错了方向,让我再磨两年性子。”
      羽簇假哭起来,手指抹过眼角。

      有师承的行者通常会在“明道”后出师,此后不再只是某一位道君的弟子,而是志同道合的同门、同修。
      而道,则是巫觋一途诸多弊端显现后,钻研天理地经、摸索出更多驱使灵孽手段的学者们提出的一个理念。
      行者通常会为自己选择一两种技艺专心研学,就像吴醒:她学医术和篆刻,虽然药理学得不错但主要钻研外科,用亲自篆刻的器具辅助——她为自己选择的道就是一个方向,以“手中刀刃”为主的模糊想法。
      而简亩十被简清絮收养后学了许多技艺,她学得没有羽簇快,学得没有简衣旧这样的同修精,学得没有吴醒这样的同修清醒。
      她的焦虑源自于迷茫。

      □□。

      羽簇摒弃多余的想法,拿出伤药涂抹在简亩十手上。
      简亩十也曾拿着祛疤的药膏按摩羽簇碎烂的指尖。
      这种细微之处的伤口最难处理,疤痕也最顽固。
      孔四时、游镜生、孔位郦、冉继岁、简清絮、简衣旧……羽簇被这些同门、同修好生娇养许久,才抹去过去伤疤、淡化手上茧肉。

      “不用急于此时,简亩十,姐姐,择道修行漫长,你才三十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贰捌 我辈同修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