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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烈日冷湖 ...

  •   走着走着,路边一个糕点铺子里的老板喊季衡进去,胖乎乎笑眯眯看着很好亲近。
      “这家桃酥很不错。”
      季衡说着进铺子找老板要了两斤,老板包好桃酥后又乐颠颠拿出一包梅花糕,“丫头夫人们很爱的,季少爷不吃,给身边那位少爷吃也行,惯配的。”
      雪白的糕体上一点红,还带了梅香,味道尚且不知,卖相已胜了不知多少筹。
      季衡瞄一眼抱着狗在外面呆立着的姜芜,利落扔了几两碎银在桌上,不顾老板“多了多了,本来就是送您的,使不得”的呼声,三两步回到姜芜身边。
      很顺当把油纸包往姜芜手里一塞,姜芜有些困惑看季衡:“什么玩意儿?”
      季衡剥开余下手里拿的那一袋,拣了一块塞嘴里:“什么‘什么玩意儿’,梅花糕啊,这么明显的梅香你闻不出么?啧,太甜。”
      姜芜翻了个白眼,猝不及防被季衡不怀好意也塞了一块。
      “给你块糖粉沾得最多的,腻死你。”
      姜芜嚼了两口,还是一脸呆呆的表情,季衡终于心生疑惑,一拍姜芜脑袋:“从刚刚到现在想什么呢你?”
      姜芜直白道:“方才那位什么四娘。”
      季衡露出个戏谑笑容,眼里是欲说还止的意味。
      姜芜一看季衡这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再想想自己刚才的回答和表现,也确实像半大小子思春似的,不过抱着狗还是没解释什么。
      季衡却突然又拣了块糕点悬在小狗眼前逗它。
      小白狗有些焦急蹬腿去够,季衡坏笑,在小狗期盼的眼神里,把糕点又塞进了姜芜嘴里。
      小狗立刻挣扎着从姜芜手里跳下去了,朝季衡汪汪吠了两声,清脆响亮,末了龇牙要去撕季衡衣摆。
      季衡摇头叹气,郑重其事指着它:“季雍和,我对你很失望。”
      姜芜看着一人一狗对峙,忽而笑了。季雍和么……怪不得方才那四娘对着自己喊庄主。又难怪先前山芒言雍和山庄之主另有其“人”。
      姜芜此人平日油嘴滑舌又不要脸,但真遇上这种尴尬情境又容易想多,季衡却好像能看穿他内心想法,说是逗狗,其实在给他解惑。
      想明白这一点后,姜芜笑眯眯对小狗招手:“原来是庄主大人,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小狗原本还在和季衡衣摆奋战,一看姜芜招手,又兴奋到姜芜面前卖乖去了。
      季衡自讨没趣,自己吃了块梅花糕,后知后觉吐出来。心道这糕点真是绣花枕头空架子,看着漂亮味道真是一言难尽,这样想,又觉得老板最后那句真是正解。
      用胳膊肘捣捣姜芜:“那糕点你吐出来了吗?”
      姜芜果然正常后又开始戚戚然:“季少爷给的东西,小人怎么敢吐出来。等等!难道季少爷是在怪我咽下去了吗?啊我懂了,原来是要我供起来!喂,你别皱眉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季衡一时无言,负手走了,姜芜认真和小狗道:“雍和啊雍和,虽然你是庄主,但是那位才是咱俩的衣食父母,惹了他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又认真和小狗握握爪:“明白了吗,合作愉快。”
      两人一狗继续往前,渐渐远了镇心,人声熙攘都被抛到身后,路边人家渐少,枯草渐多,终于在一处大湖边停下。
      南方虽然落雪,但河面终归不致结冰,这会子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冬日的阳光不似秋日,白晃晃让人看着心凄凄然,冬季凡是晴日,必是暖融融灿烂一片。
      姜芜站在湖边眺望,只看得烟波浩瀚,一片波光粼粼金灿灿里,那悬日掉入水中,晃碎的地方正有一绿洲。
      “金乌南落水中洲,季少爷莫非是住在旭日里的?”
      季衡侧身,也被这江上之景影响,心中颇开怀,一直隐隐积压在心中的郁结也散去,难得顺着姜芜的调侃往下走,反问道:“羡慕?爷了了你的心愿。”
      姜芜知道季衡这话倒不是作假,其他人都安置下去,徒留季衡领着他,这意思无非是要把人安在自己眼下,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大概是觉得他威胁比那几人要大吧?
      姜芜叹一口气,没头没脑一句:“果然,太超凡脱俗也是错。”
      季衡明白姜芜这话内里的意思,人虽然是他主动领回来的,但终归还是要防着些,没什么好遮掩的。吹了声哨,很快从那绿洲的方向远远漂来一叶扁舟。
      看着远,却没一会,那舟就稳稳停在眼前,看得出,那行舟的老翁是真把式,得有功夫在身上,才能催得舟如此快稳。
      姜芜内心感慨,这雍和山庄果然不负“天下第一”之名号,的确卧虎藏龙。
      那老翁停了后也不看两人,自顾自凭空倚着竹竿打盹儿。
      季衡也不计较,撩起衣摆作势就要跳上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停下。
      姜芜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糕点就被季衡拿走了,再看季衡,一幅让他先行的模样。
      “季少爷果真对我青睐有加,但是还是您先请吧,不劳您,”姜芜说是这么说,倒也不客气就往船上跳了。
      那老翁泊舟也并非完全靠在岸边,船沿距岸边尚有四五尺,季衡是真的谦让他么?当然不是。姜芜心里门清。上个破船还有什么先不先后不后的。
      那么季衡这么做只能是……果然下一刻,肋骨处掌风袭来。
      几乎瞬息间,冬日冷湖的水就漫过头顶,寒气是一弯锋利的勾子,细细的,穿过口鼻像要把人更深处的魂灵扯出来。
      姜芜呛了一大口湖水,脑中闪过两个念头——其一是:娘的!季衡这个糟心玩意儿。
      其二则是看起来暖洋洋的东西,碰上去也会是冷的。
      就算这湖水从岸上看,日光碎落其中,照得金黄灿然、光芒万丈,但真的置身其中,身体所能感觉到的不过还是冰冷刺骨。
      另一面季衡倒是没想到姜芜竟然真的毫不挣扎“噗通”掉水里了。
      真的一点身手没有?还是又在装?
      思来想去没得出个结果。就听水声翻腾。姜芜这人会不会水性?这是季衡站在船上后知后觉想到的问题。
      好半天没看见人,季衡心里懊恼且惊,正要去捞人,就看见一只纤细的手扒上船沿,接着就见姜芜若无其事爬上来了。
      老翁没管这些风波,人一上船,他便一撑竹竿,小舟划出十几丈,往着湖心洲去了。
      姜芜上船后就坐在船头,一腿屈起。一袭白袍狼狈黏在身上,原本就束得松松垮垮的乌发这会更是直接全披散下来,脸很苍白,于是倒显得唇有血色起来。
      分明的黑与白之间,有一丝艳色,虽然那底色还是冷然。直到日光为他镀上第三种颜色,终于才把他身上那种不属于人间的清冷与诡异的艳色驱散。
      姜芜自顾自侧身把头发上的水拧干,发现季衡站在自己对面正直直盯着自己,他的眉微微皱起,那眼神里写着的是疑惑,是纠结。
      明明前一刻的氛围还是活跃的,此刻却有些尴尬。
      季衡想了想,还是先开口:“我,”还没说完,就见姜芜冲自己一笑勾了勾手指,鬼使神差般,季衡凑过去。
      姜芜附在季衡耳边幽幽道:“你知道寒冷是什么感觉么?”季衡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姜芜自答道:“是痛。”
      季衡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一步,讪讪开口:“我,”
      姜芜得意一笑打断他:“正巧我最不怕的就是痛了!”又压低声音,煞有介事道:“所以你这招真是徒然。季衡你也太幼稚了吧,捉弄人都不会。”
      季衡眉皱更深,一下子更看不透对面的人。姜芜会看不出他要做的是什么吗?这样轻飘飘两字“捉弄”,四两拨千斤就把此事就算化了了,既不生气也不记恨,这是什么脾气?
      姜芜却像是真的不懊恼,笑眯眯挤干了头发后,又去挤衣摆子,后来发现实在是挤不干,眼疾手快上手去扯季衡身上的斗篷。
      季衡眉头直跳,刚要呵斥,姜芜就开始可怜兮兮叹气:“哎呀,有些人好不讲理,明明是因为他……唉算了,我贱命一条,还是冻死我好了。”
      季衡咬牙,把斗篷解下,丢过去,盖了姜芜满头:“拿去。”
      姜芜心满意足裹上斗篷,季衡盯着姜芜思考,里面衣服是湿的,斗篷这样贴着能有用吗?
      姜芜像是看破季衡心中所想,点头:“当然没用。单纯膈应你一下。”
      季衡原本心中那丝歉意,直接被姜芜这话冲散了。这家伙果然就不是正常人。
      接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过话。就听舟底水声哗哗。
      所以姜芜冷还是不冷?季衡想着去看姜芜,就看见姜芜从坐着的姿势改为倚卧了,阖着目,脸上是很放松的表情。
      “你在沙海中行过舟么?”
      “什么?”姜芜过了两三息才睁眼反问,不过还没等季衡再说,船一顿,已经在岸边停了。
      姜芜跳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岸,站定后转身对季衡微微扬起下颌,那意思是“别想得逞第二次。”
      两人加上方才一直躲在船上不吭声末了才窜出来的小白狗终于到了宅院门口。
      “清泠渊?”姜芜一边念一边摇头:“不好不好,冷清的很,我给你改个名,就叫怡红坊。”
      这句话理所当然换来了季衡一个要杀人的眼神。姜芜笑嘻嘻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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