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沉予

3、回家

　　半晌，空气中凝固一层淡淡的粉红气泡，石羽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张扬了，眼神有些飘忽，哈哈大笑着道：“当然是各回各家啦！你上一天班了，也有些累了。拜拜！”
　　挥手再见。
　　转身从包里掏出车钥匙，“咚咚”两声，车门解锁。

　　修长的手搭在车把上，有力打开石羽的车门。另一只手拦住车门顶部。

　　石羽眼角染上明澈的笑意，开怀谢道：“谢谢，左医生，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环在身后的左荣微微垂下了细长的睫毛，掩盖着瞳眸中的流光，“客气了，不用了，我车就停在你前面不远处。”
　　说着微微仰头示意石羽，但是靠在车门上的手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进行。

　　坐上位置的石羽系好安全带，扭头看着暧昧的姿势，抬头正好与左荣对视，心跟着怦咚怦咚异乎平常，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抓着，骨节分明，纤细的手指在粗厚的方向盘上显得局促不安。
　　随即眨巴着略显无措的双眸，“怎么，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那张恬静的笑脸，带动着两道浓密的眉毛，荡起柔柔的涟漪，在黑色的夜衬托下，男人仿佛皎洁的弯弯月儿。
　　声音轻缓，悠长荡漾，仿佛平静水面荡起的圈圈纹理，“我们还没有加联系方式！”说着另一只手抬起手机，打开屏幕，点开社交软件，扫码相机里黑漆漆的一团。

　　石羽反应过来，压住内心的莽撞不安，握方向盘的手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下方的扫码动作，“噢——也是，都是一顿饭的交情了！”
　　仿佛在为自己找补，从一旁自然拿过自己的手机显示联系的二维码。

　　加上好友的两人互道平安后驱车离开。

　　要说这次相亲，石羽的心态仿佛过山车一般，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到达顶端后的刺激，回归平坦路程的淡然，再到转弯处的意外。

　　要说对左医生有心动的地方吗？
　　石羽说不清楚，只是会觉得当左医生靠近自己有暧昧的动作时，身体会不自觉的僵硬起来，也没有过多的排斥，甚至是一份压制住内心多年的平静海面在海底浪涌旋流。
　　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

　　--

　　钥匙伸进细长的门锁里，一旋一扭，“啪嗒”一下，门开来一个小小的缝沿儿。
　　石羽准备收起钥匙放进包里，一拉门把手，房间里的灯瞬间亮起，两双充满好奇与期待的褶皱眼睛盯着石羽。

　　“砰啦——”钥匙从手中滑落，掉在地面撞击两下坚硬的石板后发出金属掷地有声的敲击声音，随即安然躺在冰冷的平面。

　　石羽右手抚在左心室，眯着一只眼睛，眉头低蹙着，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说道：“妈爸，你们这是要吓死人的节奏！又来探察军情了莫不是？”

　　房里的爸爸妈妈把石羽迎进门内，笑嘻嘻地问道：“这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宝贝女儿着想，相亲对象如何？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这晚上相处的怎么样呢？”

　　炮击三连问，石羽嘟着嘴巴，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便褪去脚上的长靴，换上一双舒适的毛茸茸棉拖。
　　拖着绵长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缓缓朝不远处的沙发驶去。

　　跟在身旁的爸妈一左一右“护送”着石羽走去沙发，三人同频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
　　顷刻，沙发向下凹去一个巨大的陷坑。

　　石羽挺直腰杆，目视前方，一脸严肃的样子不发一言。

　　爸爸妈妈两人看着石羽面无表情的状态，在石羽背后的双手互相指责着对方，斜侧着头在后方悄悄讨论。

　　“你说，这次能成功吗？”妈妈不动声色使了一个眼神。

　　爸爸顿了顿，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抿了一下上下唇，咬紧牙齿，幽幽从嘴里冒出一句话，“也不差这么一个两个的，反正都相亲九十八次了，这第九十九次相亲，多一次也不多，少一次也不少！”

　　“诶！你这当爸爸说的是人话了，有这样咒怨自己女儿的。”
　　随即语气一转，看向石羽，“乖乖，今天的左医生人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奇葩事件出现？依我看，左医生家世好，人也不错，适合当老公人选。”
　　转头又看了一眼石羽爸爸，回过视线双眼盯着石羽，“你看看，你现在到大不大，到小不小了，也是个结婚的年纪了。这二十三四岁的女生不用相亲，有对象早早拿下手了，到了你这个年纪，在相亲市场还能有点希望，等过了三十岁了，人老珠黄，有人挑都算不错了啦！”

　　爸爸听见妈妈这样一说，不乐意地反驳：“咋啦？咱闺女还怕嫁不出去！九十九次都能相亲，何况是相亲个九百九十九次。概率问题，一千人中，总有个欢喜的人，实在不行，咱相它个九千九百九十九次... ...”

　　“呵呵呵——你们，配猪种了！拉出来看看，这个不行，换另一个。”石羽有些好笑看着爸爸，不住摇头。
　　随即看向妈妈，“妈你更好笑，人左医生家世好，人也不错，适合当老公人选。这是给人家左医生发好人卡，‘嘀嘀嘀——’乘客上车请注意安全。”

　　石羽站起身来，一手牵起一个，把爸爸妈妈的手交叠在一起，站在身后，两手臂搂住父母肩膀，“爸妈，我知道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感情的事情，会自己处理做决定的。”
　　说着，把父母送出门外，一脸堆笑，“晚了，你俩也该回家休息了。晚安，我的爸爸妈妈！”石羽一个wink，门瞬间关上。

　　门外的妈妈牵着爸爸的手力道加重，嘴里唠叨着说道：“这孩子，总是任性，不听我们的话，这不是为她好嘛！”

　　“哎呦——，轻点，老太婆，我的手不行了。”爸爸扭曲着五官，抖着手，颤颤巍巍提在两人胸前。

　　妈妈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力道，松了松，嗔怪了一句身旁的爸爸，“还不是你，惯着她，以后真找不住老公，你负责！”

　　这一听，爸爸宠溺着搂住妈妈的肩膀，“我自己闺女，我肯定负责。说实话，闺女相亲也累了，你要让她休息休息。”

　　妈妈似乎有些不耐烦，“她天天待在家里画画，不就是另一种休息，这工作不稳定。让她考公务员、考编，她不乐意，还从银行里辞职出来。我都气炸了我还没说什么。这不得给她谋个稳定工作的老公做后盾。”

　　爸爸再一次牵着妈妈的手，安抚着说道：“孩子大了，需要有自己的空间，何况她还是靠自己养活自己，独立自由，没什么不好。老公再有钱，还不如自己经济、精神独立更好。我看我女儿这方面就做得不错。”爸爸不住点头称赞。

　　一旁的妈妈抬头瞥了一眼爸爸，埋汰着说道：“老公再有钱，还不是老婆在管。你看看，你的钱都是谁在管。这个星期的酒钱，减半！不，没了！”

　　“别别别！别这样，老婆... ...”

　　--

　　关上门，石羽转了个身，手还握在门把手，紧紧靠着门，思考着自己今天发生的一切：
　　早上确实是对左医生印象深刻，那是基于自己“一见钟情”，不，准确地说是“见色起意”，迷上了左医生清秀阳光的外貌，温柔性感的嗓音，给人一种沐浴在春风和煦中的感觉。
　　心里时不时冒出痒痒的嫩芽出来。
　　晚上再见面时，又是另一种心境，得知是自己的相亲对象，一味迎合着大多男生的喜好——温柔妩媚、能掌控住的小巧可人的女人形象。

　　可这并不是真实的石羽自己，石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外表高冷，内心沙雕，寻求精神共鸣的人。

　　只要与异性相处过程中，发现有不对味的地方，石羽立刻竖起心中的铁栅栏，高高的，密密麻麻的网洞，把自己围在里面，戴起另一幅面具，一股朦朦胧胧，保持基本的社交关系，仅此而已。

　　“叮咚——”手机亮了一下。

　　石羽随手划开屏幕，点击进去，是刚刚添加的左荣，聊天头像是一个有着半张脸的帅气自拍照。
　　【我已安全到家了，你呢？还在路上？】
　　依旧关怀的语气。

　　看了屏幕，石羽迅速打了几个字上去【刚到家不久，才送父母出门... ...】。
　　想了想觉得不对劲，眼睛炯炯有神盯着屏幕，细长的睫毛映照在光滑的手机屏上，删掉后半句【刚到家不久，才把门锁上。】

　　发出信息，随即关上手机，走上前几步，回到沙发上，没有姿势，肆意瘫坐在沙发的一角，舒服地躺在上面。

　　手机屏幕闪亮一下，又是“叮咚”一声。

　　石羽慵懒的从后背掏出压在底下的手机，看了一眼，再次划开屏幕，点击进去。
　　【这周六晚上六点有空吗？一起看个电影？】

　　看着屏幕的石羽，短暂蹙了一下眉头：这么快就再次约在一起？
　　晚上相处的时候，两人动作、言语间都有些许暧昧，可又都保有距离，没完全畅开心怀。

　　片刻，石羽摩挲在手机屏幕的手指灵活回了句话：
　　【周六，当然可以啦！具体地址，你到时发我一下就OK啦！】

　　手里屏幕再一次“叮咚”起来。

　　石羽没想到这一次对面会回复的这么快，心还没跟上节奏，手上动作没有犹豫，点击进去。
　　【明天六点，我开车过来接你，你发一下位置就行！】

　　还没读完信息，石羽就看了下聊天工具里的功能项，快速找到分享此刻位置，一点击，心也跟着被敲击一下。

　　石羽才迟迟明白过来，自己的心被击中了。
　　至于被什么击中，石羽有些意味分明的傻笑起来。

　　手机又一次“叮咚”起来，这一次，屏幕还没完全暗住，又传来一条信息【晚安！】

　　石羽收敛一下笑容，屏住呼吸，【晚安，好梦！】

　　手机依然握在手里，石羽细细翻看起两人的对话，三两句，不长，也不短，足足够她回味。

　　“明天六点，我开车过来接你，你发一下位置就行！”看到这里，石羽反应过来，不是周六吗？
　　往下扒拉，看到日期，今天都星期五了！
　　那就意味着，明天周六，得一起看电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