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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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南在江瓷一副迫不及待要甩开他的样子中狼狈地垂下眼睛，嘴唇蠕动，发出低语：“你不先尝尝这里的甜品吗？”
他在有意拖延时间。
江瓷意识到这一点，扬了扬眉笑得天真：“也好。”
小唐很快将板栗派端上来，一份有两个，江瓷夹了一个放在自己的碟子里，然后将盘子往前推，“纪少爷，尝尝吧，这家店很好吃。”
纪淮南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受宠若惊，“好……好的。”
江瓷于是不再管他，自顾自拿起小叉子将板栗派扎起来吃。他不急不缓地咬了一口，外面的酥皮都泛着丝丝甜意，板栗温软甜香，芋泥味也很足，江瓷清冷的眉眼忍不住自然下弯，垂成好看的弯月形，微眯着的眼睛里面似有流星划过，亮晶晶的。
纪淮南专注地看着他，眼睛里不自觉染上宠溺的笑意，他慢慢放下手里的刀叉，抽出一张纸巾想要为他擦拭嘴角，然而触摸到冰冷僵硬的抽纸盒的那一秒，纪淮南突然清醒过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纪淮南手指顿住，在空中掉了个方向，他端起手边的咖啡轻抿一口，苦涩的咖啡因让他更为清醒。
他看着江瓷吃完了一个芋泥派，然后抽了一张纸巾放在江瓷手边，没有说话。
江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表情生动了许多，“沾到嘴上了吗？”
纪淮南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他抬手虚虚指着左梨涡的位置，“这边。”
江瓷正要抬手的时候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纪淮南的眼神过于灼热了，甚至让他觉出凶险的意味来。
他捏着纸巾思考片刻，侧头对着窗擦了擦嘴角。
擦完后他还左右照了照，然后才说话，言语都带着甜糯之意：“纪少爷，你不吃吗？很好吃的。”
纪淮南目光落在虚空中，眼前的江瓷穿着不修边幅的薄衣，温顺地对他讲：“这个很好吃的。”
纪淮南觉得一颗心鼓胀的几乎要炸掉，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跌宕起伏的爱意，以至于他突然倾身向前握住江瓷放在桌上的手，“小瓷，我接下来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如有半句虚言，我此生再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江瓷没有第一时间抽手，他低头看了看攥住自己掌腕的那张手，骨节匀称，修长有力，宽大的手掌下面覆着他染着干固颜料的手腕，生硬而扎手，然而纪淮南却越抓越紧。
江瓷眼神慢慢变淡，方才吃甜点的惬意和平和都消失不见，或者说是他们刻意营造出的平静的假象被撕碎，江瓷声音渐冷，“纪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纪淮南不肯放开，他回身单手抽出放在椅背后的档案袋，他几乎是殷切地递到江瓷的眼前，“小瓷，你看看，你看看……”
江瓷抬眼，沉静地凝视他许久才说话：“你放开我的手，我才能看。”
纪淮南立马收回手腕上的力，江瓷轻而易举抽出手，他接过眼下厚厚的档案袋，看起来十分有分量。
他一圈圈解开绕口，纪淮南看着他白皙的手指慢慢打开那个袋子，紧张地屏住呼吸。
里面是很多照片，“江瓷”车祸现场，以及在医院里住院的档案。
江瓷粗粗过了一遍，随手拿起一张照片扬了扬，“纪少爷，有什么问题吗？”
纪淮南脸色紧绷着，“小瓷……你看那个人是你吗？”
江瓷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他一眼，似乎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如此惊人的想法，“这当然是我……”
江瓷话还未说完，纪淮南举起一张照片，死死地盯着他，“小瓷，你看好了。”
江瓷视线重心骤然缩短，他眨了眨眼拂去眼前的雾意，纪淮南拿的，是车祸现场的那张照片。
纪淮南沉肃的声音在照片背后响起，似乎是带着这张照片一起撕碎了江瓷的认知。
“小瓷，这上面，没有红痣。”
江瓷呼吸一窒，他缓慢抬眼，盯着那张照片看，许久、许久都没有反应。
纪淮南又往前送了送，“小瓷！你看啊，我没有骗你！”
江瓷脸上慢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他的手指僵直，以一种极扭曲的姿态接过了纪淮南手上的照片。
江瓷突然觉得双目灰蒙，像是眼前盖上一层薄雾般朦胧，又像是重重阴翳破至最后一层般模糊。
许是照片上蒙了层灰。
于是江瓷抬起袖子，用袖口用力又反复擦拭了几下。
等到手指捏着的地方逐渐出现褶皱时，江瓷才停下擦拭的动作。那薄薄一张照片，逐渐在他手下露出原型，江瓷又看了几秒，他缩了缩指尖，轻轻弯唇，然后以极低的声音说：“这不是……有吗？”
说这句话时，江瓷的牙齿咬到舌头，疼得他打了个磕绊。
纪淮南心脏猛地上提，他低头去看，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那张照片蹭到了江瓷袖子上未干的红色颜料。
整张脸变的血红一片，腿上也是。
纪淮南着急又在桌面上翻了翻，找出来一张一模一样的，“那张弄脏了，看不清楚。”
“你看这张！这张没有！”
江瓷定定的看着纪淮南慌张的瞳孔，许是怕他再次弄脏，纪淮南这次没有松手，江瓷慢慢低头，就着纪淮南的手看了一眼。
没有。
没有那颗红痣。
纪淮南没有说谎。
意识到这一点，江瓷的眼神有些茫然，又不知为何有些绝望，“我……我……”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觉得喉口逐渐涌上腥甜的热意。
像是五识六感全部重重坠落山崖，江瓷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留在悬崖之脚，踏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止不住的凉意却渗透脊背，他却不肯放开视线，江瓷紧紧盯着照片上那张和他几乎完全一样的侧脸，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纪淮南于是重新握住他的手，那一刻江瓷才发现他的手冰凉的吓人，只能感受到纪淮南手心的热气不断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凌乱地，破碎地，又缓慢地将他空壳一样的神识填满。
纪淮南被他空洞的眼睛吓到，慌乱起身走到他身边，他微微俯身，“小瓷，你怎么了？”
“这张照片……这张照片上的人……是谁？”江瓷咽下口中的血腥气，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纪淮南凑近他去听，下意识回复到：“你不认识他吗？这张脸应该是江例。”
江例——
江例——
江瓷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浑身上下的筋骨和皮肉似乎都噼里啪啦的落了满地。
他的眼神由无边的空洞突然染上巨大的恐惧，瞳孔放大而不能聚焦，纪淮南近在咫尺的面庞倒影到他的眼底，却又生生显出另一个人影来。
马上他的瞳孔又骤缩成一点不能动弹，目光弥散而又凌乱，眼底一片虚无。纪淮南试图在其中找到自己的身影，可明明灭灭的灯光下，江瓷琥珀色的眼底，像是泛起一阵巨物塌陷时的废墟沉灰。
那一瞬间，纪淮南心上突然泛起巨大的悔意。
他尝试着在江瓷眼底挥了挥手，“小瓷？”
江瓷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纪淮南有些慌张地开口，“小瓷，你怎么了？”
江瓷不说话。
傍晚的甜品店静若禅寺，甘甜代替佛香，同样让人感觉舒畅且放松。
然而纪淮南浑身肌肉紧绷，眉头紧蹙，悔意直达苍穹。
因为坐在他对面的江瓷像是失了魂一般，不动，也不说话，任由纪淮南怎么叫他都没反应。
“小瓷，你别吓我，你不想看的话就别看了，我把它们收起来……”纪淮南拢过桌上大片散乱的照片和文档，“小瓷，你和我说句话……”
他的语气近乎哀求，“我是纪淮南，你还认得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