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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养废的小神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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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进了司星仙君预言后的凌远天君,不知花废了多少个难寐之夜,辗转反侧,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决意将此子养废!待将来自己身归混沌,择贤继位便是,九重天人才济济,定然不缺合适人选,就如同自己当年一般。这孩子不求贤能超群,只要平安长大,无害苍生,足以宽慰自己对妻子的思念。
天上地下,斗转星移,这个无母照拂,父君又只盼他不成器的孩子,被他父君取名“无为”。渐渐地,无为从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长成了一个俏皮可爱、人见人爱的小男孩。不过,他之所以惹大家喜爱多半来自于他有仙身、无仙力,总一副对诸事都无能为力的憨憨模样。
像是平时日,嘴馋想摘个仙果之类的小事,别人靠仙灵,勾指即可;无为却只能费力爬树,摔个四仰八叉,也没能摘到一枚。九重天上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神仙,有人觉得他可爱好笑,有人觉得他无能讥笑,众仙不知其中缘由,只当是幼子无能,不肖其父,时日久了,无为凭借着自己的无能名动了九重天。
然而,就算无为养成了无欲无求的性子,也难能就此安稳度日。
谁说神仙个个两袖清风,品行高洁,凌远天君几番伤心过后,还是续了弦,继后出自鵸鵌族,相传此族为上古鸟兽,生性讨喜,品行高洁。然这位继后的做派,倒是让众仙相信了,巧言令色,倾国姿色足以让天君忘记那位与自己并肩作战,不惜殒命相护的先天后。没多久,无为就有了一个弟弟,名唤“天遥”。
天遥是个聪明的孩子,确切说是太过精明。自从偷听到父君母后谈话,得知父君忌惮哥哥出身那日破军星高悬的异样天象,因而不待见他后,对于这个自己从不放在眼里的哥哥,更是肆无忌惮地生出了玩虐之心,总是顺手制造各种祸事,一会儿是烧了天阙神鸟的尾巴、一会儿是拔了咸池边万年才结苞的并蒂莲、一会儿又是打破禘祭所用的长冥灯,而这些总能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嫁祸给哥哥无为,因为他知道父君偏心,无为寡言。每当看着哥哥受到责罚,甚至是天刑重罚,他都乐从心生,久而久之,他因此等乐趣,愈发志得意满。
一边享受着父爱,一边践踏着哥哥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无助、恐惧之色,天遥也慢慢长大了,他从不怀疑自己才是被偏爱的天选之子,对待无为也拿足了派头,一如对其他小侍童一般,命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刚仙龄过百,天遥就跟着文昌仙君学文弄墨;又满三百岁时,更是奉父命,开始跟随司星仙君学习星象术法。司星之术乃九重天最高术法,真正能掌控驾驭的,这一朝也就司星仙君一人,虽说众仙素日各司其职掌管三界运转,个个仙力非凡,但对于各自能力范畴外的星耀之说,还是颇具崇拜之心,每逢星辰祭司之礼,一位位定然早早到场,循规遵礼,虔诚作揖。
获此学习良机,天遥很是得意。于是,每次下学,他都要寻至无为的住处,讲一些新学的知识给无为听,实质专挑无用的鸡毛蒜皮讲,一番添油加醋后,宣讲效果甚好。可怜无为这个仙灵五百,却被养废的小神仙,大字都不识一个,面对天遥的自吹自擂,总是情不自禁地听得入迷。但他却不提要求说自己想学,不是不曾而是不敢,只因曾经某次,他跑去偷听文昌仙君给天遥授识,被殿门口的天兵抓个正着,押至泛云殿受罚。当时,殿中坐着的明明是他的君父,但一副怒不可制的君容,让他前所未有地害怕,顿时深觉自己胆敢再惹怒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君,随时可能性命不保。那次,他其实还未能听清文昌仙君讲了什么,就换来了一顿鞭刑。
学乖了的无为,日常只宅居在自己的住处,不出殿门半步,他知道天遥只是拿他取乐,但那又如何,他只能逆来顺受,受之如饴。毕竟,除了天遥,这个九重宫阙内也没其他人愿意同他多啰嗦半句。恰巧天遥,也需要无为这么个满是顺从的玩伴。
某日,司星仙君告知天遥,要带他去布星塔试试术法是否有精进,天遥喜从心来,他的自命不凡终于有用武之地了!那可是布星塔啊,司星仙君日常履职之地,非请就连父君都不得入内。不过,天遥内心的豪情经历了汹涌澎湃后,很快复归平静,因为他知道司星仙君心气甚高,之所以愿意传授他术法,都是遵了父君的旨意,就算上了布星塔,他表现得再好,都捞不着一句夸赞。不行,他不甘心,这难得的机会,不能如此淡然而过,他需要夸赞,需要见证,需要仰视!
无为,自然成了他第一个想到的人。要是那个笨蛋哥哥能看到自己是如何驭星布天的,该是一副何等羡慕佩服的傻样啊!于是,天遥一如往常,在下学后,来到无为的住处,只不过,这一次他以前所未有的热情,邀请无为明晚务必前去布星塔观看司星仙君对他的考验。眼见无为不为所动,天遥又是大肆渲染了一番司星仙君的仙法如何高超,布星塔又是多么稀奇的所在!
翌日,无为算是被天遥捉住,强行打扮了一番,伴做他的侍童,硬带去了布星塔。因不受天君喜爱,甚少露脸,时日一久,大家都认不出无为了。就连司星仙君都早已不记得,被自己下过预言的襁褓婴儿,如今何在,只知天君有心弃养,以免他将来为祸三界。
是夜,无为跟在天遥和司星仙君身后,上至九层塔顶,一切对他来说,既陌生又不安,直至来到围栏旁,看到漫天星光,一瞬间就惊呆了。他知道九重天广阔,自己所居的宫殿外,还有重重宫阙,座座殿宇。他不稀罕,只求安稳度日,少受父君责罚,少见父君即可。事实上,他的确不知多久没见过父君了。
可是,此刻的满目星光,还是触动了他的内心,太美了,何其开阔、雄壮的天幕!一时没有缘由地小泣起来,当他为眼前景象愣愣出神,就听见了天遥提高了嗓门问司星仙君,自己是否可开始施展术法。无为明白,天遥时在提自己认真看,别辜负他的盛邀。无为也识趣地赶紧用衣袖拭去泪痕。
司星仙君小声交代了几句,天遥点头会意,而后一刻不耽搁,立马用双手在胸前结印,双掌翻转几下后,汇聚力道于右腕,借由右手食指、中指发出,奋力直指苍宇,气势很到位,偏不见夜幕繁星有任何变化。
司星仙君依旧望着夜幕,保持着一贯的高冷、严肃,只有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径自向前走了两步,边走边说道“本君同你说过,星耀乃这世间唯一不受驾驭之物,星可布,星力却不可控,唯有虔诚以付,借力借势,方为布星之道。星之走势、明暗,应合地貌山川、凡间历法,一旦行将踏错,便致四时无序,苍生劫难。切记!”倘若当时有人能看到石夷的眼睛,定然会动容于他对这片星空的脉脉深情。
显然,司星仙君说完后,并没打算亲自给天遥示范,他只是默默驻足,欣赏着眼前这片沉沉天幕。片刻间,他神色凝眸一动,像是发现了什么,却又不曾说破。一旁极力想着如何挽尊的天遥察觉后,便问道:“仙君,可是我刚刚的施法见效了?”
司星仙君置若罔闻,继续凝视着那颗好似浅浅上浮的破军星,三人静默了许久,才听到司星仙君说了一句,“待你心无旁骛,灵力精纯之时再来,今夜就到此为止,我们走”,见仙君欲转身下塔,无为自觉地避道,想要转向跟在天遥的身后走。天遥此刻正恼火,暗自觉得丢了脸面不算,自己的术法也被证明大欠火候,此趟定会被仙君小看,受无为耻笑!可他自是不敢向司星仙君发作,只能暗暗地拿无为撒气。看着迎面走来,想要绕道自己身后的哥哥,他顺势一推,不料无为一声大叫,一个踉跄顺势翻出了围栏,从九层高塔向下跌落。
待司星仙君闻声,想要转身施救,已为时已晚。不过,却前所未闻的发生了令他吃惊的一幕。只见,这个本已急速下坠的侍童,被一束星光击中,托浮着缓缓落地,顺着这束星光抬头望去,这难得一见的景象竟然来自方才略有一动的破军星。
破军,又是破军!司星仙君虽知九耀星力确实存在,但如此奇异景象此前只是耳闻,不曾亲眼目睹过,上一个受破军星力相助的是天君长子,可这孩子是谁?为何也会得星力相助?
自知闯祸的天遥,急忙扯住司星仙君的衣袖,哀求道:“仙君,快救命!这是我哥哥无为,他今夜是跟我前来看星的。求仙君,一定救救他!”
司星仙君一阵错愕,问道:“他怎么会突然翻出,坠下?刚刚发生了什么?”
“是我,是我刚才心情不好,推了他一把……”天遥怯怯地说,但在司星仙君看来,他还算个好孩子,没有愣在当场,能立刻求救,认错。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了,待天遥三言两语说罢后,司星仙君便拉起天遥的手,御气凌空,稳稳地落在了已经趟地不醒却又毫发无伤的无为身旁。仙君一把拽起昏迷不醒的无为,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唤了几声未见醒,又开始施法,想要向无为输些仙气,以稳固心脉,谁料这孩子毫不受用,仙力均被悉数退返。
情急之下,司星仙君祭出了自己的法器——拂星,将之反手一推,只看见这颗琉璃珠幻化出无数点点星光,涌入了无为的胸口。而后,仙君一把抱起无为,带着自觉跟在身后的天遥,一同往泛云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