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水浒世界(二) ...
-
草帽没有意想不到的脏兮兮,而是干净得像新的一样。
就连季节身上穿的衣裳鞋子,虽然外表破旧,但内里依然干干净净。
不正常,很不正常。
心思微动,季节装作不经意问道,“老六,之前的这个泼皮去哪了?”
“当然是回收……回他该回的地方去了哈哈哈……”
老六像是被呛住了,赶忙打圆场。
季节眼珠转了转。
他可听清楚了,回收。
回收到哪里?
谁在回收?
老六肯定有很多东西瞒着自己。
没关系,糖不是一天吃的,秘密也不是一天听的。
细水长流,这样游戏才有意思嘛。
老六莫名打了个寒颤。
阳光正好,季节躺在瓜棚里,摇着蒲扇,慈爱的目光注视着面前这半亩瓜田。
同样,也注视着不远处一个移动的小黑点。
“季哥,季哥!”
黑点跑过来,成了个小黑个子,气喘吁吁的。
这个小黑,季节在原主留下的记忆里找到了他的信息。
小黑,嘿还真巧了,大名就叫刘二黑。
至于小黑,是他十来岁在市井混生活的时候,泼皮兄弟们起的俗名。
小黑其实不黑,就是个头小,人看着也机灵。
“季哥,来人了,来新人了!”
大热的天,季节顺手揪了个瓜,递给小黑。
“坐下慢慢说,谁来了,给你急成这样?”
“呦,季哥今天真大方!”
小黑嘻嘻一笑,坐下来。
把季节递过来的瓜小心擦擦,放在怀里兜着,这才开口说道,“季哥,来了个秃驴!”
“听他们说是山上长老放下来看着俺们干活的!”
“唔。”
季节摸了摸下巴,他问道,“是不是脾气还挺大?”
“对对对!”小黑连比带划,说着,“季哥恁可不晓得,这贼秃驴脾气大得很!手里头还拎着那么老大个儿的禅杖,见俺们就喊打喊杀的!”
“亏得俺跑得快,老四和老五就跟他皮了两句嘴,让这老贼秃子拎起来一手一个,一个甩进了茅房,另一个甩在厨房门板子上,给板子都砸裂开了!”
季节:“你先告诉我,进茅房那个是老几?”
小黑还真没看清。
“季哥,那贼秃子刚要发癫,俺瞧着不对,赶紧就往你这跑,俺也没看清是老几!”
季节摆摆手。
不管是老几,这段时间得躲着走。
那可是旱厕!
“季哥,你得小心点,保不齐这贼秃子就得来找你麻烦,你可千万别惹乎他!”
说完,小黑把瓜抱怀里,小声说道,“季哥,俺得赶紧回去,今天晌午轮到俺烧饭,可别让贼秃子逮着俺错处,再给俺塞茅房里去!”
说罢,小黑猫着腰一溜小跑回去了。
【竟敢叫我鲁爷贼秃驴!拿命来!】
【笑死了,没想到我鲁哥玩的这么野,直接踹茅坑里可还行?】
【果然,直播比历史课本生动多了!】
【就是,感觉书本上的平面人物都立体了!要是我上学的时候看过直播,那些拗口的历史人物年份那不妥妥记住?】
【你们猜接下来主播会去干嘛?】
【接楼上,按照其他打脸主播套路,接下来就是要打脸牛掰人物,可看主播这弱鸡样,我都怕鲁哥一个不高兴,主播健康活下去都有疑点。】
瓜田里,季节与老六狗狗祟祟,像等着吃瓜的猹。
晒了半晌的太阳,季节觉得自己都要晒出油来了。
终于,一直望风的老六发现了动静。
“老大,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谁?”
“秃头,衲衣,拖着个禅杖……”
季节一个打挺站起来,果然,不远处有个锃亮的脑袋正往这边移动。
“哎呀呀,没想到大师这么快呀!”
季节一拍手,笑眯眯的望着那颗锃亮的卤蛋头。
回手掏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原主偷偷存的二两茶叶,一股脑下到茶壶里。
实在是原主也过得寒酸,唯一能拿出来待客的除了这半亩地瓜,也就是这一把茶叶了。
沸水翻滚,溢出热浪。
一双手拎起壶把,淡绿色的茶汤慢慢倾倒在两只粗陶杯中。
鲁达拎着禅杖走了一路,大热的天出了一脑袋汗。
他一早下山来的菜园子,顺手揍了几个泼皮。
又从众泼皮们嘴里头听说,这最远的一块瓜地还有个叫季节的小头头。
“嗬!洒家倒要看看,这泼皮的头头,长的是什么鸟样!”
鲁达眼力不错,远远便望见了季节。
瓜地的窝棚里,身着灰蓝色布衫的白面书生,一手拿着草帽扇风,一手搭凉棚眺望。
那书生就那么慵懒随意的坐在那里。
虽然身处瓜棚,但在他看来,这做派,这举手投足,不比他在渭州做提辖的时候,见过的那些贵人公子哥差。
这样想着,鲁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瓜棚前。
一向粗中有细的鲁达,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哎呀,这位英雄器宇轩昂,如此不凡,一定就是鲁提辖吧!”
鲁达一愣,他竟没想到这飘飘如仙的白面书生如此热情。
在鲁达看来,这后生多半是附近哪家贵公子,一时兴起,在这破瓜棚小坐一会儿。
没想到,这书生竟一语道破他的来历。
鲁达心里一惊,心道,这难道是渭州城来的捕快?专门来东京捉拿自己来了?
“是、是洒家,公子是何人?怎知我俗家姓名?”
鲁达一边说着,一边握紧禅杖。
要是真是捉拿他,这一禅杖下去,应该能把这白面书生脑袋砸扁。
不行,这书生白白净净,砸扁了太可惜了。
阿弥陀佛!
那就减五分力气,砸晕死过去好了!
“老大,这死秃子想灭口!”
季节脑子里头,老六疯狂提示。
夭寿啦!
这死秃子是真起了杀心啦!
老六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一有不测,立刻将季节拽进金手指空间。
惹不起躲得起,大不了换个地方重开!
命只有一个,丢不得啊!
季节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回道,“在下季节,提辖英明神武,在下早有耳闻,如今一见,才知道……”
“才知道什么?”
鲁达是个直性子,见季节犹犹豫豫,便催促道,“公子有话便说,有何不方便的?”
季节“哎呀”一声,说道,“才知道,原来十里不同音!渭州距东京上百里,我只听传闻,说渭州有个鲁提辖,如怒目金刚下凡,仗义疏财,救百姓与水火!今日一见,可才知道,传闻不及提辖十分之一!”
“在下自从听闻提辖事迹,心中一直渴望能结识提辖这等英雄豪杰!”
“唉!”
说着季节叹了口气。
“奈何东京离渭州尚远,在下这小身板,想跋山涉水结识提辖,有心无力呐!”
“今日,佛祖保佑,能有机会得见提辖这等英雄,实在是我季节祖宗积德!三生有幸啊!”
只有老六急得直跳脚,恨不得扒开季节的脑子,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构造。
“老大,他想灭口!他想灭口啊!这时候你输出什么彩虹屁……咦?咦!!”
季节但笑不语。
“老大!彩虹屁拍到点子上了!”
“这死秃子现在是一点杀意都没有了啊大哥!牛啊牛啊!”
季节这一通输出,不完全是彩虹屁。
属于是多少带点个人情感了。
号称一百零八英雄好汉,季节个人觉得多多少少水分有点重了。
其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好人里头,他认为鲁智深算是顶顶尖的。
嫉恶如仇,不畏强权,崇尚平等自由,这妥妥是反迫害反压迫的理想主义与人权主义斗士!
直播间窗口。
【我单方面宣布,主播是彩虹屁一代宗师!】
【再猛的汉子也经不住这一通彩虹屁闭眼瞎吹!】
【就这架势,谁看谁不迷糊啊!】
鲁达确实迷糊了。
迷迷糊糊就坐下来,迷迷糊糊就喝上了茶水。
几杯茶下肚,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二人你好我好哥俩好。
老六不明白,且大受震撼。
人,果然是存在于低位面且十分复杂的高等生物呐!
鲁达端起茶杯,这茶虽粗粝,喝着却叫人心底格外快活。
“兄弟,你这等才华,怎得沦落到此地,住在荒野,看守这破瓜田?”
在鲁达看来,这新交的兄弟文文弱弱,却是个有大才气的。
虽然看起来像个酸书生,却不似那平常书生一般满口仁义道德,反而比他这等粗人还要阔达肆意。
这等人才,即使遭遇变故,家道中落,也可去谋个私塾先生,或者去县衙府衙寻个文书之类的活计,断不至于在此地同泼皮们为伍啊!
心中所想,不自觉就说了出来。
“哥哥,你也曾是官场中人,还记得为何流落至此?”
鲁达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郑屠那厮……”
季节拍掌说道,“正是!”
“哥哥放着好好的提辖不做,宁可负了老种经略相公也要杀了郑屠,为的什么?”
“公平!”
“但是哥哥,你瞧,现在,哪里有公平?”
“被欺辱者求告无门,与有权者沾亲带故便可为所欲为,视律法为无物!”
“贫苦百姓劳碌一年难以糊口,不得不变卖家产甚至卖儿卖女,只为能有口吃的饿不死。”
“一年一年的粮食种下去,粮官一年一年来收,收不上来便要拿人去抵!”
“剩下的余粮难以果腹,还要交地主老爷的租子!”
“没粮?借!拖儿带女的跪在那些地主老爷门口,地主老爷发了慈悲,借出来一斗米,却要小升借,大升还!”
“一年一年的还不上,一年一年的借,借到最后,一家几口,都成了地主老爷家的家奴!任打任骂,只为了有口吃的吊着命,继续给老爷们干活儿。”
“而那些欺压他们的人,绫罗绸缎在身上穿着,那些贫苦人家视如珍宝的米粮,在他们的眼里一文不值。随意糟蹋丢弃,丝毫不觉得,他们脚下那碗珍珠米,其价值可以买下一个壮劳力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