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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中秋 ...

  •   肃明院的合欢树到了夏末,如绒如针的花落得满地。

      元迟瑾站在书案前看着老师批改着自己的课业,垂眸且安静。

      “萧相最终还是劝了陛下让高泳带兵,这是注定的。”公孙尉说道。

      在薛义仁进宫后的第三日,一道圣旨便到了高家,让兵部高氏嫡长子高泳带兵出征前去艽州禾城,此行由薛义仁同行。

      如今郾京高家不能没有高乘丰,他作为兵部尚书,自天英帝登基亲手挑选了他坐上了这个位置,注定是要死守兵部不能再沦落为杨氏的傀儡。

      “不失是个让高泳磨砺的机会。”元迟瑾说道。

      公孙尉放下笔看向他,“何时出发?”

      “七日后出发。”元迟瑾回道。

      “算一下快到中秋了,今年你随我入宫,宴席结束后我们再回兰宅陪你师父。”公孙尉说道。

      元迟瑾点头,说:“好,回头我和师父说。”

      看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他,公孙尉叫住,接着说道:“你过几日去瞧瞧高泳送行,然后到白马大街买酒回去中秋喝。”

      送行这日城门外唯独见寥寥数辆马车而在,此次出兵艽州,并非从郾京中调兵而去,所以此番送行只有兵部的士兵护送。

      元迟瑾在一方酒楼上望着驿站方向,目光落在一位身着铠甲之人身上,那人皮肤黝黑五官英俊威武,身形骄阳豪迈让人不由感叹确实是块打仗的好料子。

      “好看吗?”狐修集托腮盯着对面的人问道。

      元迟瑾收回眼神,认真回答他:“威风凛凛,英勇飒爽,好看的。”

      “哦,原来元公子喜欢这类型。”狐修集垂眸捏着杯子晃动里面的水。

      显然是注意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元迟瑾轻咳了声欲要开口安慰,结果听见他无趣地挑眉说:“反正都不够我打。”

      元迟瑾:“......”

      安慰的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被他悄悄咽了下去。

      今日他出门挑了间能看得见城门动静的酒楼落了座,不出片刻狐修集便出现了在面前,起初他以为是兰宅护卫出卖了自己,谁曾想,他不过是在眼花缭乱的酒楼里千挑万选中,偏偏选中了狐家的酒楼罢了。

      真是命啊,缘分啊,皆妙不可言啊。

      “那位是?”元迟瑾眼神停留在高泳身旁的女子。

      狐修集瞥了眼后说:“钱家嫡女,钱遇的胞姐,钱玉蘅。”

      元迟瑾疑惑道:“她与高小将军......”

      狐修集抬眸朝他意味深长接道:“就如同我与你。”

      “噗——”元迟瑾没忍住把茶喷回了杯子,呛得轻咳了几下。

      望着他耳垂泛起红粉,从容的双眸此刻变得无处可躲,狐修集只觉得心情愉悦,甚至还追着问话。

      “你觉得我说得可有道理?知尘。”

      元迟瑾听着他把尾音拖得长,只觉暧昧不明,呛红的眼角瞪了他一眼不想接话。

      狐修集把身子坐好,靠着圈椅上无意地转着无名指的银戒:“钱家就数她最疼钱遇,康成帝在位时特意提拔钱遇上位,看中的就是他断袖才刻意去选择了此人,但钱遇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从康成年间到天英年间,三司中严查管控在他手中从未出过问题,除了陈持梦是个意料之中的意外。”

      陈持梦会被钱遇留着在三司里,是因为此人并非钱遇所选中的心腹,而是康成年间杨家安插进三司的人。

      从前衡州杨氏安插在各地隶属三司的官员个个心怀鬼胎,并非是手脚干净做事的人,而杨家为了从根源上控制衡州,企图在其中获利,就不得不安排陈持梦进了京城的度支司,多年来由着他暗中插手替杨家处理有关衡州的事务,也称得上是功劳者。

      这几年里,杨善雄心中有数他暗中吃多少属于衡州的钱粮,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的衡州在杨家手中紧握着未曾动摇,那么陈持梦的作用也就不大,自然而然在杨家的心中成了废棋一枚。

      以至于面对陈持梦的落马,杨家也并未想过出手相救,公然和钱遇作对。

      杨家不会轻易和钱遇作对,是因为在康成年间钱遇上位初时,曾为充裕国库,上到宫宴国丧下到士农工商税收皆查遍,连当时在郾京兴风作浪的李肆都没躲过,最后为国库填上足足三百余万两,并且彻底解决了港岛一战中士兵的安置费,为康成帝在军中带来一定的声誉。

      因此钱遇民间还有个名字,叫钱百万。
      不过他本人是十分排斥这个称呼。

      所以杨家今时今日不会保陈持梦,他们知晓钱遇若是要查,他是能将宣朝里但凡有点钱的人都翻遍个底朝天。

      然而偏偏这么个杨家不会轻易得罪的主儿,在钱家并不受待见。

      只因少年时断袖而受尽长辈族人的鄙视,甚至最后被自己人捅破了底儿,闹得全郾京皆知这是位好男色的爷。

      “所以洛河宴上,他才会为陈家之事那般来寻到你。”元迟瑾说。

      回想那日两人暗中的针锋相对,换而言之不过是相互利用,只是没有达到狐修集想要的结果罢了。

      狐修集笑道:“我想的做事与官署无关,他只不过顺水推舟,扶自己人上来,抄了陈家也算给国库填钱罢了。不然我猜按照今年各地修缮支出,他估计中秋也挤不出来钱给皇宫设宴挥霍。”

      送行的队伍散去后,元迟瑾和他共坐一辆马车到了白马大街买了酒,顺势去了趟师娘的米铺中。

      米铺较小,做的都是些小本生意,也可说是师娘为了打消时间所开的。

      元迟瑾到时,正瞧见师娘在给街坊搬米,他下意识要上前搭把手时,身侧之人一个箭步上前,单手轻松将米袋丢上那客官的驴车后,顺便替师娘送了客。

      二人朝师娘行了礼后往铺子里去,铺子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角落里平日师娘和来往的熟人喝茶之处,还摆放着一小盒玉兰茶叶。

      元迟瑾拦下了师娘烧水的动作,只是说了路过看看。

      那厢只见狐修集在米铺中瞎晃悠着,他们便也由着他。

      张月娘悄悄打量了下狐修集,朝元迟瑾小声说:“这位七爷长得可真是千里挑一得好,难怪老头说这孩子能处。”

      元迟瑾一愣,问:“老师何时所说?”

      “就那晚喝得醉醺醺地给小墨送回来时,对这孩子形容得那可叫天花乱坠。”张月娘低低一笑,挨着元迟瑾说:“唉可惜了,若是个女儿身,师父和师娘倾家荡产也一定竭尽全力给你讨回来。”

      “......师娘。”元迟瑾无奈扶额。

      这要是女儿身不得祸国殃民了。

      狐修集眼角含笑晃悠着,直至走在米缸前停了下来,端详片刻后问道:“师娘,这米可是誉州所产?”

      那厢的二人相看一眼后靠上去,张月娘一看摇头说:“这米啊,是港州来的米。你们不知道,如今米价贵得很了,听说朝廷秋收会将誉港两州的米大量收买回粮仓,所以先前从誉州来郾京的米就贵了,我打听到港州有米买,就花了些钱从那边囤了些回来,远是远了些,不过价格便宜,我也不卖贵,街坊邻居讨个熟价。”

      狐修集抬眼和元迟瑾对视后,朝师娘笑道:“原来如此,君隐确实不懂此事,多谢师娘赐教。”

      看着他笑得好看乖巧,张月娘心中喜悦,看他的眼神都喜欢了几分:“这不算什么学问,若是有空多些来玩,或者中秋到宅子来,师娘给你俩做好吃的。”

      闻言狐修集眼底掠过失望,但还是笑说:“好,有机会定然前去。”

      离开米铺后,二人回到马车上,今日二人未带随从,便由着马夫驾车。

      元迟瑾望着浮动的车帘,窗外的景色犹如走马灯般闪过,却没有一画是留在他脑海里。

      他看了看狐修集说:“陈家的事情,谢谢你。”

      若不是有面前的人出手,恐怕时间线还要被延长些,如今能速战速决对自己而言绝非坏事。

      狐修集听见声音后把目光留在他身上:“那你想好怎么谢我了吗?”

      元迟瑾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为何屡次帮我?我与你从前并无交集。”

      若是他年少见过这般惊艳的人,即便是惊鸿一瞥也绝不会轻易忘记。

      而且他派了韩墨去查狐氏,结果回来的答案只是:狐氏一族从前闻所未闻,港州中唯独记载着狐氏的只有曾是商周时代苏妲己的旁支,真身是狐狸,能显露真身,但随着历史变化他们的行动轨迹和人无差,如今早已销声匿迹了。

      再者便只有那上古神兽九尾狐了。

      两个故事都离谱得很,说给小孩儿听都被嫌诓人。

      何况元迟瑾是读书人,自然不相信这般神话之事。加上元府又被付之一炬,狐修集当初所言的救命恩人一事就更加查无可查,虽仍旧觉得可疑,但是面对当下之状,狐修集从未对自己也并未有过恶意之举,这也是自己渐渐选择相信他的原因。

      而且在郾京,有他在,起码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说过,我们是救命之恩的交集。”狐修集把手撑在窗边支着额角,任由路过的风吹起他如墨的发。

      这是他从见面时所说,到如今还是听见如此坚定的回答时,元迟瑾也不好追问下去,只能心中慢慢说服自己相信了。

      “说回来,你要如何谢我?元知尘。”狐修集歪了歪头说:“你欠我两次了。”

      元迟瑾没有隐瞒:“我在存钱了,你不要催我。”

      不想狐修集爽朗一笑:“你那点俸禄,够买鱼吃吗?”

      元迟瑾无聊地望着外头的路景,懒懒地说:“你那不是有一池子吗?不吃别浪费。”

      给我吃。

      狐修集眼眸未曾收回,眼神几经辗转后落在了他端放在身前的双手。

      那双手生得极其好看,洁白无瑕的指尖泛着红,简直像极了一件寻不到瑕疵的玉器般,但又犹如猫爪似得灵动。

      他尝过,是难以忘怀的味道。

      “陈润打劫的那小商队,做得都是精致小巧的东西,不妨试着为我戴上,好不好?元知尘。”狐修集说着俯身上前,忽然牵过他的手用指腹轻抚,低声说:“而且你不能受伤,在我没能力为你治疗时,都要完好无损。”

      他的话说得莫名其妙,元迟瑾鬼使神差间也没有抽回来在他手心的双手,垂眸间骤然对视着他那双摄魂的狐狸眼,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吸,藏不住此时血脉突然的汹涌。

      马车驶过白马大街熙熙攘攘的街道中,人群里一闪而过的吆喝并没有掩盖车轮辘辘的声音,而车轮声也并未遮挡住元迟瑾砰然雀跃的心跳声。

      ......

      中秋佳宴,举国同庆,这是天英帝登基后第一个盛大的宴席。

      民间中,百姓泛舟赏月,登台观月,走空之辈,无不麟集,毡席地坐,登高望之,皎月如雁落平沙,霞铺江上。
      宫中宴席管弦笛奏,行间步步鲜花,戏台高阔构筑精巧,率用表演皆神鬼毕集,饮酒对月,宫阙华舞金丝缭绕上心房。

      天英帝携皇后庄容采并齐上座,皇后其姿妩媚娇丽,一颦一笑皆让李邟眼中含情带笑,谈笑之间恩爱依偎。

      席上的众人在欢声笑语间高谈阔论,无人留意李肆走到了钱遇面前,正举着酒杯醉醺醺地挑衅面前之人。

      “钱思齐,你欠本王的酒何时喝?”李肆靠着他坐着,举着酒壶逼问道。

      他记着钱遇从前的无礼,更记着洛河上的不敬,所以但凡见到都要作对一番。

      钱遇待人的脸色从来不见好,特别是在官场上,即便是面对王爷,他对于挑衅的人一概是黑脸相对。

      “怀王的酒量差遍京城,就不要在这丢人现眼了。”钱遇睥睨了眼毫不客气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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