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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借刀 ...

  •   鲁德上了年纪后身子不免有些发胖,走起来时为了腰间的肚子舒坦,皆是负手身后挺着腰腹走路,方才薛义仁在时,他弯着腰到如今显然是酸着了,折回来看见元迟瑾在收拾桌椅时瞥了眼,寻了个软榻的椅子便仰身坐着。

      元迟瑾虽对薛义仁送来的东西不感兴趣,但鲁德这般厚着脸皮要,他也知这人心思,便道:“应是薛大人落下的。”

      说着准备将锦盒拿去丢了。

      “哎,那东西放下。”鲁德看见他拿着桌上的锦盒时立即开口。

      元迟瑾放下薛义仁给的东西,说道:“长史大人,这是...”

      “我叫你放下就放下,哪来那么多话,这是幕府的东西。”鲁德不满地打断他。

      那厢元迟瑾也只好将东西放下,把桌面收拾干净后准备转身离开。

      鲁德注视着他说:“平日里头见着这些六部的大人都得客客气气,你拜了公孙尉,他没教你,我这做幕府长辈的不会不教。你还是谋士,是学生,六部送的东西你拿着就不合适。外边说我本事不如公孙尉,但我起码培养出了位状元,许凉寻如今在翰林院风生水起就不是你能比的。你是元戎的孙子,这命去哪都得受着这气。”

      元迟瑾回过身,朝他行礼,说:“元知尘受教。”

      鲁德看着他走远后,借扶手起身走到那锦盒面前打开,只见几只精致的银簪子摆放着在内。

      回到肃明院中,正见公孙尉坐在案前处理公事,他抬头看了眼进门的人后,问道:“把人送走了吗?”

      “长史大人送的。”元迟瑾走到他身旁帮忙研墨。

      公孙尉说:“他最懂这些事情,不会让头上的人失面子,看谁都能奉承几句。即便许沉是他学生入了翰林院,他对着人家这礼数都不曾落下。知尘,在这些事上,你倒也不妨和他学学。”

      “是,老师。”

      “既然人家送了礼,那无论什么刀都要用在刀刃上。”公孙尉说道。

      研磨的手一顿,元迟瑾平静说:“他送的礼在鲁德手里,不过我送的礼已在路上。”

      元迟瑾回兰宅途中,鬼使神差地让人把马车停在了狐府门前,心底还在犹豫着是否要进去,不知从何而来的周成乐突然朝他喊了一句后,他便不好推脱跟着进了狐府。

      “七爷在南院歇息。”糯久边说着边把人带去了南院。

      偌大的南院只有狐修集的厢房,其余不是花草树木便是层台累槲,每一处皆是镂刻精致,别有洞天,甚至还有一棵打理得极好的玉兰花树让人所见忍不住停下脚步。

      “高枝玉兰朝君笑,清赏方知尘如意。”狐修集朝驻停的背景缓缓而去。

      元迟瑾的目光从花树中回头,今日他身着一袭素衣白袍,与身后的玉兰花相融,端正清雅,素白洁净,美不胜收。

      见到狐修集时,他还是忍不住想起几日前酒后胡乱所致的隐隐作痛,但端详那狐狸眼仍旧是含笑轻佻模样,心中有些暗生不满,开口言语间,语气略带呛人。

      “表面翩翩君子,实则败絮其中。”元迟瑾嘲讽道。

      狐修集站在面前,端倪着说:“元公子跋山涉水地回家中,就为了嘲笑我?”

      “我——”他一时语塞。

      只见狐修集走近他面前,举起的衣袖拂过元迟瑾的耳鬓,伸手将垂在他们头上的一枝玉兰花拉下,贴在他的脸颊一侧。

      玉兰浓郁的花香落自鼻息间,让元迟瑾竟忘了躲开他的靠近,忽感脸侧一阵温热的气息洒来,令他本能偏头而过,顿时双眸骤缩,盯着近在咫尺的近在眉睫的侧脸,鼻尖正抵在狐修集的脸上,方才若隐若现间的唇角似乎在肌肤上一扫而过。

      狐修集捏着花淡定从容地俯身嗅着:“花前月下,公子何不留下与我共饮一杯?”

      元迟瑾闻言连忙躲开,脸色一红垂头掩嘴轻咳了下:“不、不,我来是有一事相问。”

      “好啊,你想问什么都行。”他松开手中花枝直起身来。

      “杨篙可是心悦鸣翠楼的闭月姑娘?”

      “应该是,但你又为何这般问?”狐修集问道。

      “那日闭月姑娘来寻我后你们便出现了,难道是巧合?”元迟瑾狐疑看向他。

      狐狸眼一笑:“这不叫巧合,凡人常言这算是你我的缘分。不过你告诉我想做什么,我帮你。”说着微微压过身去道:“不用和我兜圈子,知尘——”

      他每逢唤名字时尾音都刻意拉长,有意念得暧昧,让元迟瑾每每皆感心慌手忙脚乱地失了冷静,当下又是一步退后躲开他的靠近。

      “劳烦转告他,三日后薛义仁宴请闭月姑娘。”元迟瑾用力咽了下喉咙。

      但狐修集却突然间收起笑容,眉眼微眯盯着他打量:“你见薛义仁了?”

      察觉气氛微妙,元迟瑾只说:“我见谁,不碍着七爷。”

      只见面前的人上前一步:“他在哪找的你?”

      “狐君隐,”元迟瑾被他的占有欲包裹着,微微蹙眉昂首看他说:“你在兰宅留人盯着我又是何意?”

      狐修集一怔:“只有你安全我才能放心。”

      “我现在很安全。”

      “好,你想我不派人去守着也行,”狐修集看着把人步步紧逼到了树干前,“那你搬来南院。”

      元迟瑾一听讶异:“你简直,居心叵测!”

      “好凶的猫。”狐修集挑眉一笑,抬手捏起他下巴贴近瞧着他说道:“他是什么心思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思你也明了。最后一次,若再敢见薛义仁,立马将你绑来南院,然后我去杀了他。”

      说着他便松开捏着下颚的手。

      元迟瑾揉了揉脸颊,想着估摸也不会有下一次了,镇定住自己后开口:“薛义仁做事既敢明目张胆的,自会有人收拾。”

      三日后洛河鸣翠楼前,在听见一阵屠猪般的尖叫后,随着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在洛河中响起,水花溅到岸边围观的百姓中,此时岸上只见一位华服男子朝着丢进水里的人破口大骂。

      “他妈的薛义仁你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硬都硬不起来的东西还敢来碰本少爷的人!”杨篙指着在水里扑腾得人怒火中烧。

      而在不远处的树下,狐修集和元迟瑾并肩而站,一位饶有兴致,一位神色淡定。

      “这一招,怕是制止不住薛义仁对你的惦记,还是让我找人杀了他吧。”狐修集理所当然地分析。

      毕竟只要烧点钱给阳间的孤魂野鬼,或者挥挥手指帮他们超生都能替他把这件事情给干好,于他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因为他着实厌烦有人惦记着元知尘。

      元迟瑾装作无视路过朝狐修集挤眉弄眼的女子们:“杨篙也只敢丢他落水,要薛义仁真的吃教训,还得杨篙身后的人出手。”

      “杨篙是杨善雄的嫡子不错,但杨善雄不会为了区区烟花中事插手,这只会惹得监察院对他御前进谏,”狐修集思索须臾,忽地一笑看向他,“还是说,你想让怀王李肆替他出手?”

      想不到他能反应极快,元迟瑾心生意外,遂点头承认:“怀王是监察院常客,此事只要杨篙说了,他们兄弟情谊一场,事情自然就顺水推舟。”

      “你如何断定,他就一定会找李肆说?”

      薛义仁在水里扑腾着,边拨着水边喊冤:“杨少爷!我真的没碰过闭月姑娘一根手指啊!是她、是她非得贴上来的!”

      杨篙一听气得火冒三丈,捡起身边方才薛义仁被家丁拖出来时落下的鞋子,生气地朝河里扔去,稳稳正中他脑勺。

      “呸!叫你污蔑!这是鸣翠楼!卖艺的!你以为是笙箫楼的小官人卖身的吗!老子告诉你薛义仁,给老子玩花的是吧?你给老子等着他妈的,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杨篙朝河里啐了口后领着家丁离开,留下河里号啕大叫的薛义仁。

      待人都散尽,薛义仁被人救了上来后,扫兴而去时,元迟瑾才走到鸣翠楼旁的小巷子,黑暗中只见一抹身影在其中等着。

      “感谢闭月姑娘出手相助。”元迟瑾朝她拱手,从袖下取出钱袋递去。

      闭月却摇头拒之:“小女子虽烟花之人,今日相助公子只因对此遭遇感同身受,官场浮沉,望公子保重。”

      元迟瑾拿着钱袋直接伸到她跟前,因避嫌而躲开接触才把钱袋挂在她手指上,说:“元某素来不愿亏欠,恩情唯有钱财相还,望姑娘笑纳。”

      闭月见状不再推脱,寒暄两句后二人行礼告辞。

      出了小巷后,元迟瑾望着来来回回的女子竟多了起来,狐修集救站在树下,他甚至还能瞧见有几位生得柔弱妩媚的男子朝着狐修集抛去媚眼,令他突然间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断这满大街的桃花。

      狐修集见他不上前干脆自己走了过去,明知故问说道:“元公子作何避嫌?”

      那狐狸眼中得意之色难以言喻,元迟瑾无奈说:“不愿惹人胡说,毁了七爷的清白。”

      “他人自是没有毁我清白的资格,但你有,七爷可以随你糟蹋。”狐修集挑眉一笑。

      元迟瑾低头抬手掩面,遮住这莫名感到的羞耻,耳根渐烧。

      洛河人烟稀少的一侧道路上,合欢花开得正欢,花香四溢,绒花在微风拂过时飘落,铺在静谧的水面上,扬落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中。

      “方才听见你说不愿亏欠,”二人并肩走着,狐修集说:“那你这次欠我的打算怎么还?”

      元迟瑾闻言时朝他看了一眼,眸中闪过讶异,这是对他超常的听觉而感到的震惊:“日后钱财奉还。”

      “我最是不缺钱,”狐修集笑道:“说些稀奇的。”

      元迟瑾顿了顿脚步,哼道:“除去以身相许,世间之物,无论贵贱,不论时间,皆可提及。”

      “那便与我相濡以沫。”狐修集不假思索,回答极快。

      一旁的元迟瑾索性停下脚步,身旁之人也跟着停下,二人面面相觑。

      “你这和逼良为娼,要我以身相许有何区别?”元迟瑾气笑说道。

      狐修集说:“元公子读书人自然懂得二词区别,莫要胡乱曲解教坏了我。”

      看着他一脸的无赖,元迟瑾简直不愿争辩,提步作势离开,又被他一手拉回。

      狐修集扬起左手朝他挑眉:“这也是个还债的法子。”

      明白他是要自己戴上约指,元迟瑾觉得他越发无理,朝他瞪目后甩袖离去。

      “元公子,元迟瑾,元知尘,到底选择哪个?”狐修集喊道,丝毫不顾路人投来的谄媚眼里只有元迟瑾的背影。

      “先欠着!”

      兵部郎中的周府被一夜烧了精光,但无人受损。

      薛义仁跪在天禄殿前哭着状告,这状告的不是旁人,正是令监察院听着都头疼的怀王李肆。

      “陛下!陛下可要为微臣主持公道啊!王爷昨夜和他人趁微臣不在,来府中扮作鬼魂将微臣府上的人都吓跑,然后一把火把微臣的房子都给烧没了,微臣好惨啊陛下!”薛义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了一个男子气概的模样,就差二闹三上吊。

      天英帝李邟坐在龙椅上无力地听着这半个时辰的哭闹,只觉得头痛欲裂,身旁的宦官全桔时刻留意着皇帝的脸色和身子,生怕他抵不住疲倦晕倒在殿前,到时候就难和皇后交代了。

      薛义仁边哭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天子,争取只要捕捉到一丝心软,立即向陛下哭求赏赐。

      然而就在此时,外头忽传殿前司指挥使甄国海觐见时,薛义仁的哭声戛然而止,李邟瞥了眼地上的人朝全桔挥了挥手。

      一旁的全桔高喝:“传,甄国海进殿——”

      不出片刻,身着飞鱼服仍旧掩盖不住其壮硕的甄国海佩剑走在前方,身后是两名差使紧跟李肆脚步而来的三人,直到甄国海停下脚步,用力把李肆推到天子跟前后,那两名差使才低头离去。

      甄国海踹了李肆后膝一脚,逼他跪下行礼,随后朝天子躬身:“陛下,臣把人带来了。”

      整个郾京敢把堂堂王爷押上殿前的,也只有甄国海一人了。

      李肆行礼后又吊儿郎当的起了身,朝跪在地上的薛义仁无情嘲笑:“狗官,你怀王爷爷来了。”

      “慎明。”李邟瞪了眼他,这才让嚣张跋扈的李肆闭了嘴。

      随后朝甄国海轻声道。“甄大人起身说吧。”

      甄国海面无表情阐述:“怀王对于周大人所言之事承认其事实,其余一同闹事之人已交由审官院严大人,怀王之责还请陛下定夺。”

      李邟疲惫揉了揉额角:“你可认罪?”

      李肆潇洒一扬脑袋,咧嘴笑道:“皇帝哥哥,我知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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