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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正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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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陆洲起了一个大早,他侧过身看程慕云。程慕云窝在被子里面,还没睡醒。陆洲想起前一日晚上说的那些规划,也忍住了想赖床的心思,翻了个身儿,就起来往灶房的屋子里去。
他先把面揉好,又剁了馅儿,因着怕把程慕云吵醒,特意把灶房的门关得紧紧的。可没一会儿程慕云还是推门进来了,他有些睡意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一眼看见陆洲在挥刀。
“你怎么半点都不困啊,起的这么早。”他说。
陆洲看了他一眼,手下的动作不停,“今日你自己去码头,还是要注意安全,若是有人故意找茬,你只管报我的名字,大概还是有人听过的,震慑一下应该不成问题。”
程慕云一下子笑出声来,“这成了什么,知道的说我是做生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寻衅。”他转身,把早上要吃的东西放在灶上热上,又跟陆洲说,“不然,我请人画一幅你的画像,随身带着,有人闹事,我就展开。”
陆洲无奈,“我真不是说笑。”
“我知道的,”程慕云听他这么说也不再笑了,“可总不能遇到点子事情,我就处理不了,让你来帮,这才是刚刚第二日呢,你放心吧。”
饭热的差不多了,两个人进屋去吃,程慕云从边上箱笼里找出一件新衣,跟陆洲说,“这衣服,成亲前我就开始做了,但尺寸一直把不准,最近又填填补补,可算是做成了。”他拿着往陆洲身上比划,“如今天儿也凉了,你早出晚归的总该有件厚实衣服穿着,你先试试,不好我再改。”
陆洲三两口把粥喝尽了,站起身来,看着衣服,有些不敢上手。程慕云有些奇怪,“怎么了?”
“明日再上身试吧,”陆洲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话出了口他才觉得有些不妥,他万万没有什么嫌弃衣服的意思,程慕云能想着他,给他做衣服,那就是把他放在心上,他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可他今日实在有事,怕把这好好的衣服弄上些脏污。
他这边顾虑刚说出口,程慕云便道,“怎么说这样的话,衣服脏了,洗好便是,还能为这会变脏便再不穿新衣服上身吗?”
陆洲顿了两下,“旁的衣服自然无碍,可这是你给我做的。”程慕云愣住了,脸红了,还是把衣服往陆洲面前递,“无妨,你穿着就是了。”
陆洲站起来,把身上的旧衣服脱了,衣服一接到手里,他就能感觉出这衣服着实是用心了。针脚细密,布料也厚实,尺寸也挑不出一点毛病。袖口特意做了紧的,方便他做活儿,衣襟领口也用的好的棉布,穿上连半点扎的感觉都没有。
“可还合适?”程慕云围着他身边左看右看的。“这领口还是该做的高些,”陆洲伸手把他拦住,不让他在面前转圈儿。
“合适,很合适。”陆洲只剩这么一句话说。他把谢字藏在心里没说出口,但他知道,程慕云一定看出来了。到他要走的时候,程慕云还踮脚去整理他的衣襟,“你今日中午在那等我,我在码头若是卖的好,应该能早早结束,我去给你送饭吃。”
陆洲迷迷糊糊应了下来,他点点头,就抬脚出了门。刚出门,他一拍额头,才想起来,昨日安排他今日在菜市口监刑,虽然程慕云并不在乎,他却也不想让他一遍一遍看这些。
只想着今日能尽快结束,好赶回衙门,吃程慕云送的午饭。
因着他心里这样想,所以今天到了菜市口,所有的弟兄们都觉得陆头儿今日很是不一样。往日里陆头儿可宝贝他的那把新刀,哪次拿出来之后不是用酒擦了又擦,酒还要上好的陈酿。今日不知是怎么,也学他们一样,把刀往座上一横,将酒顺着淋过去,再简单擦拭几下就上了刑台。
陆洲看一群兄弟都看他,道,“愣着做什么,别误了时辰。”说罢,先自己在上头轻轻试了几下,觉得顺手,就招呼人去后面把该斩之人带到前面来。
一群人更是面面相觑,汪庆挥了挥自己手里的刀,“陆头儿这是怎么了,往日里不都是他最后上手吗?今儿个这第一个托人情了,想早点下去见阎王?”
剩下几个也兀自摇头,都嘀咕起来,“陆哥早上还跟我说,码头上有家卖吃食的摊子,叫我家里在那跑船的都去捧捧场。”
“是啊,早上还拿了银子去李木匠家打桌椅条案呢。”
几个人说着都上了台子,犯人往他们面前一跪,便是一样的流程,拔了衣领里头插着的木标,待台上的监斩官一声令下他们便挥刀下去。那边监斩官一声令,手里的斩字牌还没落地,这边陆洲已经手起刀落,身下人早就身首异处。他脚尖往前一踢,正踢在身下人的后心处,扑的一声,那人往前一倒,血顺着伤口处迸出,也只是向前流过去,顺着台子一路滴嗒到台下。
下面看着的这人的家里人忙上台来领尸,还不住朝陆洲千恩万谢,说是下刀快,想来是没什么痛苦便去了,在看脖子上的口子,把台下的脑袋捡回来,也是个严丝合缝。
陆洲摆摆手,道,“快把人带下去吧,寻个好的缝补师傅,擦洗干净,音容笑貌均和生前一样。”
就这么带下去了,转身又带了第二批上来,还是一样的流程。只是还出了个插曲,因着后面等着的犯人听见前头闹哄哄的,听见陆洲的话,竟有两个人争着抢着要往他刀下躺。陆洲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显半分,喝了一声,把刀放下,一手一个,抡到乔四,汪庆前头跪下,又提了个安静的在自己身前。
一模一样的流程,这两波人就结束了。乔四趁着台上乱,往陆洲身边凑。陆洲斜他一眼,“你什么事?你也想躺我面前?”乔四缩缩头,“您这是说的哪门子的话,”他笑笑,“往日里你从来不踢后心那一脚的,说是费力气,今日是怎么了?”
陆洲瞥了一下,没出声。乔四上下打量他,“这衣服是新做的吧,看着合身的很。”陆洲把刀放好,转身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衣服是嫂夫人做的吧,”乔四笑着去够陆洲的肩膀,“宝贝的很,怕弄上血污,才上脚踢那么一下,怕崩到身上吧。”
陆洲没答话,眼里却有点带笑。
“你那么宝贝着,怎么还舍得让他来看着这腌臜场面,还真是新婚,如胶似漆,这么一会儿都分不开,你倒不怕污了嫂夫人的眼。”听着乔四这么说,陆洲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他一偏头,看着站在台下提这个篮子的不是程慕云又是谁,心里又止不住的后悔,怪自己怎么不再快点动作,倒叫他看见。忙先后打量一圈自己身上这件新衣,看着没什么脏污才匆匆往台下走。临走还扔下句话,“你帮我问问他们,城外头离得近的,哪家庙宇求的符灵验?”
只留下乔四一头雾水,站在台上挠头,“怎么个意思?陆哥往日里不信这些的,这是怎么了?”等他看见台下陆洲急急往程慕云那边赶,这才恍然大悟。
陆洲说不着急是假的,他没想到程慕云今儿个这么早就回来了,眼看着日头还没到头顶,他满以为还得好一会儿。
到了程慕云身边,他看着程慕云的脸色倒不像是被吓着了,先把悬着的心放下来。“你怎的到这儿来了?”
程慕云伸手给他把额上的汗擦一擦,“我去了衙门,碰见王海,他跟我说你今日监斩,我便过来了。”他把手里篮子交到陆洲手里,“好在没来晚,今日去了,有几个船家吃了我的饼和包子,又问了价钱,说是以后让我专给他们供午饭。我这儿卖的实惠,还搭着小七的糖水,怎么说都是合适的。”他伸手让陆洲看他赚的,“今日就给包圆了,说再多做些,只是以后就要辛苦些了。”
他看陆洲还是看他,道,“今日卖的快,我分了小七半贯钱,让他回家孝敬爹娘,那孩子勤快的很,帮了我不少忙,我想着以后就和他搭伙,能轻快些。”
陆洲点头,拉着他走得快了些,程慕云笑了,“你可是饿了?要不要叫兄弟们过来一起?今日赚了钱,我又在街上买了些现成的下酒菜,你们喝一杯也可。”
“他们自有自的吃饭去处,我们吃我们的。”陆洲道,说罢还是叹了口气,“以后还是别往菜市口来了,到底是晦气,在衙门里头略坐坐,我也就回去了。”
程慕云听了,先说话了,“我不怕的,我想早点见到你,就过来了。他们嫌晦气,我不嫌,一看到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陆洲看着他点头,手拉着他的手,心里却想着,还是得求个符给程慕云带着,或者有能开光的好玉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