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银杏》刘尔珊

71、第七十一章：我的心里只有你

　　巧玉侧身坐在美人靠上，隔着翠绿色的珠帘呆呆地眺望远处的喧闹之地。朱高燧走过来，紧挨着坐在巧玉身后，用自己的披风把两个人裹紧。巧玉舒服地窝进他的怀里，把头靠在朱高燧的胸前轻声地问了句，“几时了？”
　　朱高燧伸手抱紧巧玉，柔声回答，“离戌时不到半个时辰了，”
　　巧玉抬起头瞧着朱高燧，珠帘的影子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巧玉轻轻地叹了口气，“今晚出来看花灯会不会太张扬了？”
　　朱高燧低下头宠溺地亲了下巧玉的额头，柔声回答，“午门广场临时搭建了阙楼，认识本王的人都在那边等候观看父皇亲自点燃鳌山灯。咱们在酒楼里又不出去，没人知道的。”
　　巧玉坐直身子，佯装专注地瞧着远处的那片金黄色，低声说，“对不起！”因为是背对着朱高燧，所以他并没看到巧玉脸上失落地神情。
　　朱高燧起身坐到巧玉对面，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和她四目相对，认真地说，“从今往后再不要说这三个字！徐氏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她自己心胸狭隘、德不配位！”巧玉默默地看着朱高燧，不自知地皱紧眉头。朱高燧伸手轻柔地帮巧玉展平眉头，疼惜地说，“是本王对不起你！很久的时候就对你有了妄念，却迟迟不能下定决心。你不会怪我吧？”巧玉伸手抱紧朱高燧的腰身，把头贴着他的胸膛轻轻地摇摇头。
　　屏风那边忽然传来脚步声和对话声，应该是有客人进了旁边的雅间。因为和巧玉他们所在的雅间只隔着一道屏风，所以听得很真切。
　　巧玉抬起头默默地瞧着朱高燧。朱高燧的嘴边有了笑容，凑过来在巧玉耳边轻声说，“无妨！你仔细听听！”
　　巧玉转头面对着屏风，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那边应该只有一位客人，点的菜很快就上齐了，片刻后那边安静了。巧玉转回头凑近朱高燧轻声问，“要不回去吧？”
　　朱高燧笑着摇摇头，故意大声对巧玉说，“时辰尚早，咱们还没看鳌山灯呢！”
　　巧玉盯着朱高燧想了想，操着吴侬软语大声问朱高燧，“鳌山灯是什么呀？我从未听说过！”
　　朱高燧知道巧玉是故意为难自己，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巧玉的脸上有了笑意，一脸得意地瞧着朱高燧。
　　恰在此时，屏风那边的客人操着地道的北平话大声解释，“把彩灯做成了大鳌的形状，上千盏这样的彩灯层层堆叠形成山的样子，所以称为‘鳌山灯’。我听说今年的鳌山灯足足有十三层！”
　　巧玉紧张地看向朱高燧，吃惊地发现他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很有深意地在瞧着自己，嘴角竟还挂着一丝笑意。巧玉被搞糊涂了，皱着眉沉思。那边的客人见这边没人说话，继续自顾自地说，“今日是上元佳节，最该吃芝麻馅的汤圆！”
　　这语气太熟悉了，巧玉腾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屏风跟前，隔着屏风小声问，“家里人少，不知道该备多少？”
　　那边传来急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屏风近前戛然而止，安静片刻后，那边的人轻声回答，“煮多了也不妨事，明日蒸热了更香甜！”那人的话明显带了哭腔。
　　巧玉的眼眶湿了，站在屏风前犹豫要不要过去。朱高燧走过来，默默地拉开一扇屏风。巧玉透过泪眼看清了对面的人，朝着他恭敬行礼，轻声唤着，“舅父，好久不见！”
　　致远快步迎过来扶起巧玉，激动得泪流满面，轻声说，“巧玉，我们都很惦念你！”
　　朱高燧默默地走回来重新在窗下的美人靠上坐好，转头专注地眺望远处。
　　巧玉拉着致远快步走进他的雅间。等致远坐好，巧玉双膝跪地给致远磕了头。致远起身扶起巧玉，和她一起坐在桌边。
　　致远用袍袖擦了眼泪，轻声解释，“腊月十七日王爷命人来盐号给我送信儿，说是安排上元节和你相见，但此事隐秘只能我一人来。一年半未见你，你又长高了些，也更加稳重了！”
　　巧玉抽泣着问致远，“舅父，家里可都好？”
　　“家里都好！”致远欣慰地回答，“幽琳去岁十月和沈家的大少爷订了亲，明年五月就该成婚了。沈家少爷也是出息，去年秋闱殿选中了第九名，在吏部发了个正六品的主事。”
　　致远说的沈家大少爷是巧玉师父慧慈师太的亲外甥，比皓轩小一岁。巧玉刚过及笄没多久慧慈师太有意把巧玉聘进沈家，但碍于巧玉身世的缘故，最终沈家还是婉拒了。能有现在的结果，巧玉真心替严家高兴，也替幽琳高兴。
　　“严沈两家是世交，这次又能联姻算是亲上加亲了。真好！”巧玉想了想，轻声问，“皓轩弟弟和惠泽姐姐可好？”
　　致远轻声回答，“他们也很好！去岁六月得了一个女儿，如今又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真的知道了巧玉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巧玉站起来走到致远近前，朝着他双膝跪地，致远赶紧起身想要拉巧玉，巧玉扶着致远的双臂轻声说，“舅父，巧玉有事情求舅父，还请舅父让巧玉说完！”
　　致远收回手，重新坐好，慈爱地说，“巧玉，你说吧！”
　　“舅父，巧玉不孝，怕是不能再回家了。巧玉想请舅父退了我和皓轩的婚约。”
　　致远凑近巧玉轻声说，“我今日来也是要说这个。当年你母亲为了严家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可舅父那时候无能为力。但如今情况不同了，现在是舅父当家！你若是不愿，严家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巧玉感动得哭出声，“舅父，您对巧玉胜似父亲！”
　　致远以为自己说到了巧玉的痛处，急急地问，“王爷让你受委屈了？”
　　巧玉握住致远的双臂连连摇头，“王爷对我很好！舅父不要担心！巧玉没有受半点儿委屈！”
　　“真的吗？”
　　“真的！”巧玉眼中有泪，但脸上满是羞涩的笑容，“舅父放心！王爷是真心待我！所以才会有今日的安排！”
　　致远盯着巧玉沉思片刻，长出一口气，放心地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你母亲也可瞑目了。”
　　致远伸手想拉巧玉起身，巧玉轻声说，“舅父，巧玉还有件事想求舅父！”致远的手停在半空，巧玉想了想才鼓起勇气轻声问致远，“舅父，如果惠泽姐姐这一胎是男孩，能不能请皓轩弟弟把她扶正？”致远听了巧玉的话收回双手，看着巧玉皱眉沉思。巧玉轻声解释，“惠泽姐姐的脾气最是温婉，正妻进门前她就生了两胎……”明白人之间说话不用太直白，致远已经明白了巧玉话里的深意。巧玉等了会儿见致远依然沉默不语，跪行两步凑近致远轻声说，“如果皇上能赏惠泽姐姐一个恩典呢？”
　　致远听了巧玉的话恍然大悟，凑过来轻声问，“那下马石是你求的？”
　　“嗯！”巧玉轻轻点头，“我可以试试，但不能保证一定可以。”
　　致远伸手拉起巧玉，一脸焦急地低声耳语，“巧玉，你不要为了严家牺牲自己！舅父会担心的！”
　　巧玉笑着宽慰致远，“舅父放心！巧玉和母亲的情况不同，严家现在的情况也和那时候不同。巧玉为了母亲也不会委屈了自己。”巧玉犹豫片刻才又羞涩地轻声说，“王爷从未勉强巧玉。”
　　时间有限，朱高燧又在场，致远不敢再耽搁，从怀中摸出一张折好的银票，塞进巧玉手里，轻声告诉巧玉，“这是一千两黄金，你留着傍身。镇江严家是你的家，你随时都可以回来。记住了吗？”
　　致远的态度坚决巧玉没有推脱，握紧银票又红了眼睛，郑重回答，“舅父放心！巧玉都记住了！”
　　远处响起威严的宫乐声，朱高燧起身走到屏风前，大声提醒，“皇上要点燃鳌山灯了！”
　　巧玉背过身去把银票揣进怀里，转回来朝着致远恭敬行礼，哭着轻声说，“舅父保重！”
　　致远也默默地哭起来，目送巧玉倒退着走到屏风这边。巧玉站在屏风这边朝着致远又是一拜，起身不舍地关好了屏风。朱高燧走过来，从披风里抱紧巧玉。那边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片刻后彻底安静了。巧玉转回身，窝在朱高燧怀里无声地哭起来。朱高燧抱紧巧玉，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了胸前的一大片外袍。

　　马车有节奏地摇晃着，巧玉靠在车里昏昏欲睡。朱高燧坐过来，把巧玉揽入怀中，凑近耳语，“为何不收本王的银票？”
　　巧玉听出了话中的醋意，闭着双眼轻声回答，“他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是我的至亲！”
　　朱高燧不肯罢休，酸溜溜地问，“难道本王待你不好？”
　　朱高燧还是第一回如此幼稚，巧玉被逗笑，睁开眼轻声哄劝，“好！王爷对我最好啦！”朱高燧很受用巧玉的话，高兴地从怀中取出银票默默地递到巧玉眼前。巧玉笑着伸手接过来，银票上还残存着朱高燧的味道，巧玉把它藏进了怀里。
　　朱高燧满意地笑笑，低下头在她的羞红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下，重新抱紧巧玉，忽然没来由地发了句感慨，“不论何时何地，本王的眼中只有你！”
　　巧玉瞧着近在咫尺的朱高燧皱紧了眉头，疑惑地问，“王爷今日怎么如此奇怪？在酒楼的时候就很奇怪，这话说得更奇怪！”巧玉伸手揽住朱高燧的脖子，把他的脸拽下来和自己的贴在一起，凑近低声问，“今日又要瞒我什么事情？”
　　朱高燧佯装轻松地回答，“本王若是有意瞒着你，又怎么会让你知道！”
　　巧玉盯着朱高燧的双眼笑着说，“那是因为被我识破了呀！”
　　朱高燧沉思片刻后笑着说，“就你最聪明！”
　　巧玉得意地回了句，“当然！”
　　“若是赵王正妃的位置空悬出来了，本王别苑的门槛怕是会被各府的贵眷和贵女们踏破了！”朱高燧盯着巧玉的双眼轻声问，“明白了？”巧玉佯装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朱高燧笑着凑过来贴着巧玉的脸颊小声耳语，“我的心里只有你！那些庸脂俗粉入不了本王的眼！”
　　巧玉羞得红了脸，甜甜地回答，“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门槛这件事，朱高燧自作多情了。不过他确实为了门槛的事情烦恼了一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