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协奏曲（金色琴弦同人）》clover怡

5、第二乐章

　　这个处于一楼和二楼的夹层中的小排练厅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位很有名的小提琴大师在这儿练过琴，为了纪念这位大师，所以星奏音乐厅在翻新装修时特意留下了这么一块地方。
　　月森莲在很小的时候陪母亲来这儿演出时来过这儿，那时候母亲就在这个房间里与他说了许多大师的故事，让小小的月森莲对小提琴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也是那会支撑他度过枯燥练琴岁月的精神支柱。
　　在今天这个失意的日子里，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一块幼时的心灵净土，顺着记忆中的路，毫不费力地摸进了这个房间。
　　这儿还是和记忆中一个模样，让他讶异的是，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屋子竟然还如当年一样干净整洁，看来这些年一直有人定期打扫。
　　大师一定也很欣慰，在很多很多年以后还是有这么多热爱音乐的人，好好保护着他当年练习的地方。月森莲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个时空的岔路口，感受着古往今来许许多多的音乐人在此处用音乐交流，尽管素未谋面，却如多年的好友，了解彼此、欣赏彼此。
　　这也是他喜欢音乐的原因之一，音乐永远是时空的穿梭者。
　　久违地来到这儿，不用自己的音乐与故人交流实在是有些失礼。
　　于是，月森莲架起他的小提琴，缓缓的、悠悠的，拉出一首《小夜曲》。简单而优美的旋律盘旋在整个屋子上空，他享受得闭上了双眼。
　　一曲终了，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忽听门那边一阵响动。
　　有人来了？
　　是来定期打扫的人吗？
　　月森莲略微有些局促，萌生出一种私入民宅被抓包的窘迫。
　　他僵硬地站在屋子中间，眼睛往门那儿望去。
　　门徐徐向里推开，门外站着的是……
　　日野！
　　月森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今天不是没来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况且，她是怎么知道这儿的？！
　　“月森！”
　　对面先叫了他的名字，却是个男声。
　　月森莲这才看到日野香穗子身边的土浦梁太郎。
　　刚被点燃的心又灭了。
　　“你怎么？”
　　声音重合，不过依旧是两个男声。
　　日野香穗子从见到月森莲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捂着嘴巴，满脸诧异。
　　一段沉默之后，日野香穗子总算开口说话了：“月森君，好久不见。”
　　月森莲努力想要保持自己的镇定，这是六年来他们俩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面对面。
　　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个女孩。
　　女孩比他记忆中的样子更加的漂亮，若说当年是活泼动人，如今则更多了一份妩媚的气质。
　　女大十八变，是真的。
　　“你来了？”
　　“嗯。”
　　四目相对，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欲言又止。
　　土浦梁太郎不耐烦地挠了挠头，甩下一句话，扔下两人先走了。
　　月森莲把日野香穗子邀请进了练习室，两人保持着默契的沉默，也不看对方，各自沉浸在各自的小心情中。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最终还是日野香穗子先开的口。
　　月森莲把和母亲的回忆以及关于这个练习室的故事告诉了日野香穗子。
　　尽量的平和，不能让她觉察到我的紧张。
　　末了，他问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尽量的平静，千万不能让她看到我此刻内心的喜悦。
　　“我现在在星奏交响乐团……”日野香穗子轻轻地说。
　　月森莲心想着，我知道，你在新年明信片上提到过，不但进了乐团，还晋升了首席。
　　很棒，很厉害。
　　这里是不是应该夸奖她一下？
　　可是日野香穗子并不知道自己知道她当了首席，如果直接夸奖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他有点变态，一直在偷偷关注她的事情？
　　经历了一番心理挣扎，所有的思绪都融汇在了一个“哦”字中。
　　沉默继续萦绕在空气中。
　　月森莲发现进屋后的日野香穗子一直都没看他，双方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
　　女孩的脸蛋红扑扑的，刚进屋时还能说是天冷、身体的自然反应，但过了那么些时候了，她脸上的红晕依旧。这是为什么？
　　“今天的演出，很棒。”她低着头说。
　　“嗯。”
　　这并不是月森莲想听的话，而日野香穗子的这句话明显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也，我也要继续努力。”她轻轻的、又坚定地补充道。
　　她已经那么努力了，刚毕业就能进星奏交响乐团，才一年就当上了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得多么拼命才能到这个位置？
　　要知道她可是从高二那年才真正开始接触小提琴的啊。
　　“你很努力了。”这句赞扬是发自内心的。
　　日野香穗子受宠若惊得直摇头：“比起你还差远了。真的。”
　　又是一锤子，把两人的距离给打得更远。
　　你夸一句我夸一句，你谦让一句我谦让一句，他们就好像是两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争着抬对方的面子，为自己争取良好的第一印象。
　　可是高中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面对着眼前的日野香穗子，月森莲怎么都说不出像高中那会那样犀利的语言。
　　因为，她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月森君，你变了。”日野香穗子感叹道，“变得……更加温和了。”
　　商业互吹的结果，换来了日野香穗子这么一句评价。
　　月森莲的内心只剩下苦笑。
　　温和对他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赞美的词，但面对这个女孩，所有的情绪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无话可说的他们又聊了一些不痛不痒的生活琐事，关于他们共同的过往、关于他们共同认识的人、关于他们共同待过的地方。
　　说起这些的日野香穗子脸上会浮现出特别幸福、特别温暖的笑容。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这些人，她真的很珍惜与他们在一起的回忆。
　　而在她说的这些事、这些人中，没有月森莲。
　　月森莲从日野香穗子高中毕业以后就消失了，她的世界中不再有他，他们俩从那时候起就走上了两条并不会相交的人生路。
　　曾经的月森莲傻傻地认为，只要他们俩对音乐还有热爱，那么他们的世界就永远是相通的。
　　可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
　　当两个人所处的世界过于遥远，那么对这两个人而言结局只有一个：疏远，沦为陌路之人。
　　即使还欣赏着彼此的音乐，却也只占彼此的生活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位置。
　　日野香穗子的故事中说到了火原和柚木，说到了志水和冬海，却迟迟未提到那个人。
　　“土浦呢？他现在在做什么？”
　　她为什么独独漏了这个人？因为太重要，所以不能轻易提起吗？
　　当听到月森莲的问题，日野香穗子愣了一下。
　　“啊，土浦的话，他在星奏音乐学院指挥专业念硕士，明明本科还是钢琴，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转去学指挥，我挺佩服他的。”
　　让月森莲意外的是日野香穗子提到土浦梁太郎的时候很自然，并没有小女生的羞涩，这个发现竟让他有些安心。
　　至于土浦梁太郎的发展，月森莲有些可惜，却没有太多意外。因为当年在音乐比赛的时候他就给人很靠谱的感觉，对于每一样乐器也有自己的理解，转念指挥兴许能激发出他更多的可能性。
　　两人结束了无伤大雅的闲聊，又一次被沉默吞没了时间。
　　月森莲的心情变得好了些许。
　　这许多年，每日想念的女孩就坐在自己身边，她没有拒绝自己，没有刻意远离自己，尽管两人之间有了疏离感，但这已经比他最初的预想要好太多了。
　　其他的，就交给接下来的时间去解决。
　　“我送你回去。”
　　月森莲很绅士地提议到，本意上是想多陪她一会，一起走曾经走过的路，慢慢地让感情回温。
　　却不料这个提议被日野香穗子一口否决。
　　月森莲想要挽回，女孩却早已穿戴完毕、蓄势待发，恨不得想立马逃离的模样。
　　“那……有空再约。拜拜。”
　　话音未落，日野香穗子就匆匆离开了练习室。
　　月森莲想叫她都没来得及。
　　至少，留个电话……
　　这一遭碰面是彻底把月森莲给整不明白了。
　　从日野香穗子对他的态度来看，她并没有讨厌自己，这点让月森莲安心。可她也没有向自己表现出更多的好感，交谈如旧，相处如旧，只是更多了一份多年不见的疏离。最后迫不及待的逃离又感觉她并没有那么想与他一起。
　　所以，日野香穗子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是否还对他抱有好感？是否会答应他的邀请？
　　这个问题苦恼了月森莲好几日。
　　巡回演出结束之后他请了一个大长假，想要在日本把年给过了再回去。
　　跨年夜在星奏音乐厅有一场新年音乐会，这是月森莲在音乐厅外的宣传栏海报上看到的。
　　星奏交响乐团演出，首席自然是日野香穗子。
　　他想听完她的音乐会再回去，他还邀请了他的小提琴老师一起，其中蕴含着大大的私心。
　　到年末的这段时间，月森莲走访了当年学生时期经常光顾的CD店、乐器行，包括他的母校。
　　火原和树见到他的时候特别的兴奋，一见面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热情的拥抱，这位前辈和高中时候没太大变化，脸上永远挂着笑容。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他肩上的责任感让他变得更加的稳重。
　　火原和树带他参加了乐团的排练，那一张张青涩的脸庞充满了对于音乐的渴望，如同他们当年一样。对于月森莲这个大前辈，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提问，被团团围住的月森莲虽然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但还是耐心地一一给予解答。
　　母校半日游结束后，火原和树把月森莲送到学校门口，忽然问道：“见过日野了吗？”
　　月森莲愣了下，轻轻“嗯”了声。
　　“你走后，日野每天都在疯狂练琴，为了追上你。”
　　月森莲浅浅地笑着，他很愿意听日野与自己的事情。
　　“当时为了进星奏交响乐团，她废寝忘食的，差点把自己饿死在家里。真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这个小姑娘。”火原和树感叹着，“所以，你这次回来一定要去听一次她的演出。比当年进步太多。”
　　月森莲“嗯”着，心想，已经听过了，能感受到她的心血和努力。
　　“马上年末新年音乐会了，这是日野第一次作为小提琴首席参加新年音乐会，这几天肯定又在疯狂练琴了。哎，好羡慕这样的生活啊……”火原和树手枕着脑袋，嘿嘿地笑着。
　　告别了火原和树后，月森莲不知不觉又逛到了星奏音乐厅。
　　日野香穗子现在应该在里面排练吧？
　　他在外头静静等了一会，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只遥遥望着音乐厅，想着在里面练琴的日野香穗子他就能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日落西山，晚霞如火烧般红艳。
　　从音乐厅门口走出来一个红发的女孩，月森莲精神一振。
　　才五点，她怎么就下班了？
　　日野香穗子前往的方向并不是地铁站，而是向另一头的小路走去。
　　出于好奇，月森莲紧步跟了上去。
　　只见日野香穗子穿过一条街后，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巷子的右边有一家天一琴行，她就是从这个门进去的。
　　琴行在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内，从窗口看可以看到三楼一排五六个小窗，都贴着琴行的LOGO，应该是琴行管理的琴房。
　　日野香穗子是下了班还到这个地方来继续练习？
　　月森莲想到火原和树才和他提过的日野香穗子疯狂练琴的事情，不得不叹服于她的这份热情。
　　没过多久，从其中的一个小窗口流出了婉转的小提琴声。
　　是日野香穗子的小提琴，月森莲一听便认得。
　　他在窗下听到月亮高升，听到日野香穗子不停地修复着某一处的演奏失误，听到她反复调整着演奏的情绪，那一份对于小提琴的热爱深深打动着月森莲。
　　然后，他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想要立马飞奔回家，用自己的琴声回应日野香穗子的这份热爱。
　　那以后到这儿听日野香穗子练琴变成了月森莲每天的功课。
　　有时候他会听上一小时，有时候会听一个晚上，却从未坚持到日野香穗子从琴房离开。
　　这女孩到底一天要练几小时的琴？
　　从小与小提琴为伴的月森莲深知练琴这件事是多么的消耗大脑和身体，就他现在而言，每天晚上练习三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可日野香穗子仿佛一碰小提琴就能无休止的练下去一样。
　　琴声一天比一天凄厉，音乐一天比一天支离破碎。
　　“你在着急什么？”
　　月森莲不由发出了疑问。
　　一遍遍反复的练习，音准变得更差、节奏变得凌乱、音色也不如最初。可是这个女孩还在不停地拉、不停地拉，好像一个小提琴机器，油没了、生锈了，却停不下来，或者说不愿意停下来。
　　这样不行，会坏的。
　　这天月森莲一直听着日野香穗子练习到半夜，终于忍不住，撕下一张笔记本，在上面写下“欲速则不达”五个字，悄悄地塞进门缝中。
　　刚做完这个动作，他突然想到白天在路上被人发的一张传单。好像是圣诞狂欢夜的宣传。他记得上面写着可以自由上台演奏、互相交流音乐。本来对这些活动他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如果为了让日野香穗子跳出练习的怪圈、重新享受音乐的快乐，也许可行？
　　于是，月森莲从包里翻出这张传单，也一起塞进门缝中。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后，月森莲悄悄地离开了此地。
　　为什么不直接上去阻止她呢？
　　事后月森莲突然反应过来，反问自己的时候他发现，对于这份努力，是他不愿、也不想去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