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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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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宁的意识坠入无止境的黑暗中,窒息的恐怖从四肢百骸蔓延到心脏肺腑,让他整个人都无意识的发抖。他蹙着眉,巫山殿的一切逐渐上演,墨燃狰狞的脸,自己奄奄一息的身体,刺目的血,那碗药。
所有的场景都在昭示一个他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墨燃想杀了他。
心里突然疼起来,像荆棘的刺穿透柔软的皮肉直抵魂灵。疼得他大脑空白,两行清泪悄无声息流下。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只是想要好好爱一人这么难?
他只不过是把一个人放在了心里,就被伤透了身心,连性命也不由做主。
他能眼睁睁看着墨燃一心爱着师昧,能容忍他对自己的折辱,也可以忍受被软禁在巫山殿。
反正他一向如此,玉衡长老最擅隐而不发。
可真心被践踏久了,再深的爱也磨没了。这条见不到光的独木桥他走了九十九步,受尽苦痛,仍换不回那人的一次抬脚甚至回眸。
因为他的目光永远追随着别人,自己付出再多也不过而已。
他一次一次问自己。
值得吗?
或许以前他能因为墨燃偶尔的好而坚持,可如今他都要死了,便谈不上这些了。
结束了。
周围随着楚晚宁的心声亮起来,他缓缓睁开眼,一声清脆的童声响起:
“师尊!”
......
墨燃无措地抱着楚晚宁,心中的怒火早已熄灭,只有恐慌,怕楚晚宁再也醒不过来的恐慌。
他像是安慰自己般说:“楚晚宁,你别装了,本座知道你在骗我。你醒过来,醒过来...本座...本座就不计较了...你...你别不知好歹...”
没有任何回应,死一般的寂静里只有他的呼吸声。
“师尊...你醒醒...你要是死了...本座立马杀了薛蒙,你不是要保护他吗...”墨燃说道,又输了些灵力给楚晚宁。
刘公早被派去叫大夫,一来一去耗费了些时间,等他带着人到时,墨燃周围的气压早冷得结冰。
大夫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挪到床边,把药箱摆出来。
墨燃轻轻放平楚晚宁,掀开他的衣襟,露出手腕让大夫诊治。
“不管用什么手段,用多少药材,你都得把他的命给我保住了。不然的话,本座让你全家陪葬。”墨燃咬牙道。
大夫惶恐点头,开始为楚晚宁诊脉。
床单和地板上的血被冻成块,硬邦邦地十分硌眼,房内被照得透亮,飘摇的烛火闪烁。
墨燃皱眉,静静看着楚晚宁,青紫的嘴唇,单薄的身体,嘴角还有蜿蜒的血。
明明是极注重仪表的人,此刻却格外无助和狼狈。与曾经那个凉漠,高傲的北斗宗师云泥之别。
楚晚宁不该是这样的。他该是站在最高的地方,不染尘埃。
是自己把他拽入沼泽,困他身心。
是自己贪恋他的温度,不管不顾。
他想要他对自己臣服,他渴望征服强者。
可到头来,楚晚宁终于不再反驳他,他终于让这个人温顺下来。
但心里为什么好疼,像被活活剖开胸腔,用钝刀一刀一刀划过心脏,痛到窒息。
墨燃难受地俯身,喉咙像堵住一样,难以呼吸。
他不知道楚晚宁已经在自己心里种下了种子,用血肉一日一日滋养,直至发芽,成长,最后长成参天大树,牢牢抓住自己的心脏。
只要一动,便是天崩地裂。
他再也待不下去,冲出门,在门框边蹲下,握紧了拳。
如果说师昧的离去是一瞬间的,那么此刻楚晚宁的情况便是溺水,慢慢地窒息。
......
楚晚宁转头,一个小男孩笑嘻嘻地说:“师尊。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伯父正在寻你呢。”
刹那间,所以关于巫山殿的记忆消散,不堪的,脆弱的都被风拂去,再无踪迹。
楚晚宁摇了摇头,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些碎片。
“师尊?你不舒服吗?我扶你起来。”
小男孩跑过去,扶着楚晚宁站起来。
稚子的脸尚未长开,但已从眉目间露出几分日后的英俊。
这小孩儿,是墨燃。
楚晚宁忘记了巫山殿的事,由着小男孩扶着自己往前走。
薛正雍正在丹心殿处理下界村民的求助贴,见楚晚宁来了,忙让他坐下,开口问道:“玉衡啊,你这是到哪儿去了?我到处找没找到。”
“尊主见谅,刚才在通天塔下不知为何恍惚了一阵,所以才没及时到。”
一听楚晚宁身体有恙,薛正雍关心道:“进来天凉,该加衣了。玉衡,你也得好生注意。”
楚晚宁应答,问起薛正雍找自己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你燃儿的修炼情况。他从小长在市井,不像蒙儿底子好,我这个做伯父的当然要多关心一点。”
楚晚宁看向了一旁躲在柱子后的墨燃,紫黑色的眸子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
“墨燃愿意用功,我自当好好教导,还请尊主放心。”
薛正雍大大笑,招手让墨燃过来,拍拍他的肩,嘱咐道:“燃儿,要听你师尊的话,你才拜师不久,还有很多要学,多用功,将来做一个跟你师尊一样厉害的人。”
“嗯!我记住了伯父!”
墨燃点头,眼里星光细碎。
......
“他怎么样?”墨燃焦急询问大夫。
“回陛下,楚妃娘娘中毒不浅,幸而及时封住心脉,毒素尚未侵入重要脏腑。只需将毒血放出,辅以药调养,可保性命无虞。”
墨燃松了一口气,手渐渐放松下来。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楚妃娘娘内里血气亏损,眼下醒不过来像是被魇住了,须得一人进入他的梦境,将楚妃娘娘带出来,否则一辈子也难醒。”
墨燃喃喃:“魇住了,楚晚宁,你宁愿封闭自己也不想见到本座,你就这么绝情?”
墨燃眼眶忽的红了,手一点一点描绘楚晚宁的侧脸,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人能让自己这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