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99.12 不会下蛋的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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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在徽山度过寒假的时候，吴辞总能在没过小腿深的雪地里撒欢，即便太阳出来的时候，屋檐上的雪也可以成片成片地滑落下来，供孩子们继续玩耍好一会；还有屋檐上滴答下来的冰柱，一根一根整齐的排列着，反射出耀眼的太阳光，吴辞最喜欢拿棍子将冰柱敲落下来的瞬间，运气好的话可以接住完整的一根，又可以玩半天。
昌市的寒假特别长，这里的寒假可以从头年的十二月下旬，放到次年的三月初，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导致昌市的冬天异常干燥寒冷，整日整日的刮着风，凌冽的风能轻而易举的将人们的皮肤吹破，这里也很少下雪，好像传说中积厚的雪总是下在了别的地方，就是不会下在昌市。
这样的日子里，人们都喜欢围坐在家里的火炉前，吃着牦牛肉干，喝着暖和的酥油茶，吴辞还不太喝得来酥油的味道，但是风干的牦牛肉干她很喜欢吃，只是眼下，她却必须放下心爱的牛肉干出门了。
离吴辞家不远的地方是昌市医院，医院前有很大一块空地，没事干的时候，人们都喜欢聚集在这里晒太阳或者聊天，可是今天不一样，从吴辞出门起，天色就阴沉沉的，空旷的院坝里，更是一个闲逛的人都没有，走了没多久，吴辞就远远的看见了江航，他瘦小的身躯在阴冷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手里似乎还拿着一瓶饮料。
江航是吴辞的同学。
有一天中午，吴辞因为有事提前去了教室，却发现江航也在教室里闲逛，她向来和男生的关系都比较疏离，也不知道该和江航聊些什么，只能拿出自己的随身听，默默地听着歌，江航却主动和吴辞打着招呼，并问她听得是谁的歌。
“张宇宇。”吴辞回答道。
“那我能和你一起听吗？”江航问。
就这样，吴辞和江航靠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椅子上，听了一中午的歌，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自那以后，江航就经常有意无意的在吴辞身边转悠，有时候聊两句，有时候胡闹一下，有时候就算从背后拍打了吴辞一下，他也笑的很开心。
江航的个子不高，甚至可以说是矮小，不光矮小，他还很瘦，每当班里别的男生取笑他的时候，他总是梗着脖子反驳说：“我这是还没长开，我妈说了，男孩子长得慢，得再等两年……”
因此，江航被老师安排坐在教室的第一排。
上课的时候，他总是回过头朝吴辞的方向看过来，好几次吴辞都看见他故意朝着自己挤眉弄眼，吴辞自是不会理会，在遵守原则方面，她从小就有自己的底线，几番回头后，老师终于发现了江航的小动作，她提高声音问：“江航，你在干什么，后面有什么人这么吸引你？”
吴辞突然觉得心虚。
只听江航嬉皮笑脸的回答：“老师，后面没有什么吸引我的，我就是坐不住……”
老师根本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耽误自己的课程，于是很随意的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去最后面罚站吧，不要影响别的同学学习。”
江航甚至为此感到开心，他默默的站到教室最后排，贴着墙，发现吴辞忍不住回头望的时候，开心的冲吴辞比了个耶。
放寒假的当天，江航对吴辞说：“放寒假了，明天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见吴辞走过来，江航连忙把手中的大眼仔牛奶递给她说：“你来了啊，快喝这个牛奶，很好喝的。”
吴辞接过牛奶问他：“咱们去哪里玩？”
江航故意神秘兮兮的说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吴辞跟着江航走了一会便觉得不对劲，他一直闷着头把自己往医院里面领，她停下脚步问江航:“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你不说我就不去了。”
江航只好告诉她说：“哎呀，我想带你去医院的太平间的，他们都说那里闹鬼，我带你去抓鬼啊！”
吴辞只觉得幼稚，正好此时一位医院的护士发现了她俩，大喊了一句：“谁家的孩子啊，来这里干嘛？”
江航心虚，拉着吴辞的手就往外跑。
好不容易跑出医院，吴辞甩开江航的手说：“今天就玩到这里吧，我要回家了。”
江航看吴辞似乎不是很高兴连忙说道：“你别不高兴啊，今天去不了咱们下次再去。”
吴辞也不想解释，她就是突然很想回家吃牛肉干。
江航见吴辞不说话，于是低着头说道：“好吧，那我送你回家。”
送到家属院门口，吴辞转身要走，江航又叫住她说：“吴辞，你看过《灌篮手手》吗？”
吴辞停下脚步摇摇头。
“那你回去看看吧，很好看的动漫，我觉得，你很像晴子。”
虽然转眼就快到2000年了，但是昌市的有线电视并不能收到很多频道，想要看些电视剧或是动漫，只能去专门的店铺里租碟子来看，也不知道为什么，吴辞还是鬼使神差的租了一套《灌篮手手》。
看着电视里热血沸腾的画面，吴辞揉揉鼻子想，晴子？这么娇滴滴的妹子哪里像自己了？吴辞自恋的觉得，自己更像仙道道好吧！
自从被吴安敦批评后，吴辞也就没再领着同学到家里聚会了，但是吴辞和张小维两个人却迅速的成为了好朋友。
发表了张小维像沐屏屏的言论后，有那么长一段时间吴辞都相当尴尬，在班里几乎都不敢正眼看人家，后来的几天里，吴辞突然发现，张小维好像经常会出现在篮球场上看她打篮球，让她一度以为自己眼花，直到有一次，张小维主动捡起吴辞投失后滚落到场外的球问她：“我能和你一起打球吗？”
吴辞这才发现，原来女生之间的友谊是这么奇怪啊，她接过篮球，之前的尴尬早就烟消云散，仿佛她们俩是认识了许多年的老友，可以肆意地开玩笑，肆意地打闹，于是对张小维说道：“当然可以啊！”
自此以后，吴辞和张小维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们一起上学，一起写作业，一起打篮球，每次打球时，张小维都会为进球的吴辞欢呼，为劳累的吴辞送水，为受伤的吴辞按摩；她们还会一起在吴辞家唱歌，唱苏慧慧的《鸭鸭子》，唱张妹妹的《可以抱抱你吗》，唱周慧慧《约定定》；唱累了两个人就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租来的影碟，看《小李刀刀》、看《蜡笔新新》、看《绝代娇娇》，吴辞在看到小辣椒张小菁时，便觉得张小维和她长得很像，其实张小维是一个很开朗的女生，眼睛大大的，一头柔顺的头发，声音细细糯糯的，让人听起来就很有保护欲，因为吴辞总是带小维来家里玩，郭顺英也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小维更是顺水推舟认了郭顺英当干妈。
吴辞看着搂着张小维目光慈爱温柔的郭顺英，不禁又回想起几天前放学回家时，发现家里被掀的乱七八糟，桌椅板凳甚至是菜刀扔了一地，吴安敦满脸是伤，母亲衣衫不整哭泣的样子，直到吴安敦摔门离去，吴辞再三追问，郭顺英才哭泣着说：“妈妈一直不想告诉你，是怕影响你……”
没等郭顺英说完，吴辞就斩钉截铁的打断她说：“我不小了，我要知道真相，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郭顺英缓缓地把吴辞搂在怀里道：“你爸和你小姨夫合伙在外面做生意，说是开什么舞厅，挣没挣到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天天以此为借口不回家，那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去舞厅找他，谁知道他，他竟然和那个女人睡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吴辞听了母亲的叙述却并没有太大的悲伤和愤怒，十几年来，吴安敦很少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他并没有像一个合格的父亲一样教会自己成长期间应该懂得的常识和知识，他也没有像别的丈夫一样，展现出他与母亲琴瑟和鸣般的恩爱；哪怕这两年吴辞来到了昌市，表面上是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实际上吴辞看得出来，他的心根本就不在这个家里，他只是在吴辞刚来昌市的头两个月，骑着三轮摩托车送吴辞上过几次学，别的时候他总是不在家，即便在家，也很少和母亲沟通。
吴辞颇为冷静的问郭顺英：“那他现在想怎么办？”
郭顺英见吴辞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也就慢慢的将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开舞厅的吴安敦不过是拿钱入股，白天正常上班，晚上就去舞厅和小姨夫一起操持生意，灯红酒绿下，吴安敦喜欢上了在舞厅打工的一个宋姓女子，那女子明艳靓丽，青春貌美，虽然比吴安敦小了十多岁，却牢牢地吸引了他的目光。
郭顺英一开始是不知道这些事的，但是昌市很小，小到一个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传的满城风雨，而最让郭顺英生气的是，吴安敦不光喜欢那个女子，还和那个女子有了孩子。
在被发现后，吴安敦跪在郭顺英脚边苦苦哀求道：“我那天真的只是喝多了酒，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不肯打掉孩子，还拿孩子的事情要挟我，说要去单位、去法院告我重婚，你行行好，救救我，和我离婚吧，如果我没了工作，吴辞怎么办，她还小……”
听到这里，吴辞冷笑着问郭顺英：“那你答应他了吗？”
郭顺英却只能苦笑，她多么希望自己铁石心肠不答应，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怎么能忍心？吴安敦自然是了解郭顺英的心软，他进而说道：“你放心，咱们这只是假离婚，等她不再闹了，把孩子打掉了，咱们再复婚。”
吴辞看着那本离婚证，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把母亲搂在怀里安慰着，又回想起了奶奶和小姑曾经说过的话。
“那个不会下蛋的鸡！”
“要不再生一个？”
“那个女人不愿意，为此还安了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1999.12 不会下蛋的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