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迢迢摇摇

1、初见君 心涟漪

　　第一章
　　云棠悠悠睁开眼，一连串的记忆涌入大脑，瞬间又有点昏沉。而耳边却不断传来“姑娘醒了，姑娘醒了”，待眼前清明些才发现不大的屋子里满是人，似乎有丫鬟有嬷嬷有大夫。
　　云棠梳理了一下脑中的记忆，原身名为苏云棠，是镇国公府佘老太君手帕之交苏太夫人的孙女。
　　苏太夫人原是清流世家女，与佘太君是极好的朋友，曾经京中叛乱还是苏太夫人救下了佘太君。
　　这份恩情佘太君一直铭记于心，且苏太夫人为人温婉，待人都是极好的。
　　可苏太夫人身体每况愈下，临终前盼来了多年未见的好友，泪眼婆娑的把原身托付给了佘太君。若说这为何要将孙女托付给别人，还要论原身的出身。
　　原身的母亲本是富商之女，却嫁与苏家大公子为妻。
　　论这苏府，原也是京城大家，苏老太爷更是离内阁只差一步，却因间接参与夺嫡失败，被贬谪出京，这才沦落到江南成了一方知府。
　　到苏家大公子接管苏家时更是难挽大厦之将倾。为了在官场上有立身之本不得已娶了原身的母亲，原身的外家自然倾尽全力散尽家财供着苏府。
　　但原身的母亲却在生原身时难产去世，小小年纪失去母亲庇佑的孩子又能过的有对好呢。
　　况且在原身的父亲心中，没有什么比往上爬更重要的了。
　　原身本也有嬷嬷照顾，虽父亲不管不顾，但好歹是苏府嫡出的小姐，也无人敢怠慢。
　　可自从苏大公子续弦后，原身似乎成了不应该存在的存在。且续娶的夫人许氏又是太守家的小姐，许氏进门没多久便诞下麟儿，原身便被忘的更加彻底了。
　　许氏虽不曾加害过原身，却也视原身为眼中钉肉中刺，从不过问。府中的下人自是最会见风使舵，久而久之大家似乎忘了苏府还有一位正经的嫡出大小姐。
　　若不是有一次原身被许氏的小女儿推进未名湖，惊动了从庙里回来的苏太夫人，怕是原身早交待在那片湖里。
　　后来原身虽被救了上来却也落下了病根，苏太夫人这才知道原身在府中过的如此艰难。便从此将原身养在膝下，原身是个懂得感激的人，也尽心尽力的服侍这苏太夫人身旁，苏太夫人是原身仅有的人生中对她最好的人。
　　故此，苏太夫人的离世给原身打击很大。坚持完苏太夫人的葬礼，便因思念过甚病倒了，这才被佘太君带回镇国公府疗养。
　　一路上原身一直昏迷不醒，佘太君急忙赶回将原身安置于流云阁，不断派府医医治，也拨了身边的丫鬟去照顾她。
　　不过原身自小便落有病根，又逢心绪大起大落，自是遭不住，这才给了她可趁之机。
　　“你们是……”理清这些思绪后，云棠便知道那个可怜的姑娘真的随祖母的离世一并去了。
　　不过从现在开始，云棠便是原身，待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也算是原身的圆满，下一世许她一个美满幸福的人生。
　　只是云棠到底是借据原身之身，算是夺舍，原身既已然消逝，云棠便也无法在原身体内存活太久，也会有一天慢慢被原身的身体剥离，但在那一天来临前一定要完成任务，不然赎罪之路漫漫无期。
　　“姑娘，您可算是醒了，奴婢是绿萝，奉老太君之命照顾姑娘的？”说话的是一个着绿衫的丫头。云棠点了点头，“老太君在何处，我……”云棠昏迷这些天，如今醒了，自该当面拜谢一番。
　　“丫头”话还未罢，迎面走来的人占据了云棠的全部视线，云棠清楚，这便是佘老太君了，岁月的痕迹也遮不住那满身华贵庄严的气质。
　　“太君……云棠多谢太君救命之恩！”云棠看清来人，便挣扎着下床叩谢，眼尾还挂着朦胧的泪珠，瞧着让人好不怜惜。
　　“好孩子，逝者已矣，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啊，你祖母最是放心不下你了。”佘老太君动容地扶她起身，苏姐姐临终之愿，她无论如何也会看顾好这个可怜的孩子。
　　苏姐姐说这孩子只跟着她时才有几天安乐日子，虽有个父亲，但和没有也无甚差别。当时她瞧着跪在榻前的云棠，的确动了恻隐之心。
　　往后她便替苏姐姐好好照料这个孩子，也算全了苏姐姐当年的恩情与她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丫头，不要怕。以后，我就是你另一个祖母了好不好，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佘太君扶起跪在地上的云棠，这身子怎如此单薄。
　　“祖母……”云棠毫不犹豫的唤着眼前的老人，仿佛此刻她不是雍容华贵的太君，只是一个爱拂孙女的平常老人，叫的情真意切，竟也让佘太君有些感怀。
　　孙儿萧衍常年在外，府中的小辈也不常伴左右，如今有棠丫头在，或许日子会有些不一样。
　　云棠积极配合着大夫的治疗，每次喝药都十分利落，倒叫众人有些诧异。
　　都以为这般年纪的姑娘会不喜药的苦，这般干净利落倒更加叫人心疼了。云棠倒觉得没什么，人家尽力为她治疗，她该积极配合的，这样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如今来了镇国公府倒是解决了第一步的麻烦，毕竟这个世界的男主萧衍就是出身于镇国公府。虽然这都好些天了，仍一个影子都没见到，但总会有碰面的机会的。
　　云棠每天喝完药便会去青云堂陪着佘太君，同她说说话解解闷，也会时常一起拜拜佛，日子倒也过的十分快。
　　在这些天的日子，同佘太君更为亲近了，不单单是投其所好，这些日子佘太君对她的好她能切身感受到，云棠是真心喜欢这个看似威严却又温柔的老太君。
　　“祖母，棠儿为您按按吧，我手艺很好的”云棠瞧着佘太君似脖子不适，盈盈笑道，又带有一丝狡黠。
　　佘太君看着她，会心一笑，“好啊，那祖母享受享受棠丫头的手艺”说着还不忘刮了刮云棠的鼻子。云棠摞至佘太君身后，细细按着，之前学的穴位刚好派上用场了。
　　“祖母，感觉如何？”云棠掌握着力道，偏头问着。
　　“倒是小瞧你这丫头了”佘太君感到缓解了许多，甚至还有些舒服。
　　“那以后，棠儿常给祖母按按”云棠自顾自自的包揽了下来，叫佘太君好生一笑。
　　“太君，衍哥儿回来了！”秦嬷嬷笑着从屋外走进来，云棠来这快一个月了，从未见秦嬷嬷笑的这般开怀。
　　秦嬷嬷是个不苟言笑的嬷嬷，许多丫鬟都怕她，但云棠知道秦嬷嬷心还是很好的，逐渐的相处，云棠也极喜欢这个“严肃”的嬷嬷。
　　不过更令云棠心颤的是男主回来了，岂不是等会就能见到这个世界最集大成者，云棠不免有些激动，毕竟她是为他而来，是她存在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理由。
　　话罢佘太君也瞬间喜上眉梢，云棠便停下手自主地退到一旁，目光却忍不住随佘太君一起看向门外。
　　远处，有一少年踏步而来，一身藏青色劲装，肩上的披风也随风飘动着，少年意气最是夺目。
　　转眼少年已经走进了内室，云棠有一瞬间的心悸，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纵使在天界也从未见过这般动人心弦的人。
　　也许是一路风尘仆仆，额前被吹散一些零落的碎发，给少年平添了几许不羁。
　　菱角分明的轮廓、浓墨如画的眉眼，少年有一双深邃却吸人的眼牟，给他平添了几许危险却神秘的感觉，叫人忍不住探究。
　　云棠按住心中的动容，逼迫自己收回视线，毕竟这是她与男主的第一次相见，定要留个好印象，不然以后可怎么办。
　　不过真不愧是这个世界的集大成者，单就这容貌，普天之下怕也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孙儿拜见祖母！”萧衍匍一入室便行大礼跪在了佘太君面前，进宫述完职便立马赶来拜见祖母，好叫祖母安心。
　　“好好好！”佘太君有些热泪盈眶，自萧衍北上之后，便整日悬着个心，生怕他在外有什么万一，佘太君更是亲自起身将萧衍扶了起来“好孩子，赶快起来！”
　　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忍不住心疼道“瘦了，也黑了”对此萧衍只笑了笑。
　　其实还没进门时便注意到了祖母身边有个眼生的姑娘，听萧全说是祖母从江南带回来的人儿。具体情况萧全在路上也还未来得及细说，这如今就在眼前，萧衍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几番，祖母身边的人自然该小心些。
　　可佘太君是什么人，最了解萧衍不过了，这才笑着将云棠唤来身边介绍道“衍儿，这是棠丫头，如今也是是祖母的孙女”
　　萧衍有些诧异，却也点头示意。云棠微微福身行礼“见过萧公子”
　　“傻丫头，既认我是祖母，还唤什么萧公子”佘太君敲点这云棠的额间，这丫头平常怪伶俐的，这如今怎么傻了似的。
　　云棠微微红了脸，对上萧衍深不见底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唤了声“见过......哥哥”
　　萧衍这下认真端详着面前的女子，她有一双晶亮的眼牟，明净清澈，灿若繁星，虽只浅浅一笑，但酒窝却在脸颊若隐若现，瞧着有些可爱。
　　这样的女子萧衍只觉得心肠不会坏到哪去，只有内心纯粹真挚的人才会有那样一双清澈的眼睛。
　　云棠匍一撞进他眼牟，有些无所适从，便匆匆移开眼，又瞧佘太君似乎还有许多话想对萧衍说，便请身告退了。
　　佘太君瞧着云棠远去的背影，身影依旧单薄的可怜，在府中将养了这些天才堪堪红润了点。之前昏迷的时候瞧着那毫无血色的脸，总担心这孩子会随苏姐姐去了，所幸苏姐姐舍不得。
　　忍不住对萧衍嘱咐道“我总忍不住疼惜这个孩子，今后若是祖母有顾及不到的，还得要你多留心一番，那孩子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孙儿知晓”萧衍也闻声望了过去，她一袭淡粉色的长裙，外衫也是极为素淡的白纱衣，头上也只束着几根白色的发带，极其淡雅的装束，风吹过，稍显单薄，仿佛能将她吹散。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总给人一种淡淡的悲凉。
　　“你啊，也别太苛求自己，你那混账父亲虽是指望不上，可还有我老太婆在这撑着呢”佘太君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他，也有些心疼。
　　若不是他那父亲不中用，这般年纪，又如何需要去那刀剑不长眼的地方打拼呢。
　　“祖母放心，孙儿能照料好自己的。倒是您，孙儿常年在外，无法在您跟前尽孝，您也一定要多保重。不能让孙儿分心不是。”
　　萧衍回过心神握着佘太君的手，诚挚的说着，满目关切。他本是冷心冷情的性子，这偌大的家族也只有祖母真心对他，那他也只盼能多攒些功业，将来好侍奉祖母颐养天年。
　　“你呀只管放心吧，徐氏还没那个胆子敢在我面前作妖，况且如今还有棠丫头在身边，日子都鲜活起来了。就是棠丫头身子骨太弱了些，唉……”
　　之前看着云棠毫无血色的脸可真是把她吓坏了，调养的这些日子也总是时好时坏的。可小姑娘从来不说，总是笑意盈盈的喝着药，总说好多了，可府中的事又有哪样能瞒过她呢。
　　“不说了不说了，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回，晚上来祖母这用膳”佘太君瞧着自己孙儿眼下已经泛青，便也知道他这一路有多不容易。
　　萧衍瞧着祖母欲言又止的，也没多问，只是暗暗将祖母的话放在了心上。
　　“太君，您也小憩片刻吧”秦嬷嬷看着佘太君揉着额角，连忙提醒着。
　　“也不知衍哥儿听进去没，终究是老了，精力大不如从前，总是担心那丫头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欺负，又不敢在我面前说。有衍哥儿看着，总不会让人轻易欺负了去…”
　　这些天的相处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好孩子的，待人处事都十分真诚，每每瞧见她，总会不由自主的开心，有她在仿佛便没有烦恼。
　　秦嬷嬷宽慰道“慢慢相处着，衍哥儿自会放在心上的。”她又何尝不是呢，刚开始她也不能理解太君为何这般疼爱一个外姓孩子，可慢慢相处中，她也不自主的想多关怀关怀这个孩子。归根结底，总是云棠太好，叫她们动容啊。
　　能每日不论风吹雨打来请安，能一直伴在左右说话解闷，能关怀身边每一个人，这些真心，都是慢慢品出来的。
　　“也是”佘太君渐渐放下心，棠丫头的品性她最清楚了，将来定能好好的。
　　云棠走出庭院，和绿萝漫步在廊中，瞧着远处洁白无瑕的云，看着眼边生机勃勃的树木，闻着清新淡雅的花香，没有什么比这更惬意的了，云棠忍不住驻足。
　　“姑娘，怎么了？”绿萝见她停下脚步，以为她身体又哪里不适，有些紧张的问道。
　　“无事，只是觉得眼前这般景色值得多看看”云棠笑道。嘴边浮起的笑容让两个酒涡也浅浅显露出来，绿萝见过她无数的笑容，可每每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因为她从未见过像姑娘一样笑起来这般温暖的人。
　　绿萝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在姑娘身边心总是很静，静静的感受着，竟也觉得此情此景宜人起来了。
　　萧衍准备回自己院子时在转角处便见到了这副场景，白的近乎透明的小姑娘扬起一抹甜甜的笑，仿佛周遭没有什么值得烦心的事。
　　眼前的女子肤如软玉凝脂，眉如远山之黛，薄而小巧的唇，是个极其精致的姑娘。但仔细一看又能瞧出那略施粉黛的面容下掩盖着一丝苍白，的确叫人心生怜惜。
　　那一瞬间，萧衍好像知道为什么祖母这么喜欢她了。
　　又起风了，绿萝瞬间回过神，姑娘的身子再受不得一点凉了。“姑娘，咱回去吧，起风了”
　　“好”云棠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毕竟在她有限的人生里难得见一次这般曼妙的景色。
　　却不防撞上还未离去的萧衍，双双有些错愕。
　　“请公子安”绿萝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哥……哥哥”云棠斟酌了翻，仍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也不由泛起了红，毕竟男主的颜，实在璀璨夺目，叫她难以自持。
　　“嗯……”萧衍不知该如何唤她，他没有嫡亲妹妹，不知该如何和这样软濡的小姑娘交流，这种不适感有一些陌生。
　　而云棠虽知道要攻略眼前的人，但现下她来不及思考，得多多适应了眼前男子的容颜才不至局促。
　　两人静默站着，倒是萧衍先打破僵局，风有些大，再站下去怕这小姑娘受不住了。毕竟脸色越发白了。
　　萧衍取下自己的披风，想也没想便披在了小姑娘身上，还慢条斯理的把带子系上。这些动作自然到萧衍后知后觉才觉突兀。
　　而云棠起先泛白的脸又不由红润了起来，身上包裹着他的气息，凛冽却带有淡淡的竹香，亦如这个人一般，看上去虽冷却是个温暖的存在。
　　这些陌生的气息瞬间席卷她的大脑，充斥在鼻尖，已经无法思考了。
　　萧衍故作淡定，悠悠说道“起风了，莫着凉了”说罢又转向绿萝，“扶你们姑娘回去吧”
　　总算反应过来的云棠，微微福身“多谢哥哥……”
　　萧衍淡淡留下一句无事便扬长而去，风吹起他的衣袍，好像也吹动了她的心。
　　云棠没有克制内心的悸动，毕竟想要别人的真心就必须先付出自己的真心，以真心换真心，这是她一直认为最有效的办法。
　　况且这个世界的男主是真的长在了她的心坎上。
　　“姑娘”绿萝看着出神的云棠，不由提醒着，“回吧”云棠收回视线，继续慢慢的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而刚刚才走的萧衍匍一又从转角处走出，盯着远去的身影，兀自摇了摇头，这才继续往自己院子走去。
　　或许他此时不知自己所做为何，但往后的岁月叫他明白，也许只是这惊鸿一瞥，这个人便已在他心上扎根，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