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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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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们身高差了将近一头，这就表明空只要稍微一低首，就能直接贴到魈耳尖，这样一开口形同耳语，低沉磁性的嗓音震得人胸腔发麻。
魈被那股来自深渊的气息彻彻底底包裹，面前之人的胸膛结实炙热，和几百年前那营养不良的瘦小截然不同，而且身量也拔高不少，魈记得从前空踮起脚尖才堪堪与自己平齐。
直到分手那年，少年已经长成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君王了。
魈在他怀里清醒似的一颤，紧接着匆匆放开了空，借由后退几步的功夫平复心神。
空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嗯？”
“……我们要快点找到太威仪盘。”魈别开眼，无论什么情感都被硬生生压回了那张冷淡平静的面容之下。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刚才营造起的暧昧火苗尽数扑灭，空闻言短促而恶劣的笑了笑：“撩完就跑，你怎么和我当年一模一样？”
魈静默片刻，接着目光放远，眼尾那抹红被烈火映得艳丽诡谲，淡淡问：“你当年可曾对我有过一点真心？”
——一般来讲，正常渣男被这么反问一句都会理亏，最好不过的表现也是心虚到结巴，然而空却不温不火答了。
“或许有，但我不知道。”空长叹一声，道：“你这个人真的挺容易骗到手的，是我对不住你，我知道……还有仙众夜叉们。”
魈表情不变：“我自认城府不深，但其他几位夜叉不一样，他们之中不乏有察言观色心思缜密的，但你竟然将他们也一一骗过，而且没人看出你的目的。”
空心底一沉，知道他这是要翻旧账了，搞不好要在这个节骨眼吵起来。
然而下一秒，魈突然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你既然12岁就能骗过一群位高权重的大臣，那把夜叉们骗过去，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空愣了愣，他没从魈口吻里听出责备，但和怜惜心疼什么的也不粘钩，正当他思虑百转千回时，余光里猝然出现一抹倩影。
空整个人都呆住了，紧接着拔腿就追——他想自己是看到荧了！
“空！”
魈立马跟在他后面，刚开始还不明白他反应剧烈跑什么，但随机就见一个面相与空七八分相似的女孩，赤脚走向破败的建筑深处。
结合空之前和他讲的故事，魈顿时明白过来，这人不是别的，正是空死去多年的妹妹！
可幻境里的东西，保熟不确定但肯定不保真，魈生怕空一个冲动跟着扑进火海，或者干脆想不开和他妹妹一起死这里，当即掐指一捏，身影骤然消失，下一瞬凭空出现在王子面前。
“你冷静些……！”魈横臂拦住他，言辞恳切：“这片空间就是在利用人的脆弱心理，你若现在被迷惑了神智，那就永远出不去了。”
不料空眼皮一撩，对他挑了挑眉：“说什么呢，魈。”
魈怔了须臾，这才发现空脸上没有一点感情用事的征兆。
空抬手指向魈的背后：“荧身上带着太威仪盘呢，看，她放在哪了。”
约莫10来岁的少女，静静蹲在太威仪盘旁边，她的背影忽闪片刻，顺着火流腾起的风化为碎片，星星点点散在空中。
魈哑口无言，只觉得心口闷得慌，他侧目而视，却看到空面色平静，波澜不惊地走上前拿起了那块法器。
千年前的血亲幻灭消散，千年后的兄长无动于衷。
“空……”魈不由唤他，然而转瞬就把话咽进喉咙。
幻境蓦地震了震，紧接着场景如同漩涡般扭曲，这种诡异的状况持续片刻，周遭一切仿佛被吞噬，变为了一片广袤无际的空间，脚底琉璃千顷，天与地融合成一线，深邃渺茫。
“这东西应该是真的。”空掂量掂量，转头跟魈说：“我们走……你怎么了？”
魈只身站在旁边，垂眸不语，听到空说话目光才回神似的一闪：“……没有，走吧。”
空素来是把魈供在头顶的，对方情绪稍一不对他就能察觉，此时眼见太威仪盘找到了，回去后不免有外人打搅，那不如就在空间里面说清楚。
“等等。”空一手拿着太威仪盘，一手拽住了魈：“你这人有话从不直说，有什么委屈也往肚子里咽，我猜别人心思猜了快一辈子，你就别让我猜了。”
前边都没什么，后面几句堪称一针见血，稳准狠的切进了魈的软肋，空不愧是勾心斗角里的天才，人精里的战斗机，政治家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轻描淡写就能勾起别人共情。
魈本来都打算甩开他了，然而“猜心思”一出来，那胳膊就如灌铅，老老实实被握在空手心里。
魈妥协般闭了闭眼，他顺开空拉住自己的手，直视对方：“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但你刚才的反应真的……你没事吗？”
空听了双手拿着太威仪盘背在身后，朝魈靠近一点，说：“有事，我现在就能哭，——需要我哭给你看吗？”
魈一怔，显然没料到空会这么说，不过空没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道：“你如果想知道我是冷血还是真心，不如等出去之后，日久见人心。”
他语气那么深情，神色那么真挚，眉眼里的温柔惊心动魄，稍有不慎就会被掠走一整个春季的旖旎。
空本来就是世无其二的俊美，当他针对性的对谁体贴入微时，那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魈见过他这副样子，和几百年前一模一样。
当时他被空眼中的亮光吸引，惊醒之余才知那是遥远的星河。
魈不是不爱他，而是不敢信了。
“五更钟动笙歌散，十里月明灯火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魈淡淡抵住他肩胛推开，“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人。”
空顺着他力道后退，薄唇死抿，瞳孔里闪着阴晴不定的光，仿佛一只凶性毕露的兽类，终于张开了獠牙。
他就这么紧紧盯了魈半晌，接着忽而一扭头：“我们先出去再说。”
獠牙被收回去了。
魈几乎是有些无奈，他知道空这人的倔性子，一旦咬死一样东西绝不松口。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夜兰和烟绯在门口迎着他们，看到那微妙的氛围顿时一哽，两两对视后还是决定不参与别人的家事。
空把太威仪盘一亮：“烟绯，据你所知这是真的吗？”
烟绯学法出身，一条条繁琐复杂的文字背得是得心应手，几近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于是她上前查看片刻，稍稍回忆遗嘱上的描述，肯定的一点头：“是真的。”
空二话不说收起来：“回营地。”
派蒙急的直转圈，看到空他们一行人出现，当即就热泪盈眶的扑上去：“殿——啊不，空～～～！”
这一波三折的语气听得人直冒鸡皮疙瘩，空毫不留情把飞过来的人行导弹拍走，不耐道：“行了别装了，他们都知道了。”
派蒙被拍得陷在石缝里，一听不知道为什么更悲愤了：“你，你你你——！当初来蒙德是谁一直跟着你，是谁陪着你造反，是谁在你登基时摆啦啦队？！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
空在她说出“啦啦队”一词时浑身一震，下意识去看魈的脸色，对方偏开头，留给他半个侧脸，但空深厚的眼力还是能看到仙人在笑。
空：“……”
那一刻，尸山血海里杀出的王子，深不可测的殿下，运筹帷幄几百年当上帝王的空，久违的，感受到了当年12岁在群臣面前痛哭流涕的羞耻。
久岐忍干咳几声：“你们回来了啊，一斗还没醒，不过只是晕过去了问题不大。”
空阴沉沉扫了一眼派蒙，暗里盘算——这东西嘴上不带把的，考虑到往后和魈相亲相爱的日子，以及为了他在魈心里霸道无情的帝王人设，空准备一出去就把这东西给炖了。
殿下不愧是殿下，深知感情用事不可取，一瞬间就冷静了，他没再理派蒙，而是召集大家说明情况：“这是烟绯的猜测——仙人合一，可斗转星移，举天地之威，仙人和人类同时提供力量，说不定可以逆转空间，用太威仪盘带我们出去。”
烟绯进一步解释：“我是仙和人的混血儿，方才拿到太威仪盘时，法器对我的力量有反应，所以最大程度向太威仪盘注入力量，则可起到逆转之效。”
派蒙高兴得直蹦——她是飘的，所以视觉效果看来像极了上蹿下跳的球。
“——太好了！这么说我们还有机会出去！”
“……”空看着她那浮夸的表演，非常之嫌弃的撇了撇嘴。
久岐忍作为留守儿童，对空的身份还停留在旅行者一词，闻言略微不解道：“仙我们这里只有降魔大圣，混血的烟绯力量不足，那么人的身份……”她在夜兰和空身上转了一圈：“二位谁来呢？”
派蒙自告奋勇：“当然是夜兰，空他不是人。”
魈垂下眼，没憋住笑了。
空：“……”
真应该在知道派蒙是天理那拨人的时候就把她给宰了。
久岐忍感觉再问下去，不用空间动手，空首先就要把他们埋里边了，于是急急忙忙一打圆场：“咳，那么需要夜兰和魈合作是吧。”
谈起正事，空立刻恢复如常，他转头凑近魈耳鬓：“如果撑不住，我会带你走。”
这句话音量很轻，除了他俩没人听见，但也昭示了空打算在极端情况下抛弃众人。
说一不二，毫无愧疚，空就是这么想的。
魈偏头一躲，刚才被派蒙逗得那点笑意顷刻间消散，他低声：“难道连派蒙你也不管了吗？”
空意味深长地笑笑，没说话，撤开了距离。
“——你们开始吧。”
万丈飓风平地起，太威仪盘猛然暴出白光，符文在所有人脚底显现，相互勾缠，继而凝聚一道透明屏障，魈单手施力，源源不断的仙法潮水般注入法器，下一秒，刻着无数繁琐咒文的屏障拖着众人直冲上层！
“有用！”烟绯大喜过望，转而她面色一凝。
飞速上升中，周遭无数冤魂鬼魄齐齐逼近，短短几秒就多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成千上万的怨灵追在太威仪盘后，夜兰手中的丝线无风自动，瞬间缠上了几个近在咫尺的魂魄，束丝一紧，应声爆开。
魈傩戏面具下的脸色越来越白，空在他最近的位置，清楚听到了那人经过刻意压制的痛苦喘息。
数不胜数的冤魂前赴后继的涌来，密密麻麻宛如雷暴天气的黑云，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场景之震撼连夜兰这个沉稳派都不禁变了脸色。
派蒙：“哇啊啊啊啊——！”
空一把将派蒙揪到自己身后，淡淡训斥一声：“冷静点。”
接着就准备抬手，但——
魈快速扫了眼周遭，在疯狂透支的情况下堪称自虐一般，爆发出的风元素乍然撕毁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带着众人通畅无阻的冲向出口。
然而极度虚弱中，魈没有看到在自己爆发力量那一刻，空几乎要裂开的眼神。
要不是空不会骂人，他就把魈往死骂了。
看不见自己老公在这儿吗？！能不能依赖他一点？！！这些冤魂用得着你分心处理吗——？！
魈眼前逐渐开始反黑，紧接着面具一点点从他脸上碎开，露出下方惨白到极致的脸，以及嘴角不停下淌的血。
烟绯一看他这样子就慌了：“大圣，这样下去你的力量会……”
魈剧烈喘息着，终于是支撑不住往后踉跄一步，空眼疾手快揽住他，声音在颤：“你……”
魈眼前雾蒙蒙的泛黑，空的面孔却十分清晰，不知道是记忆加成还是……他心底的王子永远是这个模样。
温柔体贴，会哭会笑，不可靠，也不近人情，撕破脸后还爱答不理。
魈望着他，突然笑了：“你怎么……能那么讨厌呢？”
空刹那间涌现一股相当不好的预感，可惜人死前回光返照的力量总要比平时快些，电光火石间空只感觉自己刘海被风吹起来了，纯净的风元素柔柔滑过耳畔，犹如手掌轻抚般，若有若无的触感。
下一瞬，昏黄阳光骤然占据视野，拂墙花影动，山静似太古，他们回到了层岩巨渊，空猛然回头，没有魈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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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年前深情款款的模样和现在一样，要么都是装的，要么就是早就动了心，才会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