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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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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从路麟城的尸体和同僚的死亡中窥见自己的终局,基地残存的研究员们以惊人的效率聚集起来。绝望如高浓度氧气,让疯狂的火焰燃烧得尤其炽烈。
既然死亡无可避免,那么至少要在那位苏醒的“神”的鳞片上刻下几道伤痕,或许能存留几个世纪。
“干他娘的!”有人嘶吼着,平日里严禁饮用的伏特加和威士忌被砸碎在地,混合着玻璃碴四处飞溅。他们击掌握拳,像是进行一场赴死前的盟誓,随后所有目光都死死锁定了中央监控屏幕。
256.74秒,那位最古老的君王在万众瞩自下从空无一人的楼层中走出,怀抱着苍白的男孩。
“见鬼,他没有吃了零号?"庞雷纳瞪眼。
“或许是因为沾满了不合胃口的水银,就像往神户牛肉上加香菜一样可恨。”他的同僚米耶耸了耸肩,“何必管那么多呢……上帝,他是要开吃了吗?我们趁此偷袭是不是更好?”
屏幕中青年弯下腰,偏长的黑发扫过男孩光洁的额头,蹭了蹭他的面颊。
“有东西在窥探……真恶心。”路明非喃喃,“不要急,路鸣泽,他们会获得配得的结局。”毫无意义的安慰,但他觉得如果路鸣泽有意识会很讨厌这种监控,就这么说了。
“餐前嗅闻?“庞雷纳猜测,忽而悚然,“等等,他看过来了?”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凑到屏幕前,无数暗红的锁定框笼罩路明非。
青年灿金的瞳仁一眨不眨,竖瞳冷厉,似乎穿透屏幕看到了实验人员们。
他慢慢地替至亲理了理衣襟,直至一丝不苟,终于开口:“他很不高兴,所以我也很不高兴。"
“我本来打算用莱茵结束的,但这样太轻松了,高温和辐射会在瞬间杀死你们,就像用紫外线杀死细菌。”
“所以我决定用麻烦一点的办法。"
他伸出手,苍白,纤细,青筋渐变为黑色骨刺。
利刃合拢。
“你们称呼它为断罪,我喜欢这个名字。”
众人下意识后退,很快他们认识到这是再正确不过的举动一一构成监控与屏幕的金属零件仿佛被看不见的手分离而后投掷而出,射向他们的要害。
"提前!"庞雷纳声嘶力竭,他先前凑得很近,躲闪不及,腹部没入了五片金属。
米耶用力按下按钮,做完这一切他感觉自己可以解脱,于是看向他们心血凝成的武器的传感图,它正在……发射?
不,它没有发射,或者说,没有作为“武器”发射。
那件凝聚了他们毕生心血用以伤神的武器此刻正在异变。坚固的合金外壳如同风化的沙堡,簌簌剥落,核心的放射性元素并未发生链式反应,而是闪烁着光点从基座上飘散。
它被否定了存在,还原成了正在解体的零件。
死亡的盛宴在密闭空间内上演,金属碎片呼啸着穿透□□,带出一蓬蓬血雾。警报声、惨叫声、金属撞击声交织成一首挽歌
世间万物皆为神的刃。
而神在述说他们的惨死。
尼伯龙根外。
苏恩曦默默放下望远镜——汽化的鲜血在远处形成柱状,不断扩散,已经不需要它了。
“麻衣,你看人真准。”她由衷感叹。变成魔鬼一样的东西不要太准确好么?
酒德麻衣并不想接受这句称赞,转移话题:“有人在靠近我们,看样子是从这里被赶出来的,要营救吗?”
“霍尔金娜,安东尼。”零忽而开口,冰蓝眼眸里闪烁着奇异的神色,“他们居然活着。"
黑天鹅港的亡灵不止她和零号,但她并不感到欣喜。
“你的熟人?“苏恩曦诧异,“要营救么?”
“不。"零摇了摇头,“他们并没有参与实验和追捕,但同样活在他的尸骨之上。这是他们应得的惩处。”
极寒会一点点冻住他们的血液,将死亡缓缓注入血管。
“别聊了。”酒德麻衣捡起望远镜,“他出来了。我们要不要上去表忠心?"
三人思考了几秒,很快明白这没有意义——几秒后路明非距离他们已经不到十米。
苏恩曦痛恨自己控制不住眼珠往路明非怀里瞄。
“走了。”路明非示意,“到飞机上后打个电话,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他们。"
他留下了一条理论上存在的生路,但要在北极的酷寒和重伤中存活三个小时以上,近乎奇迹。
三人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整齐点头。
六小时后,湾流G550精准地划开北京上空厚重的云层,像一颗逆向的流星载着不容于世的秘密沉入尘世。
路明非背上背着康斯坦丁,怀里抱着路鸣泽,以奇异的姿势走进早已安排好的郊外别墅。某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个狼狈的二胎宝妈,拖着大的抱着小的。这荒谬的联想让他自己打了个恶寒,赶紧把这不着调的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
他将路鸣泽放在隔壁防止误伤,接着不客气地取出康斯坦丁的尸骨扔在地上。
还未使用过的,蕴含康斯坦丁灵魂的贤者之石之前被他搜刮一空,此刻错落地放置在尸骨旁,整体排布如同星座图。
路明非用色欲割开手腕,暗沉的血液滴落在康斯坦丁的龙骨上,奇异地渗入其中,未有一丝浪费。
四大君王本就由他废弃的骨血和其他一些东西混合,他的血对他们是大补。
随着血液的渗入,沉寂的龙骨被注入了活力,表面浮现出熔岩流淌般的纹路,空气因高温而扭曲。地上由贤者之石和龙骨构成的“星图”散发出幽暗光芒,如同某种邪异的祭坛。庞大的能量波动以龙骨为中心扩散开来。
墙壁上凝结出青铜的锈迹,青铜与火之王的权能在无意间泄露。
路明非站在能量漩涡的中心,发丝被热风掀起,他凝视着那具开始微微震颤的龙骨,平静得近乎冷酷:
“醒来吧,康斯坦丁,你睡得够久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锁孔。贤者之石化作红色流光,百川归海尽数汇入龙骨之中。
一个瘦弱男孩的轮廓清晰起来,蜷缩在地。他有着康斯坦丁的样貌,苍白如白瓷娃娃。生理机能已然恢复,心跳和呼吸微弱但存在。
“康斯坦丁。”路明非凝视他的造物,在生理意义上他活着,但无疑欠缺了某些生命必需的特质。
孱弱的男孩毫无反应。
路明非意识到了问题:“到这边来。”
康斯坦丁听话地以相同的距离迈步,靠近路明非。
路明非随手拿起色欲,刺向康斯坦丁的右臂,后者没有生命本能的颤抖或躲避,只是站在那,任由匕首深深没入血肉。
路明非松手,色欲坠地,发出脆响。
“诺顿死了。”他开口,紧盯着后者。
“了解。"康斯坦丁回复,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悲哀,“我的哥哥诺顿已经死亡。”
他有着康斯坦丁的记忆,却不具备人格或情感,充其量是披着人皮的机械造物。
路明非皱眉:“我希望你回到之前的状态。”
康斯坦丁这次终于有了反应。他弯腰用左手捡起色欲,快速扎向自己的心脏。以匕首为花蕊,血花从他胸腔处妖娆地绽放。
他将自己平放在地板上,和之前相同的位置。
随着血液流失他的呼吸逐渐微弱,黄金瞳黯淡如琥珀。
他死了。
他自动理解”之前的状态”是龙骨十字,且不准备反抗。
路明非按了按眉心,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失败品,由康斯坦丁尸骨复生出的存在没有“意识“或者“灵魂”。
那么相应地,他不能以精神烙印复活路鸣泽,之前基本白劳。
想到这一点路明非的心情愈发差起来,用言灵清理完血迹后噔噔跑到隔壁,扯出至亲。
他拖长了语调抱怨:“你给我留了个好大的烂摊子啊路鸣泽,魔鬼不负责售后处理吗?”
他将脸颊贴到路鸣泽脸侧,听了一会儿咕哝道:“小心我五星好评分期给。
"……算了,不闹你了。”
"……一定能成功的,你说对吧?"
路明非拾掇好心情,开始了第二次实验,可惜依旧失败。
他狠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抱着路鸣泽磨牙威胁了好一会儿,得到了一堆虚假许诺的好处。
在这方面路明非实在很好哄,有点希望就能抛下失落感不断实验,即便材料之一是他的血。
第三次失败。
第四次失败。
……
第十九次失败。
一定可以修正,一定可以改进,一定可以成功。路明非给自己注入必胜的信念,支撑惶恐的内心。
苏恩曦说错了,现在的他远未抵达绝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
也许是毁灭世界吧?不会有奥特曼和奥丁阻止的那种。
路明非笑起来。在他闭门实验的几天三人送来了大捧玫瑰,颜色燃烧得很好看,他从中捏起一支。他任由尖刺扎入自己的肌肤,随后哼着歌将这似乎饮下自己鲜血的花儿插入路鸣泽身体的破损处,于是苍白尸骨上盛放出一片殷红。
路明非俯首,玫瑰花瓣拂过他的唇,柔软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路鸣泽死前的吻。
但他垂眸看路鸣泽,又觉得那一片殷红玫瑰像是血,而路鸣泽正倒在血泊中,宛如那用满身鲜血与爱浇灌出红玫瑰却被穷学生弃之如履的夜鸷。这种联想让他很不舒服,一时想抽出玫瑰,可这样会增加路鸣泽的破损。
“你是傻子吗,路呜泽?”路明非指尖碾着玫瑰,“你是夜莺吗?"
没有回答,空荡的大厅内回旋着他的自言自语:“太丑了,下次叫他们拿点北极罂粟?"
……
第四十五次实验失败。
……
第二百七十三次实验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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