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尼基猫

8、疲兵

　　我该拿这个小探子怎么办呢？第二天一醒来，陈溪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他昨晚听到猫叫声时，就知道有人在试图打开原稿室的锁。这个锁以及他书桌的锁都是找高人定制的，轻易不能打开。而且那制锁的高人说过，如果不是用钥匙，而是用其他工具试图打开时，这锁会发出人听不见的声音，但是猫和狗能听见。他听到猫儿异常的嚎叫时就醒了，坐在床边，他看到一个身影从墙头跃下，接着又听到隔壁的房门几不可察地响了一下。
　　这丫头确确实实是个探子！该拿她怎么办呢？要趁这丫头不注意，杀了她灭口吗？陈溪想，如果换做隐娘，应该就毫不犹豫地动手了吧。
　　这丫头昨天说起那头黑耳朵的小羊时，自己的记忆漂回了隐娘以前住过的院落里，不一会竟然睡了过去。
　　十多年前的一天，入夜后他来找隐娘，没走大门，翻墙进的院子。刚一落地，一物突然猛冲过来，狠狠将他顶翻在地。接着，隐娘打着灯笼出来，见到他狼狈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陈溪记得隐娘是个极其貌美的女子，当时笑得花枝乱颤，看得他都有些入迷。陈溪想努力回忆起她的面容，但记忆里却只是一团迷雾，而他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借着灯光，他看到顶翻自己的是一头刚刚长出犄角的山羊，通体雪白，只有一只耳朵是黑色的。
　　原来那羊是这丫头带回来的。隐娘当时说过，这羊是赏给一个过目不忘的聪明丫头的。
　　她就是隐娘说过的那个过目不忘的丫头？怪不得，她明明装得天衣无缝，却在念稿子的时候分不出生僻字还是常见字。大概她只要见过，便都是常见字吧。她叫什么名字？隐娘好像提过的？
　　陈溪摇摇头，苦笑一声。对着一个养着只黑耳朵小羊的、过目不忘的、十六岁的聪明小姑娘，自己怎么能够狠下心杀人灭口？就连那只撞了自己的山羊，也都没有追究什么，对一个人，怎么能下得了如此狠手？陈溪冒出这个念头时，又再次苦笑着摇摇头，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心慈手软了？当年的杀伐果断去哪了？真的是儿子像父亲，现在的自己越来越像好心肠的老山长了？
　　“你去看看先生醒了没。”陈溪听到刘妈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先生？”接着是丫头的声音，轻轻地在门口响起。
　　“丫头，进来吧。”

　　这一天白天，陈溪领着丫头去了学堂，把她交给了教书启蒙的周先生。看着她坐在一群顽童中间，一脸苦恼的样子，陈溪心中偷笑。
　　这一天晚上，猫儿又开始狂叫，陈溪躺在床上，凝息静听，听到旁边的屋门随后轻轻开启又合上。
　　次日，丫头继续去上学。晚上，这一出又反复了一遍。
　　再一日，又如这般。
　　如此者又复一日。
　　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刘妈向他抱怨，今年还没入冬，这些猫就夜夜嚎叫，也太早了些。

　　丫头上学的第五日，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周先生领着她过来了。丫头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云归，丫头虽说是你的人，但在我的学堂上，自有我的规矩，望你不要见怪。”
　　“自然是听凭先生教诲。敢问这丫头是犯了什么错？”
　　“她在课堂上瞌睡，按例领了五下手板。”
　　陈溪看到丫头红着脸，忍不住嘴角扬起了笑，心里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谢先生教诲！”陈溪给周先生行了一礼，随后周先生便满意地走了。

　　“丫头，手伸出来我看看。”
　　丫头不情愿地伸出手，果然，掌心还是红的，肿了起来，他伸指一探，丫头疼得缩了缩。看来这周先生果然如传闻一般，下手不轻！
　　“你怎么敢在他的课上偷懒，他要是不严格些，也镇不住那群顽猴。”陈溪想摆出一张臭脸说教一番，但他的话说出来还是带着笑意。
　　“先生，我不敢了。”
　　“那下午好好听讲，别犯懒。”
　　“啊？下午还去啊？”丫头看着他。他又发现了那双有神采的眼睛，只不过这会这双眼里泪盈盈的，写满了委屈可怜。
　　“你不想去了？”
　　丫头狠狠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