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尼基猫

20、梦境

　　在陈溪的梦境里，他还是那个矫健潇洒的少年。
　　在一丛一丛的鸢尾花中，一条碎石铺就的小径上，他急急地走着，任由蒙蒙细雨在他的发丝上缀成密密的银珠。
　　我是来找曾先生的，父亲说曾朗，曾明远先生有经世之才，要我多向他请教。
　　我来找曾先生，和曾先生家那个漂亮的女郎没有关系。
　　曾先生说这女郎名唤隐娘，是他远房的表妹，还未婚配。
　　不不不，我是来找曾先生请教问题的，和隐娘没有关系。
　　……
　　怎么还没到？这条路怎么这么长？
　　陈溪停步四顾，不知什么时候那几丛鸢尾突然间长成半人多高，连缀成片，遥遥延伸至天边，蓝色、紫色、黄色的花朵密密地铺开，小路向不知名的远方蜿蜒。
　　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女郎，背对着他，袅袅婷婷地向前走着，不时停下来赏玩花儿。
　　隐娘？
　　他快步上前，步伐却越来越沉，那女郎近在咫尺，自己却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他越来越焦急，越来越害怕。
　　先生？女郎蓦然回首，竟然是李小鱼。陈溪笑了起来，是小鱼啊，还好你在这！
　　那带着寒意的细雨停了，薄薄的云层后透出暧昧的日光，竟然有几分暖洋洋的味道。
　　李小鱼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陈溪感到步伐又轻快了起来，他甚至轻轻地抱起了李小鱼，任由她将脑袋埋到自己怀里，然后迈着大步往前走着。鸢尾花在一旁散去，小路的尽头是一片柔软的草甸，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杂色小花儿。他把李小鱼小心翼翼地安放到草地上，感受着阳光下青草散发着温暖的气息，看着她眉眼中流转的波光，轻轻褪去她的衣衫……

　　陈溪醒了，开始有点懵，随后想起了那活色生香的梦境，不由得老脸一红。
　　天才蒙蒙亮。他侧过身，见李小鱼在窗边的竹榻上，怀里抱着被子的一角，蜷缩成一团，睡得正熟。他静静地看着熟睡的李小鱼。
　　她怎么和猫儿一样团成一团地睡觉？
　　她看起来好小一团。
　　她也在做梦吗？
　　她会梦到我吗？
　　……

　　陈溪又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曾先生说，前朝崩裂，狼烟四起，不是得罪了鬼神，而是得罪了黎民。
　　“明远，”有个身着华服的人开口，虽然看不清面目，但陈溪知道他是自己的小舅，“一旦天下平定，战事不起，黎民得以修养生息，是否就可长保太平？”
　　“长鸿，此不足以长保太平，”曾先生说，“若天下平定，新贵权臣对外无战事纷乱，对内则聚敛无厌，不过几代人，便又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矣！黎民耕种不缀，而难得饱腹，寒耕热耘一世，竟不如牛马，此非获罪于黎民乎？”
　　“先生有何策可保长治久安？”有个少年紧接着问道。
　　“唉，生平所求不过是这一策，奈何至今无缘闻道。”曾先生长叹了一口气。
　　陈溪正偷偷留意着屏风，他知道屏风后面躲着个女郎。
　　“殿下有何见解？殿下？殿下？”
　　殿下是谁？他们是在叫我吗？我不是陈溪吗？
　　“殿下！”
　　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突然炸响，一个满脸血污的青年挡在他面前。一阵寒芒闪过，血雾在夜空中弥散。顷刻间，悬崖峭壁飞扑而来，飞瀑和乱石勾连成的万丈深渊紧紧抓住了他。他挣脱不得，直直地向那黑暗的深处坠去……

　　“先生？”
　　有个熟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先生？醒醒，醒醒，陈溪，你醒一醒！”这个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划碎了他黑暗的梦境，陈溪猛地睁开眼，喘着粗气，满头冷汗，腾地坐起身，突然紧紧抱住了面前的李小鱼。
　　“哈哈，是什么把你吓成这样？”陈溪感到怀里的人先是浑身一僵，但任由自己抱着，随后她又笑出了声，甚至伸出手来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