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尼基猫

11、原稿

　　出门在外做探子，切忌出风头。这个道理李小鱼从小就明白，她一向也做得很好，以往在外打探情报时，没有人能注意到她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可自从昨日她替陈溪挡下吴老头的拐棍，她突然就成了这个书院的名人。
　　她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挡？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许打我家先生！然后她的身体反应比脑子还快，一下子就挡到了他身前。这老头别看干瘦，还真有一把子力气，仿佛他是拼了命挥下这一棍子的，要是打在陈溪身上，说不定能把他直接打死！
　　陈溪要是死了，对任务影响很大。所以这挡得没错。
　　是不是不该逞口舌之快，说那么一句？李小鱼想到这倒的确有些后悔，当时自己吃痛，暗骂一声这死老头怎么下这么狠的手，气不打一处来，一下子就没管住自己的嘴。唉，当时挨完打，还不如就倒地装死呢！

　　“丫头姑娘早啊！” 这天早上，孙期等人见到她时，都格外有礼貌地打招呼。
　　中午到了饭堂，她一出现，在座的学子们突然安静了下来，统统盯着她看，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一个劲往陈溪身后躲。
　　“今天怎么如此安静？各位怎么都不用饭了？”陈溪看向众人，笑眯眯地、轻飘飘地问了两句。随即，中午的饭堂又恢复了往日的嘈杂。
　　李小鱼有点不自在，她还是能感受到众人不时飘来的目光。
　　正吃着饭，有个年轻的学子提着一兜梨子，来到陈溪和李小鱼身边。
　　“先生，这是学生家中自种的梨子，乡野粗物，还望先生莫嫌。”那学生说着，恭恭敬敬地奉上梨子。
　　陈溪客套一番，便让李小鱼收下了。
　　接着，时不时就有人来，柑橘酥梨等各式水果，还有各种零食点心，不一会儿便堆成了小山。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李小鱼提着一包点心，孙期等人捧着不少水果，就连陈溪也拎着一串葡萄。
　　“丫头，”陈溪笑着说，“这些不是送我的，都是送给你的，今天沾了你的光了。”
　　“丫头姑娘昨日一人喝退一众腐儒，已成为书院佳话！”孙期赞道。
　　“丫头姑娘看着柔弱，实乃女中豪杰，陆某钦佩之心，无以言表！”
　　“你下一本书是不是要写丫头姑娘了。”老汪闻言瞥了小陆一眼，小陆则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们把丫头姑娘都说得不好意思了，快打住，快打住。” 还好有老朱止住了话头。

　　李小鱼把部分吃食留在了值夜的班房，给刘妈刘叔分了许多，又挑出新鲜的瓜果送到老山长那，自己留了些甜食，而陈溪只要了那串葡萄。
　　下午回到藏书阁，李小鱼觉得清净了许多，又开始烦恼自己的任务。她想着这两天把每只猫都摸了个遍，替它们挠痒痒，捉虱子，挨个地伺候，每只猫都和自己很熟了，晚上再来时，会不会给个面子？
　　不过这番心思算是白费了，因为下午陈溪带着两份誊抄过的原稿去原稿室，带上了李小鱼。李小鱼见到里面也是放得满满当当的书册，傻眼了，这难道得挨个去找吗？
　　陈溪带着李小鱼在一个架子前停下。李小鱼见架子上挂着“史话戏说”的牌子。只见陈溪拿起那两册，放到了其中标着“春秋战国”的那一栏里。李小鱼看着这一栏里放着《卧薪尝胆录》、《布衣游侠传》等书册，书册的纸张新旧、大小不一，但都放得整整齐齐。她偷偷瞄了瞄周围，没发现那本《红尘侠女记》的影子。
　　“先生，昨天吴老先生拿的那本书这里也有吗？”李小鱼试探着问。
　　“嗯，有的。”
　　“那是怎么一本书呀？为什么吴老先生要那么生气？”
　　李小鱼说完，看到陈溪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唉，丫头，他不是在气那本书。”
　　李小鱼不明白，陈溪接着说：“他们白鹿书院以藏书众多而闻名，非门人弟子不得阅览。而我自主持藏书阁以来，搜罗散佚书册，四处寻找珍稀古籍，亲自校阅后送书坊大量出版。”
　　接着他又说：“兴隆书坊的老板是山长的老友，他经营管理有方，书籍印刷成品优质，且价格低廉。如此一来，白鹿书院的很多藏书就不再珍稀了。”
　　“昨日看来他是拼了老命想下死手，那本《红尘侠女记》只是个由头罢了。”
　　李小鱼听了有些发愣。这的确是自己不知道的，但自己想打听的不是这个呀！怎么就把话题给岔过去了？得把话头扳回来！
　　“下次他要再来，我一定好好盯着，不让他害先生！”李小鱼开始扮演起忠诚好丫头的角色。
　　陈溪笑笑，没说话。
　　“孙先生说，《红尘侠女记》是卖得最好的一本书了。”李小鱼又开始找话头。
　　“非也。《红尘侠女记》是最赚钱的一本，这一本卖三百文。买得最好的应当是那批经典，书院从中基本没有盈利，每本只卖了印刷的成本费。那几本书里，卖得最好的应当是……”
　　李小鱼心想，怎么又说回来了？没办法，她只能耐着性子恭恭敬敬地听着。

　　“陆先生说，《红尘侠女记》的作者是‘无名生’，没人知道它到底是谁？”过一会，李小鱼又找起一个话头。
　　“是的，就连我也不知。除了这本之外，好些书都是匿名投稿的。有些作者真实身份不便让人知晓，比如说某些闺阁小姐……”
　　李小鱼心想，怎么又扯远了，你就不能带我去看看那书的原稿吗？！

　　“先生，那书的原稿也在这吗？”李小鱼终于忍不住，直接问出了口。
　　李小鱼发现，陈溪的表情僵了一瞬，但随即他又笑眯眯地说：“在的，丫头你想看吗？”
　　李小鱼忙点了点头。
　　陈溪慢悠悠地带她到一个架子前，上面挂着“江湖任侠”的牌子。从标着“巾帼英雄”的那一栏里，陈溪取下了一打泛黄的稿纸。
　　李小鱼接过来，装作不经意地翻了翻，心中却迅速记住了这个字迹。
　　只看了两眼，就把它还给了陈溪。
　　“先生，这写得密密麻麻的，看得我头疼，还是好好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