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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神 ...

  •   满身冷汗,惊醒。荧屏上重影的“2022.10.6 / 3:28a.m.”晃得叶康严眼睛生疼。
      “又梦见她了。”
      自从承认自己对司锦无尽的热衷,她就如同带着祝福的神谕,在无数个凌晨反复驾临他的梦。叶康严曾在书中读到西方的“梦神”,那人传说宽和友善,牵着某个忧郁的孩子自房间的窗口出逃,从此乘着被鹳鸟指引的纸船,永远迷失在海天相接的尽头。

      想着司锦该是自己的“梦神”了,却又那样遥不可及,甚至时常看不清面容,她从不牵起叶康严的手,只是若即若离的,停下等他,却又在他咫尺之遥时飘然远去。

      叶康严不甘又气恼,押上全身的力气去逐那倩影,脚下却无端生出些墨色的手,就像要将他生生拖入沼泽窒息而亡。叶康严张开嘴想呼喊司锦,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接下来如同灵魂被活剥与肉身割裂,在达到崩溃的临界时被猛地拽回,似落潮的最后一朵残浪归海的空洞。

      如此天复一天,痛苦与快乐的极致交错堆叠出叶康严青春年月中最是妖异迷蒙的时光,他在不断的纠结中步步接近司锦的身影,在家中,在课堂,他会在一瞬间坠入混沌,抛却尘杂,开始又一次对她仿佛无尽的追逐。
      他触碰她的发丝,擦过她的裙摆,他们是南极与北极,是分针与秒针,是一副拼图缺失的两角,是同一港口目的地不同的两艘航船,永远彼此观望,永远无法停泊。

      连续的失眠已经彻底摧毁了叶康严的精神,他开始恍惚,走神,甚至记忆出现断层,看着父母担忧的眼神,他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他喜欢上了自己已婚的老师?父亲怕是要打折他的腿。

      于是只是扛着,扛着。他的意识愈发混乱,司锦于每时每刻出现在他面前,他梦中,梦境与现实的交错里。

      每一次的追逐,叶康严都与司锦更进一步,一切都仿佛触手可及了,星夜,纸船,鹳鸟白色的绒羽,泛着荧光的海……

      叶康严刻意地在几乎所有时段强迫自己入眠,哪怕换来的只是突然惊醒和老师同学诧异的眼神-----除了司锦的课。那是他每天最为清醒的四十分钟,哪怕内容在多数人看来无甚营养,他专注,几乎算得上捧场,为司锦的每句话鼓掌喝彩,下课铃响起,“梦里见。”他看着司锦离开的背影这样想着,随后沉沉睡去。

      梦里,他又一次进入莫比乌斯带的循环,眼前狂风呼啸,牵拉着他无法向前,他发疯似的追赶,空气稀薄,肺部剧烈地痛,“只要追到她,只要追到,就算死……”叶康严如是对自己说。

      胸中的氧气殆尽,他的眼前出现大块的阴影,身体沉重地无法动弹,却也正是在这时,司锦停住了,她缓缓转身,步履轻盈,笑着向叶康严跑来,将他拥进怀中……

      云雾消散,天光大亮。

      那天的下午,父母给叶康严请了假,带他去看了医生,他只记得自己坐在诊室的椅子上,下一秒就回到了家中,天色已晚,母亲哀哀地哭着,父亲木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而桌上的烟灰缸早已满了。

      在班主任第三次把电话打给母亲后,他请了长假。

      十二小时,一整天,两天……如同麻药上瘾,叶康严享受梦里与司锦相处的时光,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的意识像枯萎的珊瑚礁爬满微生物集合体,远远望去,像脓肿溃烂,不堪入目,但那是他的天堂,是只属于他和司锦的伊甸园,在梦里,叶康严无时不享受着快乐直达顶峰,却又在回落到现实的瞬间看着不知何时流逝的时间发愣。

      叶康严难过,矛盾,他曾有个幸福的家庭,有平淡却温馨的生活,可现在一切都被毁了,他开始想要生活回归正轨,想要司锦离开他的梦,可司锦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似的,在他每一次动摇时,将他搂得愈发紧,甚至不惜一些过格的行为,叶康严便又沉沦,至少这个司锦爱他,且只爱他。

      “但愿长醉不复醒。”

      又一次长梦之后,叶康严浑身乏力,腿软得厉害,不扶着些什么几乎站不起身,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家里看起来很久没有人,四处积灰,餐桌上,他看见父母留下的一张银行卡,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镜子里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极度瘦削如同枯骨的男人。叶康严确信这是他自己,可又完全是成年人的样貌,思绪被重重一击,他跌跌撞撞跑回卧室,不知黑屏了多久的手机被他强行启动----“2032年”。

      窗外早已变了光景,小城清朗的蓝天早已不再,打开窗涌入的是工业的浓烟熏呛,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叶康严随便找了件父亲留下的衣服,套在身上冲出家门,他要去学校看看,就算是十年,司锦也许还在,眼前的山影奇怪的摇晃,像是掉帧的影像,叶康严只觉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叶康严躺在家中的床上,积灰的房间,银行卡,镜子,“2032年”,一切如旧,刚才的一切,也是梦么?

      他再次向学校奔去,却又被扔回原点。

      他再次向学校奔去,他再次向学校奔去,他再次……

      在无数次循环之后,叶康严走向了家中的阳台。

      -“3栋那小子跳楼了?”

      “可怜啊,在床上一躺二十多年,他父母开始还四处奔着给他治,后来病人没治好,好人倒累病了……”

      -“就为着一个幻想出来的人?”

      “嗯,好像叫什么‘司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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