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海》渣浪人

5、隔海（5）

　　我睡了多久？

　　王思忆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头被林沅的头压着，脸颊被压在林沅的肩膀上，顶得嘴唇微张，一丝口水从嘴角淌出来，润湿了林沅的衣领。

　　我流口水了！真是太丢脸了，不行，趁阿沅没睡醒，得赶紧擦掉。王思忆一下子精神起来，连忙把头抽出来，一只手搂着还在酣睡的林沅，一只手抽了张纸巾擦掉衣服上的口水水迹。

　　就在她专心致志地抹除丢脸痕迹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厨房方向传了过来。

　　“醒了啊。”

　　这是她妈妈的声音。

　　王思忆慢慢把头转过去，朝王红同志尴尬地笑了笑：

　　“妈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啊。”

　　“早么？不早了吧，都五点多了。”

　　王思忆摸出手机看了看，确实是五点多，不禁感慨自己竟然睡了五个多钟，然后又看了看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林沅，这点感慨马上就消逝而去。

　　比起早上睡到十点，吃了顿饭又继续睡的某人，自己还是不够看啊。

　　“思忆啊，叫小沅起床，准备吃饭了。”

　　王思忆下意识说了声好，紧接着就愣住了，这不是王红同志的声音。

　　她缓缓地把头抬起来，眼前多了一个人，是林沅的妈妈，此刻正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来，微笑着看着她。

　　她心中莫名地出现了一种被抓奸的感觉。

　　“我邀请了小沅一家过来吃饭，林爸爸和林妈妈硬要给我帮忙，请人家吃饭还要别人干活，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王红同志歉意地说。

　　还有人……王思忆只觉得天旋地转，两个人互相依偎着睡在一起的样子被家长看到，虽然大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这股羞耻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坦坦荡荡的人都会尴尬，更别提她心里还有鬼。

　　为了有人能分担这股羞耻感，她直接把林沅给摇醒了。

　　“起床吃饭了。”她非常真诚地对一觉醒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林沅说道。

　　“哦哦，吃什……妈，你怎么在这！”

　　林沅习惯性地问吃什么。结果头一扭就看到了自己妈妈，顿时大惊失色。

　　王思忆把事情缘由说了一遍，笑看着她脸色由白转红。

　　这下就心理平衡了。

　　“小沅起来了？不是我说你，一天睡十二三个钟，你是考拉吗？考拉也没你能睡！”厨房里又走出来一个男人，手上拿着锅铲，一出来就开始教训林沅。

　　“爸……”林沅捂住了脸，不是因为被教训了，而是因为自己和王思忆睡在一起的丢人模样被自家爸妈看到而羞耻。

　　王思忆看着捂住脸的她，瞬间觉得这样还不错。

　　果然，比惨使人精神愉悦。

　　……

　　这顿饭在三位大人的欢声笑语和两个心里有鬼的女孩的沉默中度过。

　　当然，林沅还是吃很多，尴尬并不能影响到她一丝一毫的食欲。

　　吃完饭，王思忆和林沅搭把手把碗都洗了，随后两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喝着茶，最后，林沅妈妈假托林沅明天还要上学，一家子人就回隔壁去了。

　　告别之际，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匆匆抹开，心中所想，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小沅明天就要上学了啊？”过了许久，王红同志意有所指地说：“我上班是轮休，你又不上学，我都对星期几没啥概念了。”

　　“嗯，她明天上学，我明天也上学。”王思忆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和小沅一起去上学多好，互相还有个照……”王红同志又开始她一贯的说辞，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她女儿这次说的话和往常不太一样，惊得她嘴唇微张，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她。

　　“我和班主任谈过了，我明天去就能复学，去教务处签名就行。上学的东西我昨晚就收拾好了，就放在房间里。

　　“明天要早起，我先去睡了。”

　　王思忆又给她妈妈倒了一杯茶，就回房间了。

　　王红同志没有说话，就这样坐着，到最后，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茶已经冷了，变得相当苦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流起泪来，那眼泪流到唇边，比茶水还苦。

　　……

　　周一早上六点半，王思忆草草洗漱一番，喝了一瓶牛奶，叼着一片面包，背着书包出了门，一出门就撞上了林沅和她的妈妈。

　　林沅“扑通”跳起来抱住她，喊了一声“忆姐”，而林妈妈看到她的时候，脸上表情小小震惊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和的微笑。

　　王思忆早慧，从林妈妈表情的变化中一下子就知晓了，她可能知道了些什么，不过人家没说破，她也就不去多想，依旧保持着乖孩子做派，甜甜地叫了声阿姨。

　　林妈妈笑着应了一句，邀请王思忆坐她车一起去学校。

　　王思忆欣然接受。

　　小区到学校开车不过十分钟，林沅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睡得晚，一上车就倒在王思忆怀里补觉，留下一大一小两人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大抵是一些学习成绩，人际关系的客套问答。

　　只不够临到学校，王思忆的话语愈发简短，眼神也逐渐空洞，林妈妈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微微张开嘴巴，却十分识趣地没说什么。

　　到了学校门口，林妈妈把林沅喊醒，林沅半睡半醒地被王思忆架下车。

　　“需要我陪你们一起进去吗？”林妈妈问。

　　“不用了，我带她去班级就好了。”王思忆笑了笑。

　　“也好，放学我来接你们。”林妈妈点了点头。

　　……

　　王思忆看着校门口巨大的校名：棉城第一中学。甩了甩脑袋里的杂念，大步地走进校园。可惜往日的记忆越想忘记越记得深刻，离校门越来越近，她的步伐逐渐沉重，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扭头逃走。

　　“忆姐，今天中午吃什么？”

　　有人牵住了她的手，手心那一点温度如同催化剂一般，让她艰难地再迈出一步，成功跨了进去。仿佛一层隔阂被打破了，她牵着林沅开始狂奔起来，足足跑了一两百米才停下来，两个人撑着膝盖只喘气。

　　“跑什么呀？”林沅一边喘气一边说，四个字分成三遍来说。

　　“没什么，带你体验一下在学校出名的感觉。”王思忆笑着说，离开了学校门口，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啥？”林沅疑惑地四下张望，见许多人都把目光投向她们，顿时臊得慌。

　　“两个疯丫头在主校道狂奔几百米，把头发都甩散了，是为何般？”王思忆把林沅散乱的头发扎起来，捏了捏她脸颊说：“走吧，陪我去教务处签个名。”

　　两个人去了教务处签了名，领了教材就往教室赶。

　　此时已经是早读时间，教学楼到处都是语文和英语的朗读声，当她们到达教室时，王思忆抬头看着“高二（14）班”的牌子，恍如隔世。

　　从后门溜进去，刚好有两个空位置，大概是班主任早早叫人搬过来的，收拾得非常干净。王思忆顶着周围同学惊讶的眼神熟练地放下书包，把教材堆在课桌上，觉得高度差不多不会让领读的课代表看见，就拿出早读课本，摊开，趴下睡觉。

　　林沅一副小媳妇一样乖乖坐下，拿出早读课本，读了起来。

　　虽然也很想睡觉，但是为了三好学生的人设，一定要坚持住，她在心里给自己默默打气。

　　五分钟后，她美美地睡着了。

　　……

　　早读结束，四周的同学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睡觉的两人，既是惊喜于老同学又回来上学，也是惊讶于她怎么还带了个人回来。不过，讨论声并没有将她们吵醒，很快的，上课铃声响了，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进来。

　　神奇的是，上课铃声也没让她们从睡梦中醒来，不过也情有可原，王思忆休学一个多学期，早已没试过这么早起床了，林沅则是典型的夜猫子，今早能从被窝里爬起来，用她自己的话来说：

　　如果不是为了赌忆姐今早会去学校，她根本不至于早早起床，甚至在吃完早餐后还在家门口磨蹭了十分钟，直到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才施施然走出去。

　　还要装出一副“好巧啊，你也要去上学啊”的样子。

　　“好，今天我们迎来一位新同学，林沅，来，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你。”

　　班主任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行事干练，雷厉风行，一进教室就直抵主题，介绍完新同学后就开始教学。

　　但是，她失算了。

　　没人站起来，她甚至以为自己叫错了名字，特地翻开花名册仔细看了看，没错，确实是叫林沅啊。

　　她半眯着眼扫视了一下教室，敏锐地抓到了教室最后面边边角的位置，趴着两个人。

　　一个是她非常喜欢的学生，王思忆，另外一个，十有八九就是刚转学来的新同学了。

　　她嘴角小幅度地抽了抽，点了个同学叫醒睡觉的两人。

　　“早读过了？”林沅醒来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结果她一抬头就看见讲台上拿着课本的老师，差点又趴下去，幸亏王思忆扶了她一下。

　　此时的王思忆默默将课桌上堆的一部分书放到课桌柜里，挺起腰板认真听课，然后趁着老师背身板书的时候，跟林沅咬耳朵：

　　“刚转过来就在班主任的课上睡觉，你又出名了。”

　　林沅羞得脸色通红，假嗔着虚咬向王思忆的脸颊，王思忆眼疾手快地闪过，却依旧被啄了一口。

　　嘴唇压着脸颊划过，被吻过的肌肤像是三九寒冬喝了一杯烈酒一般酣红，肌肤上的汗毛都在回味那一刹那的感觉，齐齐竖立了起来。

　　这时老师恰好转过身来，两人只好正襟危坐，一整节课，她们都没有再对视过一眼。

　　巧合的是，老师这节课也没再盯着她们，而她们又坐在最后一排，所以没有人能看到她们眼里涌转着同一种心绪。

　　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