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平川》麦城

5、温泉

　　深夜万籁俱静，唯余风过树梢响起一片哗声。

　　褚隐尘站在最高的树巅之上俯瞰全山，山下的每一条小路、沟壑都在月光的侵染中尽收眼底。

　　终于山下完全没了巡兵的踪迹，前面好几个晚上的努力有了成果。

　　“呼！”一阵猛风忽过卷起他的衣袂和发丝，褚隐尘将手伸入了风中，流过指尖的风已经有了寒意他要加紧安排那孩子的事儿了，至少在天冷之前让他安顿下来。

　　而且一直留那孩子在身边师父师父地叫着，他又没把握能带好徒弟，叫出了感情对他对那孩子都不好。

　　早晨太阳未升祁明渊便睁开了眼睛，他现在基本上养成了习惯，每天都能在差不多的时间醒来。

　　祁明渊收整好后出了房间，刚推开门就看到了院中练剑的褚隐尘，不觉一惊：“师父，您这么早就起来啦！”

　　褚隐尘闻声收起剑，看向走廊上的祁明渊：“嗯，今日觉浅。明渊，厨房中饭菜已好了，吃完后来书房找我。”

　　“喔。”祁明渊点点头，看着褚隐尘去书房的背影眼神微暗，心中似是有了些什么猜测。

　　褚隐尘在昨晚已经想好如何安排这孩子了，就选纵云镇上的人家，纵云镇和平安定离山也近，若有什么事儿发生他还能第一时间赶到。至于人户的标准，温柔善良能让那孩子富裕地长大就行，当然最终去哪一家遵循孩子自己的意愿。

　　这孩子把他当做师父对待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能弥补他的，褚隐尘决定借今天采药的机会顺便带他转转，毕竟纵云山也算是风景壮丽的名山，还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

　　“咚咚。”

　　褚隐尘刚看几页书外面便传来敲门声：“进。”

　　祁明渊进门乖巧地坐到了褚隐尘对面：“师父是有事要吩咐吗？”

　　“没什么大事儿，今日趁时节要进山寻些药，你与我一同去吧。”

　　“好！”听见要出去祁明渊表现得很激动，“师父现在就走吧！”

　　褚隐尘也料到祁明渊会开心：“你这身衣服进山不方便，去我房间把放在床上的那套紧身轻便的衣服换上吧。”

　　“嗯嗯，”祁明渊立即起了身，“师父我先去了！”

　　“嗯。”褚隐尘看着那小子跑出去的欢快的背影嘴角微扬。

　　或许是祁明渊有所期待没一会儿便换好了行头，站在门口看向屋内的人：“师父，我穿好了！”

　　褚隐尘抬头向门口看去，就见祁明渊紧衣束冠，浑身散发着少年的活力，不觉触目。

　　“师父？”祁明渊见褚隐尘一直看着他却不言语不禁问了声，“怎么了，不合适吗？”

　　“不，”褚隐尘回过神来，“很合适。”

　　“我也觉得，这身衣服真舒适，”祁明渊又左右整理了一番衣襟，“这也是师父曾经的衣服吗？”

　　“嗯，我十三岁那年与师父下山历练时他老人家找人为我做的。”褚隐尘记得当年他换上这件衣服的时候师父曾说过，他该有些少年气质的，不能总是如此阴沉死板，今日见了祁明渊他算是明白师父口中的少年气质了，确实耀眼。

　　“原来是师公给您做的，”祁明渊瞬间对身上的衣服小心了些，“那师父一定很珍重吧。”

　　褚隐尘收起回念，淡淡一言：“不过衣物而已。”

　　虽然褚隐尘是这么说的，但祁明渊已经在心里自我告诫要好好爱惜这身衣服了：“师父，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嗯。”褚隐尘起了身。

　　他们去后屋拿了些用得着的农具，祁明渊还背了个小背篓，便一起向后山出发了。

　　不知是不是现在这个时节野果多，一路上都能见到各种叽叽喳喳活跃的鸟儿。

　　祁明渊注视着树丫上两只啾啾叫着的麻雀像在听什么有趣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脚步。

　　“明渊，”前面的褚隐尘见他停下问道，“怎么呢？”

　　祁明渊回过头，看着褚隐尘兴致勃勃道：“师父，你信不信那颗静悄悄的大树上有很多鸟儿，而且不出意外应该全是麻雀？”

　　褚隐尘看向他所指的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面确实有活物，就如祁明渊所说是鸟类的气息，但那么微薄又静谧地掩在厚叶之下一般人很难察觉吧。

　　祁明渊像是要证实一般拿起一块石头铆足了劲儿往树上扔去，石入叶间惊起一片灰翼，完全对了祁明渊的话，不仅有大群鸟儿，还全是麻雀。

　　褚隐尘不觉一惊：“你怎么知道的？”单论能察觉到这么微薄的气息就已经很厉害了，莫说还知道是什么鸟！

　　“那边树丫上的两只肥麻雀说的，”祁明渊开心回道，“它们被排挤出去了，在说树上那一群鸟儿的坏话。”

　　褚隐尘眉间微蹙：“你能听懂鸟语？”

　　“嗯……”祁明渊自己也有些疑惑，“不算能听懂吧，我其实不知道它们叽叽喳喳在讲什么，但就莫名其妙像能感受到它们的意识一般。”

　　“与鸟通识。”

　　“这是什么？”

　　“西南曾有一族能与鸟通灵，但在数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之后便再也没有关于这一族的任何传闻了。”

　　“原是这样，好神奇……”

　　祁明渊跟随褚隐尘继续爬山，在路过缓坡那座小土丘时他的目光不禁停留了片刻，坟前站着好几只鸟儿，展动着翅膀像是在悠然自得地攀谈。

　　翻过了一面山终于见到平地，他们也才算真正进到山的内部。

　　“山内树木常年遮掩，石上多青苔，小心些。”褚隐尘在前面领路叮嘱道。

　　“嗯嗯。”祁明渊是第一次走这样草木茂盛又崎岖的地方，偏偏倒倒很是艰难。

　　他紧紧地跟在褚隐尘的身后，本应该多注意脚下眼睛却无法从褚隐尘的背上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练武的缘故，褚隐尘的背不论何时都是笔直挺拔的，他的肩不算宽，但在窄瘦的腰衬托下比例十分美妙。

　　褚隐尘今天围的是条宽厚的素纹白带，紧束的腰肢纤细却十分有力量感。祁明渊被紧紧吸引着，他不禁好奇这腰到底有多细，为什么又会看起来如此有力量。

　　祁明渊脑子中乱嗡嗡地响着，最后就化出一个欲念，他想搂搂。而且他真的就那么鬼使神差地做了，装作踩到一块滑溜的石头向前扑去，双臂准确无误地搂到了褚隐尘的腰上。

　　褚隐尘差点儿被这突然的一扑撞倒，但好在他习武有些力量接住了祁明渊的冲击：“明渊没事儿吧？”

　　祁明渊哪是有事儿的人，抓紧时间感受着褚隐尘的腰：“师父没事儿，我滑倒了。”

　　褚隐尘握住祁明渊的手将人扶正，然后仔细地检查了他一番：“没伤到就好，小心些。”

　　“嗯嗯。”祁明渊站直身子看着褚隐尘的腰意犹未尽，怎会有腰如此纤细而紧实。

　　祁明渊正痴迷着，突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与行为有些不对，他不能关注褚隐尘的腰了赶紧绕到前面，找了个借口道：“师父，我来为你开路！”

　　“路不好走……”褚隐尘正想劝时祁明渊已经大跨步走了，为了不浇灭这孩子的兴致他便没再阻止。

　　走过一段路后视野突然开阔，前方出现一大片蓝紫色的小花，视觉上美的冲击不禁让祁明渊一顿。

　　“哇，师父，这是什么花啊，好好看！”祁明渊立即奔上前去，近看斜坡上的花海，“它们长得好像铃铛，这些没开的又像僧帽耶。”

　　褚隐尘看着祁明渊惊喜的样子微微一笑：“它们是桔梗花。”

　　“桔梗？”祁明渊以前也没听说过，“与师父在一起后认识了好多新鲜事物！”

　　听着祁明渊赞叹的话褚隐尘心中略微有些成就感，这多半就是带徒弟的感觉吧，只是可惜他阅历太浅了怕误人子弟，不然就收下祁明渊这样纯真聪颖的孩子做徒弟了。

　　“桔梗也算是一种药，不过我们今天要采的药不是它，继续走吧。”

　　“好！”祁明渊活力满满立即蹦跶着在前面带路了。

　　接下来一路他又见到了很多漂亮的植物，玉簪、秋海棠、幽兰，而褚隐尘就像记录丰厚的书般只要他问就会有解答。

　　最后他们在山坡上找到了那种药，前胡，不过这种药似乎生长的不密集且不多，他们没挖到多少，但已经够褚隐尘需要的量了。

　　这一路攀爬游玩回去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褚隐尘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带祁明渊从另一条路下山了，祁明渊起初不解不过到半山看到那上下涓涓细流的宽大水潭时他明白了。

　　“这是，温泉？”祁明渊不敢相信地摸着小潭中暖呼呼的水问道。

　　“嗯，”褚隐尘回道，“冬日时这里的水会更暖，周边多有草药常年浸泡水中，也有舒缓筋骨的药浴效果。”

　　祁明渊上次见温泉与现在完全是两幅光景，再见不禁有些兴奋：“师父我现在可以下去玩玩吗？”

　　褚隐尘点点头：“去吧。”

　　祁明渊衣服一扒，像条鱼般咕咚钻入了水中。

　　“哇。”祁明渊在里面游着，似是好久没这么畅快了。

　　褚隐尘坐在一边看着水中的人没想到他还会游泳，倒是个难得的技能。

　　“师父，你也下来吧，这水好舒服！”祁明渊游到褚隐尘身边道。

　　“不了，”褚隐尘看着祁明渊欢快的表情露出浅浅的笑容，“天气要变冷了。”

　　“天冷后有这温泉会更难得吧。”祁明渊道。

　　“确实，”冬日里只要是在山中褚隐尘会常来这儿，“明渊过几天我们去镇上买些东西吧。”

　　“好呀。”

　　祁明渊沉浸在温泉中，完全没看出来褚隐尘其他深意，而岸上的褚隐尘已经在脑中想着该带他去见哪些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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