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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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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长公主要见她
顾明婵稍稍放下心来,侧眼偷偷打量身旁之人,见他碰巧看过来便微笑点头。
萧家这个山头几头大老虎出没,有萧三公子这个纯良孩子在,令她安心多了,大人做坏事总要避讳孩子。
“夜深了,我送你们回去。”他一面说一面走一边笑,谁知刚绕过游廊转角就发现廊下的灯影里站着一个人,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这边,含着流转的笑意,有点揶揄的意思。
萧云绮迅速收了笑容,仔细看了几眼,面带疑惑地开口:“兄长?”
“怎么又是……”他有些懊恼地嘟囔一声,紧接着又闭上嘴,。
萧煜锦挑眉道:“夜深了,为兄送明婵回去,顺路。”
萧云绮噎了半晌,无奈回身拱手:“诸位告辞!再会。”
暗夜里,脚步声渐渐远去,那道月白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
顾明婵从远处收回目光,萧煜锦已经迈开长腿转身走了,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留给她一个萧瑟的背影。
她朝他的背影偷偷瞪了一眼,心里嘀咕,谁稀罕您送,还不如三公子会安慰人。
一路默然走到宅院门口,顾明婵吩咐绿荷先回屋,绿荷明白姑娘有话要对萧家人说,点点头跨进院子径直往耳房走。
“后悔么?”顾明婵站在摇曳的灯火下,淡淡开口,轻柔细语打破深夜的沉寂。
萧煜锦紧抿薄唇没有开口,只是负手立在梧桐树下看着她,昏暗的身影融在斑驳的树影里几不突兀,
她微启朱唇,语气透着遗憾:“我不敢相信,您会做出这种事,正路不走非要走歪路。一家人商量好在我面前逢场作戏,以为我是一个傻孩子好糊弄,没必要闹那么大。可惜我不傻,长房联手二房做戏,最后二爷背黑锅,一贯的伎俩,谁没用谁背黑锅。说实话,二爷还算有血性是真的恨,侯爷……呵呵。我真的看不懂,既然二房的媳妇做了坏事,尽管惩治便是,最后二房损兵折将个个半死不活。恕我直言,但凡有血性的人都会生恨。设身处地想想,我相信二爷恨极,三公子恨极,四姑娘恨极,倘若是您,不会恨极么?还是说习惯了高高在上,感受不到凡人的疾苦。”
眼里有一瞬的失神,萧煜锦深深叹气:“倘若当时有你在场直言不讳……爹娘皆不愿意闹大,觉得你能理解。”
顾明婵果断摇头,不客气地道:“您也这么认为,觉得我受萧家恩惠,受委屈也该。可是,人间的怨气是包不住的,包得越久怨气越深,倘若一直没有人伸张正义就会怨气冲天,老天爷都会来收拾这个恶人,而这些是非不分,包庇恶人的人也终会得到报应。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这个弟子来告诉师父,难道您也昏聩了?倘若大齐的父母官都如您一般……”
她的眼睛在暗夜里显得分外纯净明亮,萧煜锦有些贪恋地凝望着,兀自沉默。
顾明婵本来还想再刺他两句,对上他深邃灼灼的目光,垂下眼皮,语声轻婉:“别说是为了我,我情愿亮亮堂堂做人,心里踏实。恕我直言,侯爷……呵呵,这种人家就是万丈深渊,我没必要讨好他,您趁早娶妻过亮堂的日子,别总站在昏影里想这些歪门邪道,有什么意思呢?”
这话落下,萧煜锦不合时宜地笑了,逆着火光,华丽的笑颜有些亦正亦邪的错觉。
“习惯了,我自生下来就活在昏影里,爹娘不想这些歪门邪道,我撑不到现在。”
眼珠转了转,顾明婵面露疑惑:“匪夷所思,当朝没有悍将有那能耐抵御列国来犯,您那什么了,大齐不就那什么了,昏庸至如此地步?”
萧煜锦摇头叹息:“当然没有,而是想尽办法从我手里收回兵权,让我萧家完全受命于朝廷,其他兵权也就罢了,萧家军是我萧家世代传下来的嫡系军队,倘若归顺朝廷,断在我手里,我萧煜锦岂不是成了萧家第一不孝子孙。”
话说至此,顾明婵倒是能理解一些了,默了半晌,有些不解地撅起嘴:“是不是想多了?谁家都会有几个坏人,坏人做了坏事,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相信明理的人都会理解。就如父母官铁面无私,按律处置坏人,百姓只会痛快欢呼,不会怪在父母官头上。”
萧煜锦勾了勾唇,迈步朝她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目光含着一丝宠溺:“你还是个天真的孩子。朝堂那些权力斗争,阴谋诡计,吃人不吐骨头,他们都玩阴的,你来明的,心思藏不住就罢了,还明明白白说出来,幸好萧家人没那么阴险……”
愣了一下,顾明婵旋即轻笑开来:“我是苦主,倘若萧家秉公处理,我自然没有二话站在萧家这边,我尚且站萧家这边,旁人有何利用之处?”
萧煜锦无奈叹气:“上天考验萧家,当日我班师回朝,恰巧与楚王殿下穿行游廊商谈要事,这一幕他看在眼里,无从辩驳。几日之后还特意与我谈起这事,对我那个妹妹恨得牙痒痒,甚至说要把侯府那些仆妇抓起来拷问,胆敢骗人就诛她九族。这事闹起来就是惊天大事,作恶的人就是萧家人,萧家从此臭名昭著,军心不稳,朝廷就有借口收回兵权。”
原来如此,顾明婵低头揪着衣袖笑:“天意,萧家人坏透了,不需要辩驳,您趁早自立门户,与萧家人划清界限,如此还有生机。”
萧煜锦捏了捏她的手心,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我教养出来的姑娘果然不是普通人。我确实想自立门户去将军府住,把你也带过去,置之死地而后生。”
顾明婵抬眼,明亮的眼睛盯着,一眨不眨,似是一眼就能把他的心思看透。
萧家仗着威国大将军的权势无法无天,已经没救了,与其半死不活后患无穷,索性一鼓作气毁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越想越好笑,忍不住笑了一声:“恕我直言,事已至此,我的身份就是一把“尚方宝剑”,对旁人不起丝毫作用,对付您一刀见血,您还敢放肆,不想活了?。”
安静了一瞬,身后响起脚步声,踩得落叶咯吱作响,一道身影笼罩过来,暗哑深沉的嗓音随之落下,在宁静的深夜里有着别样的缱绻。
“你是我的软肋,只有你能伤我,死在你手里,我……”
她的脑子有点昏沉,还没做出反应,下意识就抬手堵他的话,触及他凉薄的唇,瞬间惊醒过来,刚想拿开却被一把他按住手背,吻了吻手心,蛊惑人心的嗓音有些闷闷的。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死,媳妇可以不要,闺女不能不要,谁离开谁都不好过。”
“天大的笑话。您只要娶了媳妇就会有可爱的闺女。”
“可爱不了,都是俗人。倘若随我的闺女就更不可爱,说简单点就是像长公主,刁蛮又霸道,手段多得很,能要我的老命,这种姑娘嫁不出,祸害我一辈子。”
顺着他的话,顾明婵无端想象了一下,轻笑道:“由衷祈愿您生一个这种闺女,蛮可爱的。”
“真的不可爱。”萧煜锦笑了一声,长臂拥她入怀,“凑合一下,你缺一个‘爹’,我缺一个‘闺女’,抱抱还能生个小小闺女。”
顾明婵伏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幽兰气息,凝视着月光下他的下巴,不由自主陷入往昔回忆里。
想当初她十四岁初来月事,娘亲委婉告诉他不必再来顾家,毕竟他是一个年轻男子,男女授受不亲,会让街坊邻居说闲话。
自那以后,萧煜锦确实没有堂而皇之来顾家,而是夜里翻院墙进来陪她。那时候娘亲病重夜里咳嗽怕惊扰她安睡,因此母女分床睡。
她说怕黑想爹,萧煜锦便哄她睡觉。她说无聊,萧煜锦就陪她弹琴作画。再三叮嘱她不要告诉娘亲,还说等她及?之后就会娶她当小媳妇,照顾她一辈子。
真的教坏孩子了。
“骗我,您没那么老,我回去了,不想听您啰嗦。”她从他怀里起身,语气似嗔似恼。
“先前嫌我老,现在又嫌我不够老,没办法分成两个人。”萧煜锦拍拍她的背,有些无奈地叹一声,“回去睡觉。”
“恩。”
看她进门后,萧煜锦方迈开腿离去。
第二日,顾明婵起身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绿荷侍候她洗漱时,喋喋不休,说宋芍容大清早启程去田庄,二房没有一个人出来送,被两个壮实的仆妇押着走,哭哭啼啼,对白芍又打又骂,怪跟前婢女带坏了主子。
她按住衣襟,往瓷盆里吐出水,淡淡道:“死性不改。”
“可不是,下人都察言观色,主子没那个心思,谁敢以下犯上。”
绿荷说着,将瓷盆搁在矮几上,取下雕花架子上那件深红蜀锦裁成的裙衫,就要侍奉主子更衣。
顾明婵瞥了一眼,朱唇轻启:“换一身花色素雅的,以后我们在侯府行事做派低调些,以免招人恨。”
经此一事,绿荷也明白寄人篱下要收敛锐气,姑娘本就天生丽质,穿得太招摇招人嫉妒。她放下裙衫,转身去橱柜里拿出昨夜主子穿过的那一身。
收拾好后,顾明婵拢了拢一头浓密的青丝,下床走到妆台前坐下,屏风外传来王嬷嬷的有些拘谨的声音:“姑娘,老夫人唤您巳时过去寿安堂,一家人坐坐,听闻长公主驾临,想要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