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遇男配[双重生]》玉路霄花

45、在你心里，重要的只是皇嗣，对不对？

　　【10】
　　“你来了。”他走过来接我，一定是闻到了酒的味道，便问：“怎么喝那么多酒？”

　　我本没什么酒量，可此刻身体虽然摇晃，精神却是清醒。他一手扶住我，一手拿过我的酒壶放到一边，又道：“皇上还是要注意些，再好的酒，喝多了也伤身。”

　　我本就委屈，听到他这么说又不好反驳什么。联想到他一个月后可能真的会死，心里立刻一紧，竟猛地抱住他。

　　他愣了一下，还本能地推了推。但随着我力度加大，他也就没有反抗，顺着轻抚我的后背。就让时间停在这里吧，我闭上眼睛想。

　　“皇上，”我听到他说，“不知怎的，这两日我总感觉不好，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我有些担心爹，他从南疆回来了吗？”

　　我一下睁开了眼。

　　天啊，这就是心灵感应吗？
　　我该怎么回答？

　　我承认自己怂。

　　不想让他知道，可是……又不想骗他。虽然我封锁了消息，但想让他知道的人太多了。不出三日，这事必定传进他的耳朵。更何况颜将军的事死无对证，除非我有找到有力证据证明颜家清白，否则，颜瑛辰就是百分之百的罪臣之子。

　　一个月，还来得及吗？

　　如果他从别人的嘴里听到，那岂不是更糟糕？

　　要怎么做，才能保住他？才能改变他的结局？

　　那一秒，我心里五味杂陈，无奈，委屈，不甘，气愤，心疼，害怕……交织上演……过去的十六年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心境，也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愿望——希望一个人活着。

　　“怎么了？你……”

　　他觉察出不对，刚要问，却被我抢了话。“对不起。”我说。

　　他呼吸一滞。

　　“对不起，”我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低低的，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下来了。我向来讨厌哭，在我的印象里，流泪是没用的表现。掉眼泪特别掉价，人就不该哭，更何况我现在还是个男人。

　　可……原来，人伤心极了是真会哭的。

　　他当然知道我说了什么，身体僵了片刻，就要推开我问明原委。

　　我抱着他，一刻也不想松开，不想让他看到我脆弱的一面，不想让他看到我怕到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推了数次没能成功，就冷声道：“松开。”
　　“你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我没松手，反而搂的更紧了。

　　我感到他全身在颤抖，或许尝试了说话，但没能说出来。好一会后，他的声音透着凉气：“皇上，我爹，我娘……他们都还活着吗？”

　　我摇摇头。
　　已经到了这地步，没必要骗他。
　　要打要杀，要骂要罚，我都认，只要他好好的就行。

　　“我爹的那些……罪名，是真的吗？皇上，是你赐……死了他们？”他的声音哽咽，两次都要说不下去了，可还是努力地说了出来。

　　“不是朕。颜将军死在了路上，是被暗杀的。颜夫人听闻颜将军去世，就也跟着去了……瑛辰……是朕没能保护好他们，都是朕大意了……”我边说边放手，只想看看他的表情。

　　“我能去看看他们吗？”他没有哭，只是眼睛全然红了，血丝遍布。脸色苍白，嘴唇也血色尽失，全身都爬满了悲伤。

　　“可以不去吗？”我低声问。

　　我明白自己看到颜将军时的感受。虽然我和他根本没见过面，可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躺在这里，你看得到他，但他不会说话不会笑，再也回不来了……那种感觉是巨大的痛苦。

　　我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被二老养育了十多年的颜瑛辰呢？

　　“生前不能膝前尽孝，死后不能守灵相送，要我这儿子何用？”他和我对视，眼神坚定地让人无法动摇。

　　“你还怀着孩子……”我觉得自己又要哭了，连声音都变了：“瑛辰，不要逞强好不好，朕会替你操办……”

　　“孩子，”他苦笑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抬头看着我道：“在你心里，重要的只是皇嗣，对不对？”

　　“你……”我噎住了片刻，终于急了：“对！没错！皇嗣当然重要！难道你没发现，我如今对你种种，都是因为这个孩子么？”

　　这话说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看着他眼里最后的一点星光黯淡下去，然后生出一种极端的痛苦来。他硬是没哭，甚至还笑了笑，点点头：“好，好得很。”

　　我这是在说什么啊……
　　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皱起眉头，不知该怎么解释。

　　愣了片刻，只听他清冷的声音：“皇上让我去奔丧，我便生下这孩子，皇上如果把我困在这里，那这个孩子是保不住了。”

　　“你这是在威胁朕吗？”我痛心地问。

　　“皇上答应了，便算不得威胁。”他说。

　　我深深呼吸了几下，果断投降：“好吧。朕拗不过你，你要去就去吧。注意点身子就行了。”

　　我尽量说的简单，说的少错的少。今天我们情绪都不太稳定，不知道再说下去还会扯出什么伤人的话。为了避免这情况，我老老实实走到床边坐下，道：“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你……你不回去吗？”他满脸惊讶。

　　“你这是……赶朕走吗？”我反问。
　　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往我见他都只是为了照顾他心情，到了睡觉的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走。可今天我偏偏想留在这。

　　“臣……不敢。”他低下头，可只一会，就接道：“只是今天臣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心情本就不好，又同皇上吵了架，皇上不宜留在这里。”

　　“你也知道你是‘臣’？你也知道你是在同朕吵架？”我被他激到了，愤然说：“你最近胆子愈发大了！还有，你说不宜就不宜吗？朕还就留在这里了，睡觉！”

　　我气鼓鼓地脱衣服，脱了外衣和中衣，留着睡觉的内衬躺下。他全程发愣，局促又不安。看着他的样子，我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可是我怎么笑的出来呢，他非要去奔丧，这太损身体了。

　　“怎么，你今晚准备站着睡吗？”我看他一动不动。

　　“臣睡不着，皇上先睡吧。”

　　我想他的确难受，就道：“你今晚先睡觉，明天朕陪你一起回颜府，好吗？”

　　“皇上愿意……爹他可是……”

　　他说了两句，都没说完，可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如果我去颜府祭拜颜将军，这会引起轩然大波。指控颜将军的证据还没证明是假的，在多数人眼中，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个皇帝去祭拜一个卖国将军，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我怎么能忍心让颜瑛辰一个人面对这些呢？

　　唉，还是我陪他吧。哪怕被千夫所指，被万世唾骂。谁让这是我欠他的呢。

　　那夜我没碰颜瑛辰，虽然我的确有想做些什么的冲动。但一想到他得知双亲去世时的悲痛表情，就下不去手了。我们最终背对着睡了一夜。

　　颜将军的葬礼只持续了三天。当然，自我去拜祭后，文武百官也大都去上炷香，拜上一拜。我对着满堂宾客说：“今天不是一个皇帝来拜祭臣子，而是一个女婿来拜祭自己的老泰山。不管颜将军生前怎样，死者为大，希望各位适当地闭嘴，就让他好好地走。”

　　颜瑛辰一直听着，我用余光感到他脸上的悲伤渐渐蔓延成了荒唐的冷笑。原来，他更在乎的，竟不是我对这“老泰山”身份的肯定，而是他父亲的生前身后名。

　　是啊，我亲口对他说，相信颜将军的。

　　我亲口对他说，会查明真相的。

　　可现在我能说什么呢，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颜家二老已去世的事实。我出现在这里，本就是个错误。一个皇帝怎么能去拜祭背叛国家的罪臣呢。与之相得益彰又颇为可笑的是，京城盛传颜家今日之祸——是他们作恶多端的报应。

　　这件事过后，颜瑛辰毫无悬念地病倒了。太医说心思郁结，常年在担忧惊扰中，又气血失调，怕是就算强行保住孩子，人也会没命。

　　距离书中他的死还有二十六天，我陷入深深的矛盾中。

　　一方面，我深度自责，觉得自己不适合当皇帝，即使知道故事发展方向，还是让悲剧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都是我的大意害了颜将军，害了颜夫人，也让颜瑛辰如此受伤。

　　另一方面，我又相信这是宿命。不管我怎样努力，最终都没救得了颜家，那必定也救不了颜瑛辰了。他的死不可逆转。

　　被矛盾的想法来回撕扯，我生平第一次感到绝望。

　　中间有一天韩文菱去如晖宫看了颜瑛辰，说了很多宽慰的话，这还是从后来的小宫女嘴里听到的。

　　可我这人就是不服输的性格。

　　郁闷了三天后，我对着昭和殿外的天说：“二十三天，朕要颠了你的黑白，逆了你的阴阳！你想从朕身边带走的，朕偏要留住，你想给朕毁灭的，朕偏要守住！二十三天，咱们比比看。”

　　可惜如此豪言壮语，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从昭和殿出来的那个清晨，我就听到了宫女们的窃窃私语。

　　“哎，咱们的皇上，可真是有仁德之心呢。颜将军都已经通敌叛国了，他还去灵堂祭拜他。”

　　“谁让人家有个好儿子呢。你们不知道吗，颜将军的尸体被拉回来的那个晚上，皇上在如晖宫留宿了。你看他什么时候在皇后宫里留下过？我看以后朝中大臣啊，啥也不用管了，全天下搜罗好儿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