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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太子之位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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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太子病倒了!”
“那可不,知道自己要被废了,给愁的!”
“不过你们知道吧,咱们皇上又多了一位皇子,据说是在民间养大的,前些日子封了亲王呢!”
……
自我病了,父皇就解了幽禁,可他解不解已经没什么不同,因为我每日只能待在房间,喝着太医院送来的一碗碗苦汤药。开始还想会不会有弟弟趁机给我下药,后来索性不想了,死了也好。
本来日子就可以慢悠悠地过下去,或许再等半年,我就得了某种慢性病死在这里,父皇会下旨厚葬,全了我们的父慈子孝;文武百官会在我棺椁前哭一哭,全了他们的忠孝节义。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有一天阳光甚好,顾景春来了。
“你做不成太子了,”他坐在我塌前,直截了当地讲:“赶紧写一份奏折请辞吧。”
“怎么,你也想坐我这个位子?”我讽刺地问。
“殿下,”他耐心解释:“你主动请辞,还有命活,可你如果执意待在这个位置上,会被活活耗死。”
“死又怎样?死了我也是太子。”我说。
“如果你不肯主动请辞,那我只能劝父皇废了你。你想想到底哪种好一些。”他说。
我没说话。
窗外的天空虽然算不上很明媚,但皇城冬日少有这样的晴天,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我歪着头,又睡了过去。
我承认顾景春说的对。
我这个被宠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怎么可能在父皇六十大寿上给他送那么大逆不道的礼物?这事就不成立。对父皇来说,我立也立不得,废也废不得。所以最好尽快死掉。
可我总抱着点希望,希望父皇不要对我这样绝情。又或者,我自己主动请辞,没有父皇母后的垂青,失去亲情和爱情,沦为大巽的笑话、百姓的谈资,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我睡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才醒了,看到他还在我床边,竟被吓一跳:“你怎么还在?”
“你睡得不安稳,”他说,“眉毛一直在皱着。”
“管的宽了吧,安亲王,这与你何干?”我说。
他叹了口气,低头去拉我的手。我猛地把手缩回胸前:“你干吗?”
“皇兄,你那么怕我啊。”他笑着迎向我,和我对视。狐狸眼闪出一抹戏谑的光,我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我这是在做什么,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安亲王请回吧,本宫身体不好,要继续睡了。”我转头,恢复了严肃表情。
“我不喜欢喊你皇兄。”他拉住我的手,我挣了一下,没能挣开。“让我想想,我叫你什么好呢?反正你做不成太子了,叫殿下也不太好。”
“谁说的?本宫死也得死在太子位置上!放手!”我用很大的劲抽自己的手,也没能抽回来。可过了一阵,他笑眯眯地松开了我:“阿晟,我可舍不得让你有事。”
“你叫我什么?”
我气的冒火,但还是尽量保持平静,不能让他再有机可乘。“安亲王,”我说,“只有父皇和母后才有资格喊我的名讳。你,逾矩了。”
“是啊,”他有恃无恐地说,“那你去父皇那里参我一本吧。看父皇信不信。”
我:“……”
“尽快请辞吧,”他站起来,舒一口气:“三皇子,等不及要做太子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动他,但难道你真想死在他手里?”
“三弟……”我皱起眉。
“这几天,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午徐怡登门来访。我前世的妻子,原来和我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今生竟成了主动关心我的好友。可没想到,她也劝我请辞太子之位。
“如今东宫的形势,我不相信你看不清。”她说话很快,但每个字都能让人听清楚,“皇上铁了心要换太子,不然也不会冷你一年多。你主动请辞,还能做个潇洒王爷,可不请辞,就是死路一条。”
“哦?”我喝了口茶,想起几个弟弟,说道:“不是太子,就得离京就番。让我离开从小长大的皇都,去苦寒之地生活。岁末,还要向某个弟弟述职、纳贡、拜贺。这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我怎么就说不通你呢!现在你很危险,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当初知道……”她很小声的说了半句,没接下去。
“知道什么?”我问。
“没什么。”她摇摇头。又劝道:“你不能死。”
“为什么?”我来了兴趣,问她:“你不会移情别恋,喜欢上本太子了吧?”
“去你的!”她朝我瞪了一眼,厉声说:“这太子你别想当了!就算你不请辞,我爹也会拉着百官弹劾你!”
原本这件事我以为他们真心为我好,可现在我突然觉得很委屈。“我做错什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跑来劝我请辞!太子是我主动当的吗?我究竟错哪里了?”
徐怡回道:“皇位之争,哪有对错。看来你还是没想通。你还以为自己是昔日受百官爱戴、被皇上看重的太子吗?唉——”
说到这里,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愁容满面。明朗的眉目突然多了一丝妩媚。我不由地想,这还是她第一次为我露出这样的神情。可笑前世我们是夫妻,关系却还不如今生紧密。
“你的时间不多了,”徐怡利落地起身告别:“天色不早,我回家了。”
我点头,差人送上一只琉璃灯,目送她离开。
冬天天黑的特别早,东宫房檐上空的月朦朦胧胧,只露出了半边脸,又过一会,仅剩的半张脸也被乌云盖住。我卧在门口的躺椅上,总觉得事情不对,说不上来为什么。
到现在,我已经完全偏离了前世轨迹,所以前世不能为今生带来任何参考。可这两世,我不知道哪个更幸运。看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两个都想要,只能鸡飞蛋打,一无所得。
腊月初三。小寒。
我的太子之位丢了。
不是被废的,我也没有请辞,而是有人替我请了辞。
早上,我接到一道表示同意和嘉奖的圣旨,说:“自知之明,难得可贵,所请奏之事,准。着择日搬离东宫。”
接过圣旨呆了半刻,才明白过来:有人以我的名义,替我写了请辞书!这还能是谁?顾景春模仿我的字能以假乱真,连我本人都分辨不出来,必定就是他!
可我还能怎样?去找他大闹一场?还是去父皇那里说,我没有写那该死的请辞书,是安亲王替我写的?父皇又怎会信我?
我跌坐在地上。
想来那日他来东宫,看怎样都劝不动我,就打了替我请辞的主意。原来我此生的命运竟这样身不由己,连死在太子之位上的资格都没有。
冬天的太阳穿过光秃秃的树干,照打在我身上。我虽坐在阳光下,却觉得冷,空气就像凝结了。风又将几片残落的树叶吹向墙边。我环顾院落,这一处红墙绿瓦,本该车马盈门熙来攘往,但竟也可以如此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铁岭来报:“主子,安亲王来了。”
胜利者终于来看失败者有多狼狈了。自进京那天起,他就苦心积虑,步步为营,不过都是为了今日。当然得来观赏一番。
“阿晟,我来接你了。”他说。
“是你写的请辞书?”我直接问。
“你现在不能再住东宫了,而且你在京城也没府邸,”他并答话,反而岔开话题道:“我已向父皇请旨,让你去我那里养病,等皇上为你建好新府,再搬走也不迟。”
我心想道:父皇哪还会给我建新府?等养好病,就一道就番的圣旨,把我从京城赶走,最好再没机会接近这里。
想到此处,不免冷笑着问他:“你机关算尽,是想自己做太子呢,还是只是不想让我当太子?如果是第二种,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是第一种,那你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阿晟,跟我回去吧。”他不答我的话,径直走来扶住我。
“回答我,”我猛地甩开他的手,问道:“如果当初是我娶的木真公主,就不会有现在这个结果。你劝的苦口婆心,都为了今天吧?不遗余力,把我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你先跟我回去,把病养好。我说过,不会再XXX。”他身子往前探了半个,向我伸出手,眼睛中又显出恳求。
“好一双,多变的狐狸眼……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我艰难地说出这句话,随即倒在了冬天清早的阳光下。没错,我袖子里有把匕首。此刻,它早已割破我的手腕,血兜在袖子里。
我宁愿以死为谏,也不愿屈居人下,受人摆布,任人宰割!
血流的越来越多,已经浸透了袖子,从里面滴落出来。青黑色的砖石上,“啪啪”地印上一朵朵血红色的小花,我的头昏昏沉沉,阳光忽然变得刺眼,刺眼到我完全不想看……
“阿晟!”他跑上来抱住我,声音慌张又害怕:“阿晟……快来人哪!来人哪!快传太医!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