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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晴天霹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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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过了小半个月,母后果然给我东宫送了两个美妾。
晚上我邀着三弟、七弟、八弟、九弟还有顾景春,一起来东宫喝酒。我喝了很多,顾景春只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殿下,他们都散尽了,我来扶你回房。”铁岭扶着我,我一边由他拖着走,一边说:“很晚了,把我送到书房吧。”
“殿下,这可是皇后亲自挑选的人,你不去看看,皇上皇后能高兴么?”铁岭急道。
我摇摇头,重复说:“送我去书房。”
铁岭没办法,只好遵从吩咐。
睡下后,我满脑子都是小画师。
他今天一句话都没同我说,就只跟着他们向我敬了杯酒。他为什么要去宫里当画师?他说自己是真心的,可却离开了我。现在连同我说句话都成了奢望。
如果他还在我身边,那个皇位我可能还想去争一争。可现在我已经没有动力了。如果这个位置让三弟来做,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他会不会留我一条命?
“小画师,小画师,小画师……”
我嘟嘟囔囔地念着他,好像只要多念几遍,就能看到他似的。不知何时,我有了倦意,不念叨了,沉沉地闭上了眼。
睡梦中我感到口渴,竟真有人给我喂水。是铁岭么?
第二天一早,我说:“铁岭啊,昨晚辛苦你照顾我了。给我喂了好几次水。”
“殿下,你做梦了吧。我没有啊。”
我:“……奇怪,那是谁?”
“殿下,”说到这里,铁岭来了精神,他说:“你以后还是少喝点酒。昨晚抱着书房的柱子喊小画师,幸亏身边只有我一个……”
喝醉了不可怕,可怕的是醒了有人帮你回忆。
我握了握腰间的刀,有那么一瞬间,想就地砍了铁岭。
时间悄然过了一年。
这一年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要非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恢复了和塔吔的粮食贸易,修复与塔吔的关系,双方友好邦交正常往来。
直到秋天,父皇病倒了。
这让我们几个的关系雪上加霜。三弟找了我几次,暗示我应该主动把太子之位让出来,不要让父皇落个不仁的名声。
可凭什么?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不是非做太子不可,而是需要一个解释,一个拒婚之外的理由。因为我勤政,爱民,受拥护,所以就活该被猜忌,被打压,被废掉?
八月二十五是父皇的六十大寿。
我们几个都准备了寿礼,都想让他高兴高兴,身体能好转起来。可当他打开我的寿礼,里面竟是一只死掉的黑鲤!
我明明送的是手抄的金刚经,什么时候变成死掉的鲤鱼了!从备礼到上呈,只经过掌事太监的手。难道掌事太监是三弟一党?
“太子元晟无义无孝,幽禁东宫,无旨不得外出。钦此。”
我跌坐在地上。没有废掉,只是幽禁,但这和废掉有什么区别?父皇啊父皇,这件事你查都不查,直接下旨封死我所有退路。看来礼物刚好给了你一个收拾我的借口。
“儿臣领旨谢恩。”
我拿着圣旨,跌跌撞撞地走回去。从皇宫到东宫,这条路我不知走了多少遍。从咿咿学语时,被掌事太监领着;到成年冠礼后,带着护卫队大摇大摆地穿过。
我走在这条路上的心情千回百转,可从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灰暗绝望。看来我前世除了感情不顺,其余都是顺利的。这辈子没有一点是顺利的。选择重生,真对了吗?
我在东宫日日喝酒,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似乎能看到小画师的模样。两年半了,他被我从江南带回来已经两年半。这两年他的身体像柳树抽芽般疯长,上次见他已经和我一样高了。
可是距离上次,我们已经八个月没见了啊。
他是画师,没事就得待在画房调配颜色,或者制作颜料,随时听从差遣。我不能随意去找他,如果三弟发现我还放不下他,会不会对他不利呢?
浑浑噩噩,不知时日。
大概初冬,微冷。
我还记得那天铁岭劝我说: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看身子都瘦成什么样了。我不以为然,想反驳他。他给我披上一层轻裘,将我从东宫大门旁的房梁下,扶到了书房。
“哎,我说,躺在房梁下还能歪头吹吹晚风,书房里有什么好看的。”我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竟有些不习惯了。
“已经冬天了殿下,你整日喝酒,一身单衣躺在房梁下吹风,不怕风寒么?”房间中的人将热茶递给我。
“小画师?”连日喝酒,我的眼睛不太清明,方才竟把小画师当成了铁岭。看出是他,便惊喜地问:“你怎么来的?宫里不是有规矩么?”
他没说话,直接将茶送到我嘴里。喝完后又倒满:“拿着捂手。”
“一别数月,越来越贴心了啊。”我端着茶盏,才发现自己的手几乎冻僵了,连个茶盏都险些没拿住。
茶盏在手里动了两次,险些给砸了,他将茶盏从我手中拿开,放回桌上,拉起我的手放在两掌之中揉搓。
我叹口气:“难得你偷偷溜进来看我。”
他很安静。那双狐狸眼也很平静,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突然,他起身,“砰”地一声将书房门关上,又从房内锁上。我揉了揉眼睛:“放心吧,我东宫里面没外人,看到你也不会说出去的。”
我只想着他不能擅自离宫,应该怕外人看到他才会锁门。谁知他关门后径直走到我桌前,一把将我拉起,托住我的头,吻了我。
我大脑一片空白,又因为喝了酒,手上有些脱力,怎么推他都推不动。
“唔……小画师,你……”
我刚发出点声音,又被他的吻给堵了回去。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我措手不及。一瞬间我竟有点害怕,他可是我等了很久的小画师,他不会……不行!
“咳咳——”我假装咳嗽让他停下,一边喘气一边问:“你干什么?”
“殿下难道不知,臣这是在干什么?”
不由得我分说,他拖我到书房偏侧的卧室。一下将我扑到床上,他力气大的惊人,一只手将我两个手腕反扣在床上,毫不停顿地吻我。我皱着眉,却是反抗不得。温润炽热的唇压迫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越来越清晰,我猝然大乱,心就像战前的鼓,跳的又乱又快……
吻意逐渐加深,他解开了我的衣带……
外面下起了冬雨。带点冬天的冷寒,有些飘逸,有些缠绵的郁闷,又有些对春雨夏雨秋雨的不服气,闷哼唧唧的。但相对于其他季节,它平静又从容,宽厚又坚实。
我听着风吹雨的声音,想到这场雨过后,京畿新犁翻过的土地,会带些许水边儿,与黑土一起孕育下一个丰收。我醉意全无,脑海里是穿过这片冬雨的清醒。
事情,好像不太对……
我竟被自己等了两年多的小画师给办了!我养了两年多的兔子,连摸一摸都觉得愧疚,有天他自己跑来,用实际告诉我他不是兔子,而是一只大灰狼。
这……我找谁说理去?
我翻过身看着小画师。
什么时候开始,他长大了?他原来对我不拒绝不反抗,但从来没主动做什么的。如果说主动,最主动的也就是他阻止我娶木真公主时,投怀送抱,好似在弥补我。
他不会那时候就想……
我使劲摇摇头,头疼,想不下去了。
他抱着我的手紧了紧。
“还没睡,嗯?”他问。
“小画师,”我想着怎么说才能有面子点,“你这是乘人之危知不知道?我本来都喝醉了,你这样很不君子知不知道?”
他笑了。那双眼睛有点玩味的狡猾:“殿下,就算你清醒着,能打得过臣吗?”
“你!可恶!”我在被窝里踢了他一脚。
他没有叫疼,轻轻摸着我的脸颊:“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这动作好熟悉,这话也好熟悉。我以前经常这样对他讲。
生气!
可我没想到,第二天就会收到一个晴天霹雳。
“太子殿下,请吧。”
掌事太监宣旨,让我去皇宫一趟。
难道我太子之位终于要被废了?
我已经做足了被废掉的心理准备,可没想到,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皇宫里几个弟弟都在。顾景春也在。
“来,晟儿,”父皇很久没有对我笑的如此慈祥,他拉着我的手,看着一旁的顾景春说:“这是你流落在外的弟弟。”
“什么?父皇,你,你说什么?!”
我的脑袋仿佛受了夏天最强大的雷击,一下想起昨晚的事,手就变得冰凉,不住地颤抖,脸色必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皇兄。”
顾景春表现如常,恭恭敬敬地向我施了个皇家的礼。
“儿臣等恭喜父皇,恭喜母后。”几个弟弟齐声道。
“来,快起来。”父皇殷切地将顾景春扶起来,一边拉着我们入座,一边说:
“当年朕微服私访,曾患病不起,是一位好心的小姐救了朕。后来她有了身孕,朕回宫后,还曾派人去接,只是她早已不知所踪。幸好老画师曾见过他的母亲,路过文州时发现这孩子与当年的女子很像。多方验证才确认下来,他的确是朕的皇子。”